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下，微风摇曳，雨水像是绒毛似的一起刮了下来。
“那姑娘？”
上官曹汉哼了声，“你倒是护着人家，人家对你有没有那份心啊？”
书斋里的奴仆送来了软垫，扶苍不拘小节的撩起袍子，坐在了书桌的右手边。
“她与我是否有意，我不在意。”他满眼荡着笑，捏起桌上剩下的半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
“只求老师，不为难她就好。”
上官曹汉放下书卷，手臂搭在弯曲的膝盖上，目光横着他轻生最满意的学生。
虽说他贵为摄政王，可在上官曹汉眼中，与自己的孙儿并没有多大差别。
这孩子打小胆子大，比较聪慧，但凡他说什么，他一定是那群皇子少爷里最先领悟的。
作为老师，他自然也见过扶苍震怒时的模样，那样一个骄傲的天之骄子，今日居然也能来因为旁人向他赔罪。
“你这是在求我？”
扶苍笑容更深，“劳烦老师了。”
得到了回应，上官曹汉缓缓的低下了头。
良久，他问：“皇帝果真派你北下了？”
“嗯。”
这并不意外。
兵戎之事，如今皇帝还要指望扶苍。
上官曹汉捋了捋他的胡须，“一路保重吧。”
“多谢老师。”扶苍双手举杯，对着面前的老者敬之。
上官曹汉又哼了声，旋即轻轻碰了碰杯。
☆
云锦这一夜，没睡好。
许是眼睛的痛让她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半夜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她身边。
但她难得睡得沉，并没有醒过来。
翌日。
雨下的比昨日要大些。
噼里啪啦的砸在窗子上，吵醒了她，与此同时，她还听见院子里有一阵阵砸墙的声响。
披了一件纱衣走出门，雨水铺满了地，与隔壁共用的那堵墙，居然有人在砸。
她眼睛痛，只看了一眼，便难受的闭上了。
“小姐，您醒了。”周姐儿赶忙过来照顾她。
云锦拉了拉纱衣，“为何砸墙？”
她昨晚开始便不回侯府了，反正她那个爹目前也没空理会她，等找过来了再说。
“这……”周姐儿不知该如何讲。
“怎么？”
周姐儿想了想，“王爷临走前，跟隔壁书斋的主人商议了一下，准备让给我们一座院子的地方，留给小姐您住。”
“让出来？”云锦不解。
还有这种让法？
“你方才说什么？”云锦忽然愣住，“临走前？摄政王么？”
周姐儿道：“今日一大早，摄政王率军，挥师北下了。”
走了？
“小姐！”周姐儿惊呼一声。
云锦奔着她前院跑，忍着眼睛的疼痛，撑开一条缝隙看路。
她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个红红的布包，然后匆匆往外跑。
京城街道上，少女一身洁白的纱衣，雨水落在她的身上，轻盈却又沉重。
出城的路唯有一条。
她记得。
云锦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轻功，便光用腿跑的。
那也足够快了，周姐儿是没追上。
模糊的视线里，那条浩荡的军队就在最前方，目测很远。
刚跑过一座马厩，云锦突然折返回来，“大爷，我叫云锦，侯府小姐，借您马匹一用！晚些给您银钱！”
那正给马儿打理鬃毛的大爷一愣，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弱且红着眼睛的少女翻身上马，英姿飒爽的奔马而去。
都忘了回应什么。
那匹黑亮的马儿长的奇好，皮肤锃亮，长腿奔跑起来很有力。
云锦迎着风雨，只觉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她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总之，此时此刻，她就是要追上去。
追上他，把平安福交给他，谢谢她这段时间的帮衬。
大部队已经出发了。
云锦驰骋一路，眼看着城门守卫就要关门。
“等一下！”她忽然调动内力提到喉咙处。
以至于，那一声呼唤，仿佛带着回音，传到了城门口。
守城阻拦住她，“来者何人？”
“我是侯府小姐云锦，我要给摄政王送东西，您行行好，我很快就回来。”云锦骑在马上，神情急迫。
想起最近城里的流言蜚语，守城可不敢阻拦这位小姐，赶忙放人。
“驾！”
云锦抓住缰绳，催促马儿，“你快点跑，我得追上他啊。”
也不知这马是不是通人性，仿佛感受到了身上之人的焦急，嘶鸣一声后，明显加快了速度。
骑马驰骋在宽阔无垠的地面上，风尽数灌了过来。
城门之外，并不是繁荣的街道，而是宽阔的土地，最远处便是群山。
马儿越来越快，军队的影子也愈发的清晰。
她在看见大部队的时候，扬声大喊了一声：“扶苍！”
内力扩散，浩浩荡荡的响彻在空旷的上空。
“七叔，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啊？”随军出征的扶凛扶冰都听见了。
为首的男人在他们开口时，已经停下了，并且扭回头往回看。
他一停下，部队全部驻足，跟着王爷往回看。
远处，好像有人在骑马追赶。
“难道是宫里有什么事没交代？”扶冰疑惑道。
可在下一刻，扶苍忽然翻身下马，不顾周围全是将士，运起轻功奔着来时的路飞掠而去！
“王爷！”
“七叔！”
远处。
众人只见身穿战袍的男人飞掠在空中，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抱住追赶他们而来的人。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转了一圈儿，旋即稳稳的落地。
云锦在男人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想都没想，便把手递了过去。
站稳后，风雨似乎更大了。
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他的鹰眸紧紧的盯着面前已经淋透了的少女。
“追来作甚？”他嗓音沉哑。
云锦咽了咽灌进了嘴里的雨水，摊开掌心，把她亲自制作的平安福轻轻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我做的，管用，你带着，保重。”
红布包的，但捏着很硬。
说完，云锦再次看了他一眼，而后翻身上马，拉了拉缰绳。
与他告别在城外这场雨里。
马儿嘶鸣一声，调头奔去。
扶苍站在雨中遥遥的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
我做的，管用；
你带着，保重。
十个字，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他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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