夏引南睡了很安稳的一觉,连梦也没有做。醒来时天却还没亮,是一片朦胧的深蓝色。
身旁的位置是空的,秦鹜在床头留了纸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去去就回。
“天都没亮能去哪儿。”夏引南轻笑着吐槽一声,又倒回枕头里抱着被子闭上眼。
这一次却全然没了睡意,脑海中都是这些日子和秦鹜在一起的画面。
他干脆起了床,披着外套走进晨曦里。
*
天光乍亮,橘色的日光从云层中溜出,爬上夏引南微凉的肌肤。
勤劳的当地人已经陆续起了床,空气中有清晨的湿漉感,夏引南走过老旧的石板路,四周的洗漱声、犬吠声,还有隐隐升起的炊烟,让他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正走在尘世中。
时间太早,昨天他们去过的祈福之路下大门紧闭,连守门人都还不见身影。
但不远处的另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忏悔之人却彻夜不息。
夏引南站在山脚下,抬头一眼看不到山路的尽头。
但在缓缓前行的上山人中,他看见熟悉的身影逆着光走了下来。
这个季节的山上没有积雪,彩色的绸带却赋予了枯黄枝干茂盛的生命力。
在当地,这些彩色绸带都是希望与祝福。
晨光模糊了秦鹜的面容,夏引南仰头看着他缓缓走下来,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走进夏引南苦难的世界。
直到秦鹜走下泥土台阶,站在夏引南面前,他的头发上挂着晨曦的雾,黑发搭在前额,看起来比平时更温和了一些。
夏引南伸出手,手指抚过他在雾气中变得湿润的发。
“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着后没多久。”秦鹜握住夏引南的手,“醒这么早?”
夏引南轻笑:“不早点醒还不知道你出门了。”
他看着秦鹜,轻声说:“不是说过了吗?你不需要神明的原谅。”
他没有想到秦鹜会彻夜爬上这条被视为忏悔者救赎的道路。
“我知道。”秦鹜拉过他的手,珍惜地将一样东西放进夏引南的手心,“我想给你这个。”
夏引南低下头,看见手心中有一条白色的绸带。
秦鹜低声说:“我听他们说,白色绸带只会系在离天空最近的那棵树上,走完那条路的人可以带走一条,带给他最想祝福的人。”
夏引南有些出神。
秦鹜道:“南南,我上去是想给你求这个,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我总想试一试。”
“你的话我记得,我不是去求神。”他说,紧紧地将夏引南的手握在手心,“我的神明,早就原谅我了。”
夏引南终于回过神,看向秦鹜。
秦鹜低下头,捧过夏引南的脸将额头贴上去:“他太心软,总是轻易就原谅我。”
“所以我想……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再艰难的祝福,我也希望能帮他求到。”
夏引南手心里紧攥着那条白色绸带,伸手抱住秦鹜。
“他知道了。”他笑着说。
*
数年后。
一辆城市SUV汽车从外驶来,停在夏宅的车库中。
夏引南下了车,从后备箱中拎出一大口袋水果和蔬菜进了门。
“啊呀,你去超市了?”夏母在楼上看见车开进来就下了楼,连忙叫阿姨接过夏引南手中的东西,“这些阿姨都会准备的,你操什么心呀。”
夏引南笑道:“路过了,刚好想吃水果,而且这不是小北要回来了吗。”
“小北下周才回来呢。”夏母摸摸夏引南的额头,“没累着吧?阿鹜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还在开会。”夏引南说,“好了妈,我是买了袋水果,又不是去搬砖了。”
夏母拉着夏引南进客厅:“这不是怕你累着,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体。”
夏引南习以为常,跟着夏母一起坐进沙发里,随手给秦鹜发去一条信息。
夏母看他关上手机,才有些感慨地说:“看你能好起来,妈妈就放心了。”
夏引南安慰道:“早就好了,您别担心。”
“是妈妈的错。”夏母叹口气,“要不是我当初反对你和阿鹜,你也不会……”
“妈。”夏引南说,“已经过去了,对我来说,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事。”
夏母连忙点点头:“是,妈妈不该再和你说这些的。”
当年夏引南生病的事终究没有瞒过家人,夏母知道后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场,好在在秦鹜的精心照顾下,加上夏引南一直配合着治疗,这些年都渐渐好了起来。
如今他脸上已经没有骇人的病容,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夏母又想起别的话题:“小南,你和阿鹜……最近没有别的计划吗?”
