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算是结束了晚餐,鹜若白觉得,自己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每次眼见着江漓要和自己唠嗑又要把那对父子抛在一边的时候,她都会想方设法把话题引导到准允铭身上,这样一来,就能够让准允铭参与到谈话里,然后一点点让江漓把注意力移回自己儿子身上。
然后,她自然也要照顾一下最没话头的爸爸,准钧涅了。
所以一整个晚上下来,经过她不懈努力,基本上江漓都在和准允铭拌嘴,而她则和准钧涅聊天。
而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这么晚了,江漓不放心鹜若白自己一人回福利院去,想要送她回去,但是鹜若白拒绝了。
毕竟还是有不小的距离,已经白吃了一顿饭,怎么好意思再劳烦人家呢。
所以她连连说到自己路上会小心,叫江漓不用担心。江漓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乖乖和丈夫儿子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鹜若白看着路灯下他们一家三口走在路上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里面好像既有高兴,却又有一些……不好的情绪。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自己是在羡慕他们一家团聚、那喜气洋洋的氛围吗。
鹜若白摇摇头,转身也走自己的路。本以为这条路上如此明亮,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她没走多久,就遇到了突发状况。
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忽然出现,他站在路灯下,挡在鹜若白前进的道路上。
阴影遮盖住他身形前方,让鹜若白几乎无法看清他的任何特征。
鹜若白的脚步有所放缓,虽然对方是个怪人,但还不确定,对方瞄上的是自己。
她打算绕开这个神秘人,从一旁的小巷离开,但是她走进小巷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清脆无比,似乎是磕在她的心头。
回头一看,那个神秘人此时正在奔跑,显然是在追她。
危机感涌上心头,眼下不管对方是不是冲着她来的,反正先跑再说。
鹜若白也迈开脚步开始狂奔起来,甚至她有些慌不择路,绕来绕去还是没绕出这个巷子,而对方就紧随其后,这时她才确定,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可不妙,看对方的装束打扮和行为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鹜若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都快要放弃之时,忽然,楚芳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若白,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慌张?”
原来在鹜若白玩命的狂奔下,终于跑出了巷子,来到了大街上,并且正巧,就遇上了准备去接她的楚芳荨。
江漓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她发了条信息,请楚芳荨能够去接应一下鹜若白,没想到鹜若白还真就遇到了紧急情况。
鹜若白回头一看,那个神秘人并没有跟来,不知道是没追上,还是因为见到有其他人所以放弃了。
楚芳荨见她回头看,并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赶忙先带着她会到福利院里,并且好好地安抚了她一番。
鹜若白虽然被吓到了,但毕竟最后甩掉了,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很快也就平复了情绪,安然睡去了。
这一觉就到第二天早上,鹜若白五点多就早早地起床。
这个姑娘虽然修理东西很拿手,但对做饭却是一窍不通,食堂阿姨们也早早起来为孩子们做早餐,鹜若白虽然不会做,但可以帮她们递东西和呈装。
福利院的一天很简单,早晨吃完早饭,孩子们就要到教室上课了,上完了上午的课,会有午饭和午休,然后下午再上课加课外活动,接着就是晚饭时间,然后是自由活动,接着就是睡觉,周而复始,一天天就这么过去。
福利院会教授孩子们小学以及初中水平的知识,高中的话就要靠他们自己考取外面的高中了。
鹜若白既是照顾孩子们的姐姐,也是教孩子们知识的老师,虽然她并没有教师资格证之类的,但是只是小学和初中的知识的话,她应该还是能够教授的。
而今天中午放学之后,鹜若白在回去路上穿过一条走廊时,遇到了楚芳荨,彼时的她在和一个陌生人交谈。
那边的两人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鹜若白,楚芳荨笑着对她打了打招呼。
鹜若白也是挥手回应,然后便打算不打扰他们讲话,从他们身边经过。
但是在路过他们身边时,那个和楚芳荨交谈的陌生男人却叫住了她:
“请等一下。”
鹜若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也盯着他看。俩人互相打量,自然会在某些时刻,四目相对。
“请问有什么事吗?”
