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琴雨青没想到的是,云沾衣如仙脱尘的表情下,想的却是十足的世俗事。
帝少锦这家伙,还挺会猜的嘛,平时到底都看了什么,怎么对这些事这么有把握。
云沾衣在心底吐槽了一句,才问道:“云岚和柳万灵关系不好?”
“不清楚,应该算是相敬如宾吧,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至于实际的关系,我又如何得知。”
说的也是。
琴雨青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倒是知道柳万灵曾经找过堕胎之法,大概是想要假装意外拿掉胎儿,你……”
她轻咳一声,收回了那句你知道的。
云沾衣一个十六岁少女怎么可能知道:“你有所不知,修士孕育,除非走火入魔,不然很难失去胎儿,因为小宝宝是在腹部的内海区域被保护着。”
这种事,云沾衣还真的不知道。
别说修士了,连凡人如何生儿育女,她都不清楚。
“有堕胎之法的修道倒是不少,药、阵、妖、魔,情都可以。我之所以会知道,只因为柳万灵找上了我一直在监视的情修。”
“她果然和情修有关系。”云沾衣轻皱眉头,把葛杰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我也调查过,”琴雨青说道,这和八卦没关系,她也是对情修有心理阴影的受害者之一,天鹤宗内出现与情修勾结的人,琴雨青不可能放心,“本打算调查出结果,再和山月说,然而并没有调查出什么,我猜柳万灵大概率已经将情夫处理掉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找,中间都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柳万灵知道了。
“不过那个情修,确实给了她堕胎的秘法,只要找一个机会,制造一场意外便好,”琴雨青叹了口气,“天鹤宗那时候确实有一场灾祸,只不过离开的不是胎儿,而是云岚,云岚为了保护她们母子,牺牲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
“而且,云岚死后,柳万灵就被密切地保护起来了,毕竟她腹中的胎儿算是云岚的遗腹子,在你……是痴儿的情况下,当时天鹤宗唯一的继承人只有云花暖,一旦云花暖有什么意外,延绵了十几代的天鹤宗云氏,也就到此为止了。”
云沾衣点点头。
四圣血云阵破了以后,天鹤宗只能重新买阵,再立其他人作为阵眼和宗主,说起来轻飘飘一句话,这其中多少利益多少纠纷多少争斗,一言难尽。
时代不同了,云沾衣暗暗叹息,天道尚稳的时候,天鹤宗换阵眼不是大问题,如果真的上下一心,不过是换个掌门血脉,重买一张大阵的事。
当今天道如此之乱,外面还有邪道侵扰,再重新开阵前,天鹤宗能保证自己的弟子中没有一个人被邪道感染吗?
一旦感染,低阶全灭,只剩下高阶又有什么用,门派最终是逃不过覆灭的结局,至于之后再重建或者如何,死去的弟子们也不会再复活了。
恐怕宗门内的高层都明白这个情况,才全方位地保护起来了柳万灵。
却没能想到,柳万灵肚子里的,并不是云岚的血脉。
云沾衣又想到另一件事:“我母亲不能生了吗?”
云继和琴山月正值壮年,一个四品一个五品,寿命长着呢,何况魔修不是讲多子的吗,怎么还要去指望弟弟一家。
“她在生了你之后,就失去了生育能力。”琴雨青的声音里都是不解,“说来也奇怪,你是顺产,山月也没什么问题,突然就不能了。”
啊。
云沾衣垂下眼帘。
她倒是大概知道为什么。
因为宗浩,或者说因为风不归的操作,她是带着剑帝的位格转世投胎的。
琴山月一介五品魔修,诞下剑帝肉身,本身是颇为僭越之事,何况剑帝的威压的位格,又如何是她承受得起。
只是失去生育能力,而不是连命魂都灰飞烟灭,是因为剑帝转世的只有一魄,还有九魄压在镇魂塔下面呢。
恐怕,琴山月并不是“没什么问题”,而是没有告诉琴雨青罢了。
不过因此,压力完全转移到了柳万灵身上。
所以柳万灵将丧夫之痛、背叛的内疚、背负秘密的压力还有其他种种,都发泄到了云香叶身上吗?
这关云香叶什么事!
她只是无辜地被生了下来。
上面这些所有的事,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柳万灵却对这样无辜的孩子报以杀意。
柳万灵,必须得杀掉。
只是,杀掉之前,云沾衣还要搞清楚一件事:“当初柳万灵联系的情修,是什么情况……”
她的话都没说完,就已经看到远方泛红的天空了。
“快走!”
说罢,云沾衣没有等琴雨青,一个轻点地,便纵身跃向了红光的方向。
琴雨青慢了半拍,正要赶过去,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唔!”
她被绷带缠住的手腕上,秘境的珠子似如灼烧,剧烈的热从手腕传遍了她的全身。
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可恶!
琴雨青咬着牙稳住脚步,刚要往前走,一团黑色的火焰涌了出来,把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下一刻,原地已经没有了琴雨青的身影。
云沾衣亦是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她回首看了一眼,只看到那团火焰。
是秘境的传送阵。
琴雨青被孙青衣的秘境吞掉了。
在这种时候,恐怕是秘境护主的行为。
琴雨青自己虽然没有意识,但她长时间带着无主秘境的钥匙,早就被秘境视为主人了,而且那个秘境,恐怕也不是简单的存在。
它甚至可以感知到前面的危险。
不管如何,此时暂且不用担心琴雨青。
云沾衣回首,抬手,兔荣霎时出现,他同样一眼望到了火红的天边,失声说道:“千虹贯日阵?”
