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宝宝心下暗恨,只觉这好些年的委屈一并迸发出来。
“好个你争我争的,到最后我让你们全都没脸争!”
想到这里,她委屈的伸手摸了摸泪眼,不自觉的又瞄了陈玄一眼。
陈玄对于她的心思并不在意。
但毕竟算起来也是老和尚吃猪肉,几十年来头一遭。
一动了筷子就停不下嘴。
等她气消了一些,便用眼神示意她去里屋。
甘宝宝虽是薄怒微显,但奈何陈玄的确是武功登峰造极,世间难寻敌手。
过往江湖之中会做这些采花为贼勾当的。
大部分都是一些心性扭曲又只会偏门功夫的人。
诸如“万里独行”田伯光,还有云中鹤这样。
本身就是拳脚功夫二流,只是那轻功造诣极高。
在江湖中拳脚功夫难登极致,只能用这绝妙轻功走街串巷,祸害一些黄花大闺女。
因此这种人哪怕再如何作恶,也担心遇到真正的高手,所以总体还算是有所制约。
另外一类人,诸如白驼山庄的欧阳克,本身出场就带着数十美眷。
哪怕看上了年轻时的俏黄蓉,因他家大业大也是早就吃过见过,到底不至于太贪急。
独独陈玄算是其中的异类。
他武功奇高,明明起码应该是个泰山北斗般的人物,江湖中的美人也应该招手即来,吃过见过。
偏偏他本事很大,就是没见过姑娘。
如此一来,反倒像那涩中饿鬼,做起坏事来横行无忌,几乎无法无天。
甘宝宝本就是随和软弱的性子,当年被段正淳始乱终弃,转头说是嫁给钟万仇也就嫁了。
现在陈玄非要用女儿钟灵的安危来逼她,她也只能委屈求全。
她那诸般心念之间,陈玄自顾自的站起身来。
经过数门绝世武功的淬炼,他已经勘悟武道真解的冰山一角。
饶是就这么站起身来,什么也没做,身上那匀称的肌肉线条,隐隐也散发出一种令人咂舌的力量感。
看着他身上那些浅浅的抓痕,甘宝宝心下俏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劝道。
“你说你这人端是不知好歹。你这么有本事,天下间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以后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必非得在我这儿耗着。”
“那不是夫人技术好吗?”
“你休要胡说!”
甘宝宝柳眉一拧,脸上顿时薄怒微显,心中羞恼不已。
另外一边。
万劫谷石室之外。
段正明和那青袍老者连出数十指,招招皆是对应正宗的大理段氏一阳指的套路。
如此数十招过去,那青袍老者后退半步,略一收招,以腹语道。
“段正明,你信了没有?”
事到如今,段正明如何猜不出此人乃是他段家的宗亲,当即躬身说道。
“正明拜见前辈。”
青袍老者道。
“你只叫我前辈,是不肯认我呢,还是眼下还不相信我?”
段正明虽心里已信了六分,但眼下还有一件要事。
“正明身为一国之君,言行自当慎重。正明膝下无子,我兄弟段正淳之子段誉身负宗庙社稷的重任,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青袍老者面无表情道。
“我就是要大理段氏丧门败德,断子绝孙。我好容易等到今日,岂能轻易放手?”
段正明一听此言,顿时厉声道。
“若真是如此,正明怕是万万不许!”
青袍老者道。
“你自称是大理国皇帝,我却只当你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你有胆子,尽管去调神策军、御林军来好了。”
段正明心下暗暗皱眉,不敢言语。
那青袍老者自是有所底气,继续说道。
“我坦白告诉你,我的势力固然远不如你,可是要先杀段誉这独苗子却易如反掌。你此刻跟我动手,数百招后或能胜得了我,但想杀我却也千难万难。我只要不死,你便绝然救不了段誉性命。”
果然此话一出,段正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心下万般思绪,一时难说。
段正明自然知道青袍老者这话确是不假。
别说去调神策军、御林军来,就算是眼下自己再多一个帮手。
这青袍老者一旦打不过他,便会马上加害段誉。
更何况在段正明心中,他隐隐已经信了这青袍老者的身份,此刻也决不能杀了他。
段正淳沉默半晌,沉声道。
“前辈要如何才能放人?”