鹜若白有些谨慎地问道。
“啊……”陌生男人好像有些欲言又止,“没什么,看你面生而已,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哦,”楚芳荨打算为其解释,“她叫鹜若白,是几天前才来的,去言先生不认识是很正常的。”
同时,她也为鹜若白介绍道:“这位是去言非先生,是我们万花福利院的捐赠者之一,他十分关注这里孩子们的生活状况,所以经常会来这里亲自视察。”
去言非就这么盯着鹜若白,一直看着她,鹜若白被他略带着审视的眼神给弄得有些心慌,对方这个表情,是不喜欢自己么?
毕竟十分严肃的样子。
不过幸好最后,去言非主动和她打起招呼来:“你好,我是去言非。”
面对去言非伸出的手,鹜若白自然是要礼貌地予以回复,并且和他握手表示善意。
但是,她还是被这个男人身边那股气场给扰到心慌,所以赶紧找了个借口溜掉了。
这个男人衣着正式,令人见一眼便知他是个上流社会的精英,但好像这种人总是要带点高冷的气质,亦或者说,普通人一见到他就会因为身份和阶级差距所造成的天然的自卑感,下意识便对他恭恭敬敬,甚至不敢直视他一眼,一瞬间就形成了一种上下级的关系。
去言非早就习惯了,自己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对方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和自己说话是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一旦说错什么就会掉脑袋似的,如履薄冰。
“楚阿姨,我看起来很凶么?”
“小非啊,阿姨和你认识这么久了,自然知道你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而且也很开朗,爱和别人交流。不过,阿姨还是要说,你从你父亲那里继承的可不仅是家业,也有那副令人见而生畏的面孔,尤其是犀利的眼角。虽然这副面孔对一些女孩来说杀伤力极大,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还是会忍不住想和你保持距离。”
听到楚芳荨这么一说,去言非有些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吗?
楚芳荨见他好像有些伤心,当然也是感觉安慰他:
“不过我相信,只要和你接触一段时间,大家就都会了解真正的你了。虽然可能对你的第一印象,会因为你的外表和身份产生先入之见,但是时间,会解释一切。”
去言非点点头,“楚阿姨,那个姑娘,其实……我一开始觉得面生,但是看了她一会儿,好像又觉得面熟。”
楚芳荨一听这话,一开始只是点了点头,但是马上脑中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他是看上若白了?
“楚阿姨,您没事吧?您的嘴角,好像,在上扬?”
楚芳荨被他的话给拉回现实,赶紧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咳咳,小非啊,若白呢,是江阿姨送来的,她呢情况有些特殊,这个……具体的,阿姨也不好和你说,毕竟我当初答应过要保密的……”
这么一听,这姑娘莫非大有来头,可是楚芳荨最后一句话已经明示了,她是不会告诉去言非的。
“你想知道的话,不如你自己去问她本人好了。”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暴露了楚芳荨的心思——首先勾起你对鹜若白的兴趣,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不好意思,请亲自向鹜若白本人请教吧。
毕竟,年轻人之间爱情的火花,可能就会在一次简短的谈话间产生。
去言非有些为难,这不是让自己主动去找鹜若白搭话吗,他虽然性格算是外向,但是主动找一个陌生女孩子聊天,很容易被对方误会的吧。
楚芳荨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咳嗽两声,“如果你想的话,那阿姨,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怎么帮?”
