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饭时间,李遇和宋悠悠一人捧着个盒饭,坐在林荫道的石凳上,边吃边聊,还互相交换着对方的不同菜色。
在宋悠悠的强烈要求下,俩人都没回家吃饭,找了个地方特意让李遇好好招供。
刚坐下,宋悠悠就按捺不住,不怀好意地看向李遇:“阿遇,你是铁树开花了吗?看上我们班乖学生了?”
李遇面皮薄,被她直白的问法激得脸上泛红,又想除了宋悠悠,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也没人可说,于是压下羞涩,坦白道:“也不算看上吧,就是对他有点好奇。”
“你完了,你完了!”宋悠悠斩钉截铁下了结论,“好奇就是感情最初的萌芽状态,不然你怎么不好奇别人呢?”
“而且,我看你也不止好奇吧!昨天看你担心的表情,都没见你对我这样过。我都要吃醋了,阿遇。”
李遇无奈放下筷子,正色道:“悠悠,你觉得周郁安会早恋吗?”
宋悠悠转动眼珠,手抵着下巴,凝神想了会:“以我的经验来说,几乎不可能,他太乖了。”边说边看李遇的表情,原本担心她会失望,连安慰的措辞都想好了,结果发现李遇眼神越来越亮,满脸写着高兴。
“那就对了。他不谈恋爱最好,正好我也不想谈。”
宋悠悠听了,捂着肚子直笑,“阿遇,你这是开窍了吗?要跟我一样只撩不谈,对不对?”
李遇这会才有些不好意思,但亲闺蜜面前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于是点点头:“我是想感受一下爱情的感觉,可是又没想真去谈恋爱,恋爱好麻烦的,就撩一下暧昧暧昧,不会过分,他应该不会要我负责吧!”
宋悠悠也认真起来,心想:谁知道呢?万一你这小白不小心被套牢了呢?不过试一下怕什么,不行再分嘛!
面对着第一次动心的闺蜜,宋悠悠只希望李遇能抛却心底的恐惧感,在感情上稍稍往前走一步,勇敢一点,笃定一点;再说看周郁安的样子,被伤害的可能性更大,伤害别人的可能性太小了。
只怕他碰到李遇,才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于是昧着良心拍拍李遇的肩膀,一脸诚恳说,“我也觉得是,只要你不戳破那层纸,他肯定也不会。等毕业了一拍两散,你拍拍屁股,不带走一片云彩,照样是潇洒的单身大美女一枚。所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吧!”
李遇得了闺蜜认可,心里更加确定,周郁安是个好人选。
到了下午打扫卫生,原本轮到李遇和张晓柏值日,宋悠悠一下课便拽着张晓柏说要去新开的精品店帮表哥选生日礼物,让张晓柏以男生的眼光帮忙参谋,走的时候戳了戳李遇,眼神斜向周郁安,表情滑稽地挑挑眉毛,示意她找周郁安帮忙。
李遇先把黑板擦了,垃圾倒了,拿着抹布和拖把,站在走道问周郁安:“你这会忙不忙,能帮我擦下桌子吗?”
周郁安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拖把,就要往卫生间走,转身的同时说了一声,“我来拖地吧,你去擦桌子。”
李遇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跟着周郁安的步伐蹦蹦跳跳去了女卫生间洗抹布,出来就见周郁安已经拿着拖把开始拖地了。她作势抢过拖把要自己拖,口里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你帮忙呢,你擦桌子就好。”听她这话,倒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周郁安见她要抢,怕湿拖把弄脏她的白色帆布鞋,急忙退后一步,“还是我来吧,男生做这些体力活也是应该的。”
李遇看再装就太刻意了,于是既不争辩也不接茬,利落地擦完一张又一张桌子。
俩人打扫完卫生,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李遇热情地要请周郁安吃饭表达感谢。
拗不过她,周郁安只好顺从,没成想刚出教室,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过来。
周郁安顿住脚步,李遇也陪他一起停下来,走进了才看到男人大概四十岁模样,高而瘦,周郁安的五官有些像他,他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装得鼓鼓囊囊。
周郁安走上前叫一声:“爸。”李遇急忙打招呼:“周叔叔好,我是周郁安的同学。”周兴文也笑着回应她:“同学好。”
看人家亲父子要说体己话,李遇只好自己先走,跟周兴文打了招呼,说自己先去吃饭了,又做口型给周郁安,告诉他“下次吧”,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晚自习,李遇踩着铃声进了教室,看到桌上放了一只雪白的大梨子,不光她,周围的几个人也都有,问了张晓柏才知道是周郁安给的——他爸爸是来给他送梨子的哦,李遇在脑子里琢磨。
余光看到周郁安看过来,李遇赶忙绽出一个甜甜的笑,挥了挥手里的梨子,语气轻快跟周郁安说:“谢谢啦!”又悄悄看了看两边郝运和张晓柏的梨子,果然,她的是最大的,想来应该也是最甜的吧,嘻嘻。
定下心来写刚发的语文卷子,大段大段的文字,写得手腕微微酸疼。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老林给学生硬性规定,作为文科生,考试的时候能蒙对一分是一分,卷子绝对不能留空白,瞎写也要写,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写,平时就这么操练学生,作业不论会不会都要写满,谁要敢有空着没写的题,罚抄十遍。