青袍老者以腹语道。
“不难,不难。你只要去天龙寺出家为僧,将皇位让给我,我还你一个生龙活虎,毫发无伤的好侄儿,保你段家下一代的香火不断!”
段正明顿时皱眉道,“祖宗基业重于泰山,岂能随便拱手于人?”
青袍老者面无表情,只以腹语冷笑数声。
“这是你的基业,却又何尝不是我的基业?物归原主,怎么能说是随便拱手让人?我不追究你谋朝篡位的大罪,已是宽宏大量至极了。你若执意不肯,不妨耐心等着,等那段誉和他那亲妹子好上了再生个一儿半女,以后这事迹流传青史,让世人都来看看。”
段正明闻言面色铁青,恨声道。
“那你还是趁早杀了他吧!”
见段正明不愿轻易让位,那青袍老者故作让步道。
“除此之外,我还能给你两条路选择。”
段正明道,“哪两条路?”
青袍老者道,“第一条路,你现在就准备一招绝杀秘技,最好一招将我杀了,那你自可放他出来。”
段正明闻言默然。
且不说到了二人的实力本就是在伯仲之间,即便是真的有机会,段正明也不愿意下此毒手。
青袍老者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
“第二条路,你教段誉自己用一阳指功夫跟我较量,只须胜得了我,我便让他离开。”
听他说完这两个选择,段正明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忍不住便要发作。
只是看向那青袍老者残缺的身体,终于忍住了脾气,沉声道。
“段誉不会丝毫武功,更没学过一阳指的功夫。”
青袍老者道,“大理段氏一族的独苗不会一阳指,有谁能信?”
段正明道,“段誉幼读诗书佛经,心地慈悲,坚决不肯学武。”
青袍老者以腹语冷笑数声,道。
“好一个假仁假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这样的人若是当了大理国君,实非苍生之福,早一日杀了倒好了。”
段正明不愿和他多说帝位之事,只是沉声道。
“前辈,可还有其他可行之法?”
青袍老者道:“当年我若有其他道路可行,也不至落到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田地。当年你们都不给我活路走,现在我为什么要给你一条活路?”
这话至此,已然没了回旋之机。
段正明低头沉吟半晌,一脸刚毅的朗声道。
“誉儿,你等着,我便设法来救你。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是段家的子孙!”
听他提及自己,被困在石室里的段誉只能迷糊道。
“大伯……你进来将我杀了吧。”
段正明眉头一皱,靠在封门大石前厉声道。
“段誉,你已做了败坏我段氏门风的行径吗?”
段誉急道,“没有,绝然没有。侄儿……侄儿只是躁血难定,万分煎熬,还请伯父给我个痛快。”
段正明闻言,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阴沉着脸又看了那青袍老者一眼,转而纵身一跃,循着原路来到万劫谷前。
此时万劫谷和段氏一族的一众江湖高手正在厮杀,独独不见了段正淳夫妇与秦红棉、钟万仇四人。
段正明急道,“我那王弟呢?”
一名随从道,“镇南王引开了钟谷主,和王妃一起找寻段公子去了。”
段正明心知段正淳怕也救不出段誉,未免伤亡过重,当即朗声喊道。
“此间诸事另有计较,诸位速速随我出谷!”
正使以轻功对决的巴天石陡然住足,云中鹤直扑过来,巴天石“砰”的一掌打了出去。
云中鹤双掌一挡,只感胸中气血翻涌,险些因此吐血。
巴天石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嘿嘿冷笑,说道,“领教了。”
其余众人也各自且战且退。
退到谷口之时,只听树丛后,段正淳的声音说道。
“这里也没有,咱们再到后面去找。”
刀白凤道,“找个人来问问就好了,谷中怎么一个下人也没有。”
秦红棉道,“我那师妹早叫他们都躲起来了。”
段正明见到段正淳三人还在这儿悠哉的晃悠,一时真是不好说什么。
好歹亲儿子都被抓了,他这兄弟竟还如此悠哉。
不过这段正淳倒也的确有些手段,不知使上了什么办法,竟教这两个刚才还拼死相争的女子和睦如初。
段正淳还没注意到段正明等人,只道。
“那么咱们去问你师妹,她一定知道誉儿关在什么地方。”
刀白凤闻言,顿时怒道,“我不许你去见甘宝宝!那种浪蹄子你也看得上眼?”