“哼哼,反正,你楚阿姨有办法就是了~”
很明显,楚芳荨又在卖关子了,但是去言非对此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件事情也只能依靠楚芳荨了。
且说鹜若白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其实是为了回来取自己忘记的课件,这些课件都是她每天晚上自己整理的,方便第二天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用。
这间福利院也不算大,总共可能也就四十来个孩子,按照年龄可以大体分成三个班,两个班是小学班,一个班是初中班。
学校里其实总共也就四个老师,鹜若白是其中一个,她负责教授孩子们物理和化学,当然有时她也会帮其他老师代课,教孩子们数学和外语。
当然,三个班只有四个老师,这就意味着老师们要每个班轮流上,这意味着老师们不仅要记得不同班的不同进度,还要在小学水平和初中水平之间来回切换,对老师是个不小的考验。
毫无疑问,这要比外面学校里的老师更累,但是拿到的工资,却要少得多。
这完全就是一项没前途的工作,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甚至都可以去养老的老教师们愿意来干,鹜若白这个正值大好年纪的姑娘,让她来这种地方任职,无异于毁掉她的未来。
但是鹜若白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她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福利院的生活里,和孩子们融洽地相处着,每天晚上会好好地备课、批改作业,同时白天的时候不仅要上课,还要照顾孩子们,陪他们一起玩耍。
这样的日子,真的不会累么?
在这个小小的福利院里,她的身边不是老人或是中年人,就是小孩,没有任何和她同龄的人,像她这般年纪的其他的人,肯定要么在读书,要么在公司里奋斗,要么在工厂里累死累活,所谓“年轻时不奋斗什么时候奋斗”,“不奋斗哪里有光明的未来”,鹜若白倒好,在这个小地方里拿着微薄的薪水,干着最累的活儿,却怡然自得,什么怨言也没有。
她就没有烦恼么,比如将来要结婚,要买房,要买车,要生孩子,要养孩子,要这样那样,哪里都要花钱,所以要拼命赚钱。
诶嘿,她好像真就没有。
鹜若白不仅会哄孩子,会教书,而且之前也说过,她还擅长修理东西。
无论是坏掉的玩具车,还是故障的电视机,甚至连煤气灶、电路她都会修,而且都能修好。
这样能干的女孩,你甚至都怀疑还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可能,只有做菜?
这天,去言非又再次拜访这家福利院,距离上次来,只过去了短短一周。
他还是觉得很可疑,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鹜若白眼熟呢。
所以,带着种种疑问,他这次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又来到了这里。
他一走进前面的院子里,就发现一个身影正躲在一旁的角落里,鼓捣着什么。
他好奇地走过去一看,这不正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姑娘么,好像正在修理什么东西。
“居然在修……摩托车?”
没错,这辆摩托车应该算是院里最值钱的东西之一了,用来运送各种购买的蔬菜食材,它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鹜若白真不愧是修理大师,一双巧手,居然连摩托车都能鼓捣好,很麻利地更换了滤清器,换上了新的机油,这辆摩托车就修复好了。
完成这一切时,鹜若白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身后站着个男人。
“咚!”
她站起身时,脑袋狠狠地在去言非下巴上撞了一下,弄得两个人都疼得不行,一时半会儿各自捂着自己疼的地方,在原地舒缓痛感。
然后,两个人都向对方主动道歉。
“对不起!”
听到动静的楚芳荨赶紧走过来,瞧见了互相鞠躬道歉的两人。
“这是怎么了?”(楚芳荨)
“都怪我阿姨,刚才站起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头好像顶到他的下巴了。”(鹜若白)
“没油没油……呃……没有没有,是我站在她身后靠得太近,而且也没有主动提示她,不是她的错。”(去言非)
楚芳荨把目光移到这个说话的年轻人身上,这才登时发现,对方是这家福利院最大的资助人去言非。
虽然她知道,去言非其实是一个富有爱心、性格也很随和的男人,但是鹜若白不知道,于是,她脑筋一动,说道:
“咳咳,若白啊,去言先生是我们万花福利院最大的捐助人,我们万花福利院的全员都蒙受着他巨大的恩情,不过他今天一来我们福利院就挨了一击,难免可能心中会有些不快……”
去言非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发表这些言论,怎么说得他好像是一个心眼很小的家伙,会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大发雷霆不成?