李遇正想偷会懒,斜后方的宋悠悠戳她,背部感觉到书脊硬硬的质感,一本书被塞过来,李遇急忙拿到手里,一看,是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小说,叫《我为歌狂》。
她把书平铺在桌面上,用卷子挡着,埋头看起来,不知不觉自习已经上完了。李遇正意犹未尽呢,宋悠悠催她收拾东西,于是把书塞进书包里,路上还在想书里的情节。
周郁安看她收拾东西走出教室一直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在奇怪这又是怎么了,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第二天上课,李遇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哭丧着脸对宋悠悠说,“悠悠,对不起,你给我的书被我妈发现没收了。”
晚上吃完饭把碗筷送到厨房,李遇正要去房间里继续看小说,撞上赵春华从她房间出来,冷着脸说:“李遇,你给我过来。”
她大惊失色,连名带姓地叫,肯定没好事,又想起刚才把小说撇在床上就出来了,赵春华去给她换床单和被罩正好撞见,也太不巧了。
赵春华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小说被掷在地板上,她只好低头看着脚尖,死不做声。
赵春华一脸严肃看着她,“这怎么解释?”
她无力地争辩:“很少看的,只是调节一下,劳逸结合。”
赵春华气得提高了声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有理了?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我先给你收起来,高考完了再看。”她头埋得低低的,一句也不敢反驳。
又受了一顿教育,等赵春华回房间,李遇才真正失魂落魄回自己卧室,一看床单和被罩还没换,也没心思自己换了,收到一边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哭着哭着睡着了,没来得及冰敷,只好带着两个肿眼泡上学去了。
这会看她难受的样子,宋悠悠急忙安慰:“没事,没事,改天我们再去买本新的,下次小心点别被你妈发现就好……”说完还咧开嘴做出个笑脸,对着她眨眼睛,“笑一个,笑一个!”李遇总算被她逗笑,情绪逐渐恢复。
周郁安跟张晓柏等人围观了这一场风波,反应不一。
周郁安看她眼睛红肿,心里像小猫抓了一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关心,似乎连关心地立场都没有。
张晓柏则开始苦口婆心劝李遇:“我觉得你还是别看这些东西了,卷子都做不完,看那些有啥用啊?”李遇转头想怼回去,看到周郁安面无表情在看书,忽然就想: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心里不住犯嘀咕,于是撕了张纸条写:你也觉得我不应该现在还看闲书吗?随手拿了本教辅夹进第一页,让张晓柏把书帮忙给周郁安。
周郁安拿到书有点摸不着头脑,打开第一页看到纸条才恍然大悟,刚刚的动静他也听了个大概,这会看着纸条上的字心绪复杂:她为什么要问我呢?这个语气,感觉我的意见似乎对她很重要。
辗转好一会儿,才拿起笔在背面写:
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不可否认,课外阅读和我们现在的学业有一定程度的冲突,老师和家长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他们希望我们把时间都用在提升成绩上,生怕我们沉迷闲书本末倒置。但你不是无法自控的人,你有余力有分寸有规划,能管理好自己的时间和成绩,看点闲书无可厚非,毕竟我们都没法成为学习机器。不过以后还是小心不要被家长和老师逮到,没收书是一回事,还会影响情绪,希望你快乐。
写完以后又让张晓柏传送过去,李遇打开书,就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心像泡在温水里,舒适而熨帖——
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没法为了一场高考牺牲一切不遗余力,可还是没法像宋悠悠一样坦然,会纠结犹豫,会挣扎矛盾,我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点,把自己当机器一样运转,一切为了成绩。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去肯定,“你没有做错”;又带着真挚的关心,“希望你快乐”。
李遇捧着纸条,心里思绪翻涌:啊啊啊,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贴心啊!说气话来严肃中又带着可爱,怎么办,真想去抱他一下啊,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吓到,然后让她负责……脑内小剧场再一次以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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