秦红棉也附和道,“我师妹说过了,从此永远不再见你。”
段正淳虽已经有了这二女随行,一听这话一时也掩不住面色黯然,只觉像是少了块心头肉似的。
恰好此时,段正明领着人走了出来。
段正淳见到兄长,急问道,“大哥,你可找到誉儿了吗?”
段正明点头道,“找是找到了,咱们回去再说。”
如今他们要走,秦红棉本就是无名无分,自然不便跟着。
是以巴天石在前开路。段正淳夫妇跟在兄长之后,其后各有护卫殿后。
云中鹤等人虽然不想放过这段家兄弟,却也不敢轻易殊死相搏。
就这样,一行人走出了数十步之遥,段正淳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向秦红棉望去。
秦红棉也怔怔的正瞧着他背影,四目相对,颇有些情深不舍之意。
没想到就在此时,只见那马脸的钟万仇手执九环大刀,气急败坏的从屋后奔出来,急吼道。
“段正淳,你这次没见到我夫人,算你运气好,我就不来难为你!我夫人已发了毒誓,以后绝不再见你!”
说是气急,他又挠了挠头,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似的,低声嘀咕道。
“不过……不过那也靠不住,她要是见到你这家伙,说不定你们又要……总而言之,你要敢再来,我定要砍了你!”
他一个大嗓门,说是警告,却也让段正淳心下黯然,暗道。
“为什么?为什么再也不见我?你已是有夫之妇,我岂能再败坏你的名节?我虽然风流,却并非卑鄙无耻之徒。让我再瞧瞧你,就算咱两人离得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说,那也好啊。”
回想往昔,段正淳只觉情肠寸断。
不想回过头来,却见刀白凤正冷冷的瞧着他。
当下他心头一凛,勉强对着刀白凤笑了笑,加快脚步,跟着众人出谷而去。
...................
段家兄弟来势汹汹,饶是四大恶人和一众江湖好手也抵挡不住。
幸好有段誉作为把柄,段正明一时也救他不出,只能回到大理城再作商议。
另外一边,万劫谷中。
钟万仇邀来这么多江湖好手,如今打退了段家人,自然得好好设宴招待一番。
杀鸡宰鸭,大鱼大肉,自是热闹非常。
后院厢房之中。
甘宝宝也急火火的收拾穿戴,说是被陈玄扣在了这屋里,但眼下她也不敢让陈玄和钟万仇碰面。
钟万仇虽是长得丑了点,但这些年来也未曾亏待过她。
甘宝宝知道陈玄的武功极高,恰好他之前被人下毒谋害,如今心性凉薄,怕是不会在意什么江湖规矩。
要是一个说不好,怕是一掌就把钟万仇给打死了。
饶是甘宝宝早就委身跟了陈玄,此刻也万万不敢再背上那杀夫的恶名。
穿戴好了珠玉钗头,略作涂脂抹粉,甘宝宝一起身,只听着环佩叮咛。
虽只一袭淡绿绸衫,但她容貌清秀温婉,颇有几分风韵。
陈玄瘫靠在榻前,懒散的敞着一袭薄衫,显出了胸腹的肌肉,活像是个酒醉窑楼的浪荡子。
甘宝宝看着他这副德行,不自觉的柳眉一皱,说是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踢了踢他的胳膊道。
“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你可千万别让外人瞧见了。”
“看见了又如何?”
“我呸~没见过你这样没皮没脸的,在别人家里也这般肆无忌惮,你怕是比那四大恶人还要坏。”
陈玄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漠然道。
“我在这里待不长,我还有大仇未报,你若是老实一点,会省事一些。”
“……你要走?”
不知怎的,一听这话,甘宝宝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微末的失落和怅然。
她自然也知道陈玄怕是要去找黛绮丝寻仇。
毕竟当初差点死在黛绮丝手里,陈玄岂能就这么算了?
只是陈玄对她做了这坏事,现在拍了拍手就要走。
简直是就像当年的段正淳一样,让甘宝宝只觉说不出的气恼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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