但是鹜若白倒确实是被吓住了。
“那怎么办,都怪我!去言先生,刚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请您千万不要怪到福利院身上,福利院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肯定也都很感激您的。有错的人是我而已,如果因为见到我让您心情不好的话,那我……以后就不来福利院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去言非和楚芳荨同时出言制止:
“不行!”
楚芳荨见她为了替福利院求情,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真是心里感动得不行,差点就要流泪了,但是她还是要先说明——姑娘啊,我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赶你走,而是想要让你和去言非先生,多上一分联系。
这可能是委婉一点的说法,其实楚芳荨就是有意想要撮合他们——毕竟去言非无论如何都是身家过亿、有头有脸的人物,鹜若白如果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如何应该都不算亏吧?
但是如果单纯地以对方的富裕程度和地位高低来判断一段感情是否有利……好像是个很理性的判断,但是总感觉丢掉了某些东西,变得和人们心中追求的那个“爱情”的概念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楚芳荨的初衷还是为了鹜若白好,她在主观上没有一点恶意,刚才说出的话也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若白啊,你不用担心,去言非先生他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我只是想说,他对我们福利院呢,有恩,所以我们福利院也很想报答他,呃……我听去言先生说他办公室的空调坏了,找谁都修不好,正好若白你心灵手巧,如果什么时候方便的话,介不介意帮去言先生修理一下空调呢?”
去言非眨眨眼睛,“我办公室的空调哪里……”
“咳咳咳!”(楚芳荨)
“呃……是啊是啊,那个空调老邪门了,请了最专业的人去都找不出毛病来啊,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呢……”(去言非)
“修不好的话,可以换一台试试……”(鹜若白)
“换不了!”(楚芳荨)
“为什么?”(鹜若白)
“因为……”楚芳荨的目光不经意间朝着去言非一瞥,他即刻心领神会。
“因为,这个,这台空调……它不一样!它对我来说,独一无二,很重要!它是……我……爸爸,对!它是从我爸爸那里传下来的空调,我现在的办公室就是我爸爸以前的办公室,这台空调以前也是他用的空调,所以这台空调跟了我爸很久,然后在我接手公司的时候也跟着一起传给我。我还记得那一天我爸爸特意叮嘱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台空调,因为,那台空调象征着……呃,它……陪着我爸爸走过了无数春夏秋冬,所以,是他的老朋友了,我们对它也都已经有情感了,所以,换不了啊!”
真亏去言非急中生智,能够编出这么一套无懈可击的理由。
鹜若白是个单纯的姑娘,于是也真的相信了,但是她有些为难地表示,下午还要给孩子们上课,晚上的话应该有时间,可以去帮去言非修理那台对他们父子来说意义非凡的空调。
去言非自然是直接答应下来,鹜若白因为还要去准备下午的课程所以先离开了。等鹜若白走好,去言非忍不住对楚芳荨说道:
“阿姨,你也真是的,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吓人,多半在她心里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这叫欲扬先抑,先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又如何呢?只要在之后日复一日的接触中,让她看到你真正的一面,她肯定会发现其实你并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么坏的,反而因为第一印象和之后印象的对比,对你的好感一下子猛增。”
“不过阿姨,我怎么总感觉有种你把她卖了的感觉,在旁人眼中看来,说不定会觉得你是故意把她献给我,然后来换取我更多的捐款。”
楚芳荨听闻此话,忽然收敛起来嘴上的微笑,并且之前因笑而眯起的双目露出两道眼缝儿来:
“那可不一样,我得先警告你,你要是敢欺负若白,那阿姨,可不会坐视不管。”
受捐者敢对捐助者用这样的语气说出如此直接的话语,按理来说不是作死就是装。但是从去言非额头渗出的冷汗可以看出来,楚芳荨敢对他这么说话,一定是有那个资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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