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相聚在一山野路边茅顶茶舍歇脚,温小酒吵闹着要骑那匹花骡子,将它从木柱上解下来,脚点路边碎石紫色衣摆一个翻转就跨上了花骡子的后背“走!”,一人一骡绕着茶棚绕圈转悠。
其余三人坐在茶棚内的一张方桌边,安琦双手捂着额头“戈月,你改天给她看看脑子”
“早就看过了,日日看,月月看,也未看出有什么毛病,就是人傻罢了”戈月盯着凉茶碗里旋转的草叶,起身便往其身后制凉茶的老人那里去“老人家,这凉茶……”
听叶饮一口葫芦里的酒水,再晃晃葫芦空空如也“她定是又要去改人家凉茶的方子了”
安琦道“那老爷子又重新烧了一锅”
“安琦,你看!”温小酒骑在花骡子身上手里满抓一只白鸽“你们家好像来信了!”她惊喜跳下骡背飞奔而来。“你快看看说的什么”
安琦解信阅件,半晌不答话。
听叶道“如何”
“花凉乱了”
“怎么个乱法?”
“易家领兵攻入了裴家花凉的地界,战况不妙,父亲打算派人从烟层入花凉支援裴家”
温小酒饮下一大口凉茶“花凉裴家那么大的地域,不会轻易被拿下的,而且裴家人功底都不俗,身世显赫,肯定没什么问题,自己就能扛下,你告诉安伯父,教他不用操心,护好烟层安家便是了”
安琦道“这次不一样,自今日起,易家撕开世家名门十几年维持的平静表面,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场硬仗是免不了了”
听叶道“霍家如何?”
安琦拳击桌面“霍家全然没有表示,想必与易家早就暗通曲款,不然同在离蜀地界,易家岂可背对着一匹狼先行下手,那岂不是腹背受敌?”
听叶道“快!安琦,回去,你们都回去,去烟层支援安家”
“我是要回去的,那戈月与小酒留下同你去清晖山”
“不,你们都回去”
戈月端着凉茶过来,“那让小酒留下,我与安琦回去,两军交锋必定伤者无数,我回去还能帮些忙。”
“是啊是啊,听叶,我要和你同去清晖山”
“不必,你们都回烟层去,我很快就会赶回来”
听叶拉着骡子要走,戈月喊她一声,前来解下她腰间的酒葫芦,往后去灌了满满一葫芦的凉茶。
听夜:······
安琦:······
温小酒:~~~~~
塞严葫芦塞子递给她“秋风寒凉,饮酒伤身,这锅凉茶是我特意调的方子,润肺止渴祛湿······”
听叶抢下酒葫芦跃上花骡子踩着泥路一言未留逃出山野茶棚·····
戈月:······
温小酒欣喜道“听叶的功夫越发好了,一下子窜出去那么远”
直至山野路径上青纱尾巴都消失不见了,安琦道“走吧,快回去”
东方晨阳升起洒进山谷沟壑,雾气蒸腾在葱绿胧花之间,清晖山道家的天堂,山涧白鹭群飞,麋鹿于瀑边饮水,道法自然,万物皆灵。
易家已经动手了,霍家必定不会坐以待毙,想必早就动身了。果不其然,霍家的弟子行于山底就被拦下了,几个灰袍道人提长剑悬于空中,目视地面上几个长戟少年,两方对峙。
那老道开口“此前霍家宴会抬棺之事,乃是我清晖山叛出师门之人所为,我观观主明令非要事不得出山,那几个道人私自抬棺失礼于霍家,今既得霍家擒之,便劳代为清理门户自行处置了便是”
一儿郎提枪上前高喝“我等并非前来挑事,只是奉家主之命前来拜见清道真人,更要将家主亲笔书信当面交与流光观主清道真人”
为首道人长剑一指,大喝“不论如何!霍家子弟不得踏入清晖山,几十年来便是如此!我等修道之人,不愿霍家儿郎血洒流光,颅抛清晖。将尔等看做小辈方才好言相劝,若霍家儿郎不惧身埋他乡执意犯我清晖山,只管上前来试!”
双方僵滞,听叶隐于山脚树上林叶间,这你来我往呼喝叫阵她看了许久腿也麻了,瞧着霍家遣派之人人数不多,不知是当真如此,还是藏于别处?
清晖山并非只一座山,而是连绵高峰山群内聚于山川,风云外显。中央为主山,四周为辅山,山顶道观遥遥相望,撞钟传信。清晖主山之上为流光主观,现今观中观主便为“清道真人”。
只现下如此,她要如何上清晖山?
她不愿见这无聊“景色”,换了一个视角,换到另一座山脚溪岸,耳边安静许多。
她睡在树上,只听溪水潺潺,一道清亮人声由远及近。
“哼!就知道会欺负我!我是来修道的,不是来提水的!”