“不对!”他再看了一眼,“好重的邪气!”
“是邪道。”
“邪道什么时候会用阵了!”兔荣紧紧跟着云沾衣,“难道有人利用邪道?”
千虹贯日阵虽然只是五品的阵法,而邪道最高只能侵蚀到五品,理论上看着并不冲突。
然而邪道入侵后,修士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神智,又如何会使用阵法。
阵修们卖的阵符,自然考虑过不能让邪道使用,不然天下将更加乱套,所以阵符都需要清澈的灵气注入才能启动,邪道是永不了的。
“我闻到了好重的血气,兔荣,直接开阵传送。”
可恨她现在不能使用御剑之术,再怎么靠灵气运速,九品最终也纵跃不了多快。
兔荣没有二话,伸出拐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金芒乍现,裹住了他和云沾衣。
……
“宗主!章达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北护法袁炳感受到北方兽阵正在弱下去,他扫了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徒弟吐出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顾不得心急,他连忙传音给中央的区域。
云继皱起眉头,张了张嘴,赫然发现,已经无人可用了。
能顶替的人,都已经在阵中了!
兽修战斗力相对来说,并不算强,天鹤宗祖传万兽无极阵,是跟高阶阵修定制的战斗大阵。
云继作为阵眼,在阵中排兵布阵,四方八角各有飞翼、四蹄、水生、幻生四种兽位,和八处布兵位。
此阵可大可小,各有加成。
内有四圣血云阵,外有万兽无极阵,天鹤宗才能千年不倒,庇护一方。
只是,这次的邪道,竟然是有人操纵的!
千虹贯日阵,乃是辅助剑修的阵法,此阵一出,会将剑修的剑气极度放大,原本若是用的八云剑雨,在千虹贯日阵内使用,效果就如同八云倾盆龙卷剑雨。
然而,阵中的阵眼,却不是剑修!
而是魔修!
此时占据了半片天空的千虹贯日阵上,挂满了天鹤宗弟子的尸体,吐尽了最后一口血的章达,下一秒也出现在阵的一角。
“可恶!”袁炳气得眼睛都红了。
“收阵,往里收!”云继当机立断,他们的人数已经无法支撑三级的万兽阵,只能往回缩,缩到二级,将将够用!
然而,魔修并不给他们收阵的机会,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冷笑。
随着一声“喝!”
霎时!
由上而下,下起了黏稠而腥气的血雨!
血液如同雨点,砸在了天鹤宗每一个人身上。
血,是哪里来的?
袁炳怔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千虹贯日阵,瞬间,目眦欲裂!
竟然!竟然!竟然是那些天鹤宗弟子的尸体!他们所有人,都被魔修从脖颈处,连着头颅,整根抽出了脊椎!
失去了脊椎的尸体纷纷炸开,化成了血雨。
而那些带着头颅的脊椎,在魔气的运转下,竟然化成了一柄柄白骨脊椎剑!
千虹贯日阵再一次转动起来,无数重叠的血色法纹高速转动,白骨脊椎剑对准了万兽无极阵上的所有人。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一直源源不断涌来,有着无穷无尽经历的邪道们,也随着再一次扑向了天鹤宗众人!
“徐青书!”云继咬了咬牙,大喊道,“守住地面!”
“是!”徐青书举起剑,一剑砍倒一个邪道。
“寒灯,你来做阵眼!”
明寒灯隐约意识到云继要做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红着眼眶,大喊一声:“是!”
交代之后,云继纵身一跳,神识一动,脚下便飞出一只仙鹤,稳稳地驮着他。
他五指张开,运起法术,同时,他的身边,越来越多的神兽闪现了出来。
这些都是云继的契约灵兽。
飞翼、四蹄、水生……甚至连幻生的凰兽亦在其中。
他自己,已经能开万兽无极阵了!
“呵。”对面的魔修注意到了他,冷笑了一声。
云继同样冷笑。
他是四品,对面的魔修也是四品。
真的以命拼命,他未必输!
“天鹤宗宗主,本尊再说一次,把无影交出来。”魔修眯着眼睛,“不然,本尊杀了你们全宗的人,再去找也是一样的!”
“我也再说一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云继的声音稳重而冷静,“你杀我众多弟子,以命来偿吧!”
“无影明明就在附近,我甚至感觉到了它的气息,怕不是你随身带着!罢了,既然你执意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魔修尖锐地喊道,“都说你天鹤宗宗主公正仁慈,也不过是假仁假义,为了自己心中的贪欲,全宗的人都要给你陪葬!”
他伸出了枯瘦如柴的手,对着空中用力一抓!
云继根本没有管他说什么,只看到他动作,便同时举起双手捏了一个法术。
众神兽高啸着,小型的万兽无极阵同样开始运作。
只是!
云继还是高看了他自己!
虽然同样是四品!
可对方是纯粹的魔修!
而他只是个兽修!
又如何与其对抗!
是神兽们在保护着他,尤其是领头的五品凤凰,它尖啸出声,赤色的羽毛如针,直直射向了魔修!
“雕虫小技!”
一股黑火从魔修的脚腕一直蔓延到掌心,瞬间就将凤凰的羽针燃烧殆尽!
“不交出来,就去死吧!”
数不清的白骨脊椎剑,齐刷刷地对准了云继!
魔修的眼中带着嗜血的疯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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