夏引南问:“什么计划?”
夏母沉默一下,说:“妈妈是说,你们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总像现在这样也不是个样子。”
夏引南没说话。
“妈妈是希望你能幸福。”夏母说,“你明白吗?”
夏引南忽然笑了一下:“妈,您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
其实在五年前,秦鹜差点就求过一次婚。
外人眼中的霸道总裁在感情上总是笨拙,把包括乔息在内但凡能说得上话的人都问了一遍,想了个自认为刻骨铭心的求婚方式,结果让乔息不小心说漏了嘴。
夏引南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问秦鹜:“你明天要和我求婚吗?”
“……”秦鹜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夏引南笑道:“抱歉,我本来应该装作不知道的,但是……”
他唇角的笑意消失,低下头不看秦鹜:“我不想在朋友的面前拒绝你,所以提前说了。”
秦鹜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夏引南说:“我……”
“没事,宝贝。”秦鹜却握住他的手,“你不想结婚也没关系。”
夏引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不是不想结婚,只是我有点茫然。”
“我不太明白婚姻是什么,以前我总觉得,它好像一个世俗的枷锁,我不明白我和你需不需要这个形式。”
“如果我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明白,真的可以和你结婚吗?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怕我担任不好这里面的角色,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那就不结了。”秦鹜说。
夏引南内疚地看他:“可以吗?”
秦鹜将人搂进怀里,低声说:“当然,南南,我是想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不是为了应该做的事才和你在一起。”
夏引南笑道:“哦,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爱你才和你在一起。”
“又套我呢。”秦鹜将人压在身下,“那还是我比较爱你吧。”
“幼稚。”夏引南笑着吻他的唇。
*
五年后的这个下午,夏引南又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但如今他面临着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让他陪夏母吃过饭后就匆匆离开。
他先去了一趟医院。
隔着透明的玻璃,保温箱中的小婴儿睡得正熟。
他已经比刚出生时好看了许多,皱巴巴的皮肤终于舒展开,睫毛长长的,像个小天使。
夏引南只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医生说孩子一切都好,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孩子出院之后的去向等着夏引南来决定。
夏引南去了秦鹜的公司,楼下前台早就认得他,帮他按了专属电梯。
秦鹜在开会,夏引南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才等到人匆匆回来。
“等很久了?”秦鹜抱住夏引南的腰,“抱歉,今天的会一个接着一个。”
夏引南说:“没有,是我来早了,好了我要和你说件事。”
秦鹜问:“孩子的事?”
夏引南不意外他会猜到:“我还是想收养他。”
“好。”秦鹜答应得干脆,又笑,“不是说带孩子很可怕吗?”
“你带啊。”夏引南玩笑道,没一会儿又认真起来,“我是觉得收养一个小孩挺复杂的,而且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有点突然。”
半月前,夏引南收到了一个朋友逝世的消息,对方留下了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
其实他们不是什么挚友,大约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在病逝前求助到了条件最好的夏引南这边。
夏引南参加完葬礼后就去医院看了孩子,那时还皱巴巴的,好像任谁都能轻易地捏死这个脆弱的生命。
但那一刻夏引南的心忽然软下来。
养一个孩子不是夏引南一个人的事,况且按照当下的法律,单身是不可以领养无血缘关系的小孩的。
可如果因为养孩子才和秦鹜结婚,夏引南又觉得内疚。
秦鹜对此却并没有意见,反而乐见其成:“我能搞定的事,都不突然。”
“嗯,你神通广大到小孩也能搞定。”夏引南笑道,“秦总一直很厉害嘛。”
秦鹜直接道:“去领证,现在?”
夏引南说:“说你两句还真飘了——哎,你不看看孩子长什么样吗?万一很丑后悔了怎么办。”
“那又怎样。”秦鹜一脸无所谓,“又不是没钱给他整容。”
夏引南白他一眼:“又乱说。”
秦鹜将人抱紧了一些,英俊的脸上笑意温柔:“孩子是一回事,他长什么样都不影响我现在就想扛着你去领证。”
“而且。”他低头看夏引南,“想到能和你一起养大一个孩子,他长什么样都不重要了。”
说到这里,他的笑变深了一些,像夏引南记忆里嚣张的少年:“我会当好他的爸爸,爱他,当然,最爱他的另一位爸爸。”
“南南,我会一辈子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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