听叶侧身一看,白白净净一个小公子,道袍穿在身上仍旧不像道人,像个文弱书生挑着两个木桶立在溪边将担子一扔,“噗通”木桶滚入水中。
青纱翻下树来瞧着他,步步逼近,这不就能上山了吗?
那人见一美貌女子忽近,瞪大眼睛并不确信“姑娘,你是谁?”,青衫人不言面带冷雾一掌劈晕了他。
“对不住了,小兄弟”听叶在其面上洒出一把香粉,这是戈月所制“迷醉香”,所中之人如睡了一觉般,七八日之后才能苏醒,那时她早已走了。
青袖里的蓝蝶飞入小道士道袍广袖里,听叶将他扔入水中滚了一圈,拎着他上山去了。
未及一刻,一群青年灰袍道人悬于空中纷纷亮剑拦住她的去路,正色严声“姑娘,清晖山这几日不接外客”又见她手上昏迷的灰袍,怒声道“这是?”
听叶只道“这位小公子方才在山脚溪边挑水,摔了一跤磕到颅脑便再没醒来,本想将他送至山上,如今你们来了正好,快将他带上去瞧瞧,可别摔坏了脑子”
一道人落地将人接过,打量她一身青纱,神色漠然仙风道骨,怕是个道姑,便道“今日多谢,姑娘就回去吧,不要再上清晖山了”
她转身下山,便听见后方道人言语。
“你怎教他到山脚去了?”
“教他去挑水”
“山顶有天池,谷中有雨水,茶水有松雪晨露,何须要到山脚去挑水?”
“他与我们斗法输了,我们只教他去挑两桶水上来,谁知这家伙弱如柴鸡,好端端的挑水都能摔晕,田间的水蛙都比他得力些!”
骂声行远声弱,听叶睡于山脚树上,直至入夜,清晖山夜空一片寂暗,灰蒙山色只携噗噗萤虫声响。
落叶滑落,她伸个懒腰翻下树来,脚点泥土地面,土壤松动,一只粗厉干枯的手带土伸出地面。
她冷声道“可找到路了”
地面指尖摇动,欲钻出土面。
“罢了,不用出来了”,那鬼指即停。她又道“清晖山一山的老道士,你们就在土里待着,不必上山”
鬼手摇摇指尖缩回土里,留下一个略微松动的土坑,听叶一脚将其踩平。
山间莹莹蓝光辗转穿枝游下,听叶立于山脚见那只蓝蝶扑哧振翅而来。悬停空中,她跟着柔和莹光踏上山去了。
清辉山一座主山,四座辅山。满山阵法连绵,夜间更甚,今日那些道士上山必定会避开阵法直通山顶。温小酒是个路痴,但她的蓝蝶却会记忆路程,要不然以她那疯玩的路子,四处撒野早就找不到回百山园的路了。
她现今只需躲着那些夜巡的道人即可,耳尖微耸。夜间耳力超群,子亥之时,万息可闻。
她顺着风,随盈盈蓝光踏土翻岩,点瀑越树,终于站到月亮底下,清晖山山顶,巨如宫殿的流光道观主观门前。观门紧闭,观顶四个遒劲有力的鎏金大字扛着山顶月亮,她念出口“流光道观”。
她后退几步,登步一跃青纱扬起,于明月中顺风翻转,青纱打旋,她挂在墙顶,腰间扇尾青纹碎玉坠子磕在墙壁上清脆“叮当”一声响,往里看去。又是一番景象,观中阶梯高延,参天古树交杂。
乾坤八卦,阴阳和合,观宇之上又是观宇,树影水泉嵌入其中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风水宝地也!
她翻墙下来,乘着无人躲进一间炼丹房,关上门里面光影扑朔,中央一顶三人高的乾坤炼丹炉泛着金光。炉内并未燃火,青纱及地,她四处环绕往里踏步,暗叹,这流光道观果真如此,内含阵法。
欲往里,迎来一阵带着回音的脚步人声,听叶甩袖翻滚,青纱贴木板地面滑于炼丹炉底,敛息禁声。
“那些霍家人可走了?”
“走了,信已接过送与真人了”
一人斥道“不自量力!”
“确实不自量力!这几个人也想登上我清晖山?”
“我是指那些抬棺老道,去告知各观教条严令,莫要再让那些老顽固闹出什么笑话,在千里之外坏了真人的名声”
“是”
人声渐远,两双灰布鞋及道袍下摆“吱呀”一声,开门离去。
听叶爬出炼丹炉底,环顾四周,观内经法秘术书阁到底在哪?
书籍若要长存必在高处,不落地,不潮湿,不易被人盗窃。她推门出去躲在一颗古松树上,望向观中楼阁最高之处,流光道观的中央,顶部一个漆黑未明灯烛的观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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