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卢盼盼失意时,叶沛蓝也在宿舍中休憩。刚好手机屏幕亮起,吴老师的消息弹出。
「叶同学,你在学校吗?在的话可以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叶沛蓝一头雾水。青苗杯的地区半决赛才刚结束,目前应该还没有什么排练日程才对。可除了排练之外,还有什么事会让吴老师主动联系叶沛蓝呢?
莫非...与保研的事情有关?
边走边思忖着,待叶沛蓝走进吴老师的办公室时,眉头则是紧皱的。
「坐吧。」吴老师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一张座椅。叶沛蓝环顾办公室中并不见舞伴傅阳的身影,更加认定吴老师见自己应与排练事宜无关。
「你知道自己已经锁定我们系的保研名额了吗?」吴老师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隔着从杯中飘起的氤氲水汽观察叶沛蓝的神色。
叶沛蓝是吃惊的。
她满以为最终获得保研资格的必然是常年位居全系第一,条件和天分都胜自己一筹的卢盼盼。亲耳听到吴老师说出这个结果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幻听。
要不是陪着她复习考研的姜婳提出建议,她本打算直接放弃几乎无望的保研路,准备稳妥地冲刺考研笔试了。
就好像天上恍然砸下一张馅饼,叶沛蓝愣怔着。
「那......现在你了解到这个情况以后,有没有考虑到导师选谁呢?」吴老师始终注视着叶沛蓝的脸。虽说表面看着她是关切而温和,可往细里瞧去,她分明是在观察和揣摩叶沛蓝脸上一切细微的表情。
想要掌控局势的欲望,想要超越甚至于打压年轻的黎漓、成为学院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的愿望,这一刻远比对叶沛蓝这位学生的关心更甚。
「老师,我......」比起惊喜,叶沛蓝更多的感受是不知所措。她从来没考虑过保研上岸的可能,自然也暂时没有理想的导师人选。
「我是这样想的,」吴老师面带和煦的笑意,向叶沛蓝愈发靠近,将手掌也覆在她的肩上,「从你升上大四开始,我就一直带着你,指导你比赛,了解你的优劣势。自然,我也更清楚在舞台实践一类的专业方面,我应该如何指导你、帮助你提升。你的条件很不错,不比卢盼盼自傲浮躁,你更加稳扎稳打。」
「所以,我是非常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学生的。当然,最终选谁作为你的导师,全部由你自己来决定。」一番陈述之后,吴老师重新靠回椅背,交叠着双手。如果不是她眼底闪烁着一丝期待,真的很难从她表面的云淡风轻中看出对叶沛蓝的任何强烈期待。
卢盼盼不可以占用保研的名额。只要卢盼盼全力参赛,错过保研和考研的机会,除她以外本届最优质的生源叶沛蓝又成为自己的学生。
那么黎漓这个年轻的后起之秀,就很难在带研究生的第一年就获得最顶尖的生源并取得什么耀眼的成就。这样吴老师就可高枕无忧,不用担心黎漓很快在系里越过她去。
如果说本科生的课程是每位大学老师固有的职责,那么手下研究生可以做出的理论或者实践方面的成就,则可以直接为指导老师的履历添加闪闪发亮的一笔。
研究生资源的争取,历来都是重头戏。
吴老师这样盘算着卢盼盼和叶沛蓝之间的事,门道就在于此。
吴老师的话术也颇为讲究。在叶沛蓝面前对她和卢盼盼一捧一贬,为的也是把握人心——全系第二,总不可能从未在心底和全系第一暗暗较量过。
......
「谢谢您,吴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可以回宿舍准备一下吗?下午可能要去舞房练会功。」
出乎吴老师的意料,叶沛蓝在短
暂地表现出意外之后,对吴老师只是表现得不咸不淡。
没有热情地回应,也没有一脸为难地拒绝,反而让人摸不清头脑,还推说要离开,让人不知怎么将这对话进行下去。
「好的,你回吧。」吴老师也并不强留。现在只知道叶沛蓝通过了保研的测试,却并不代表叶沛蓝心目中理想的导师人选一定会是自己。如果在没摸清叶沛蓝心意时强行留着她苦劝,反而有适得其反的风险。
叶沛蓝离开之后,心底升腾起一阵怪异——吴老师似乎很看不惯卢盼盼?
......若说吴老师这话术,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会令旁人感觉吴老师私心里偏向自己,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分量远超卢盼盼......说不准都会有点飘了。
但叶沛蓝不同。她从未生出过非要和卢盼盼一较高下的心思。她认真也执拗,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投入在和自己较真上。
在面对卢盼盼的时候,她很明白也很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就比如她这次改变主意报名了保研,更多地也是听从姜婳的鼓励做出尝试,给自己的水平摸个底。心理预期却始终是卢盼盼胜。
只是不知她当时报名保研的这个举动,落在吴老师眼中,会不会早已变了味。
所以吴老师说的那些话,她倒还真的从未如此想过。也正因如此,她亲耳听到吴老师这样说时,第一反应不是虚荣心膨胀,而是直觉出吴老师拉拢她这件事,透着怪异。
吴老师究竟是更欣赏她叶沛蓝,还是只是明了卢盼盼如果真的保研成功,一定会成为黎漓的学生,系里的形势将不受自己的掌控......所以吴老师只是为了自己,而非设身处地地关心学生发展?
叶沛蓝通透,大概猜测出其中的关节,所以没有一口答应下吴老师的邀请。
如今侥幸被系里保研录取,选导师这种事,可千万要慎重再慎重。
......
艺高宿舍。
宋娴出完晚功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先一步冲回宿舍洗漱,然后放下床帘,将自己与其他的室友彻底地隔绝。
作为总是被霸凌和看不起的边缘人物,不招惹其他人,或许就能够继续安然地生存下去。
否则,像是上次只是在打印店打印艺考的准考证就被室友们公然嘲笑选校大胆不自量力之类的糗事还是会不断上演。
「宋娴!」室友们可不会管她是否正在休息,一踏进宿舍门就开始鬼嚎。
这种程度的一惊一乍放在平时欺凌她的那一系列举动里当然算是尺度极小的。宋娴早就惯了。
「什么事?」她不好不应答,若是不回答搞不好会被掀开床帘揪着头发怒骂。
「哦,我差点忘了。人家是要去咱们全国都能排的上号的舞院学舞的,为了备考当然要养精蓄锐,」那室友捏着嗓子阴阳怪气,「我不该打扰你休息,真是对不起。」
呼,还好只是逞些口舌之快,想说就说吧。宋娴继续裹着被子在床铺上一动不动,难听的话就当做一缕过路的风,不会也不敢往心里去。
「呵,到那个时候啊,咱们也就只能上个普通的a类艺术院校,人家高瞻远瞩,什么都考最好的,比我们都发达了......看不起我们可怎么好?」
「你们可别做这种无谓的担心了。她眼光好,知道拣好学校报,可是学校的眼睛又不瞎。」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拿宋娴开涮,不知不觉间又笑作一团。
宋娴以为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这些恶意中伤的言辞是已然麻木的,没想到就在她自己不经意间,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滑落。而她自己对这份无从抑制的煎熬和屈辱仿佛毫无觉察,
任凭视线不断模糊,只是定定地瞧着床帘上的花纹,仍然当作自己对帘外人的言辞毫不在意。
每当这样无助的时刻,她都会想到她的老师,白逸伦。
白老师......他......
宋娴是从何时起无比确定自己喜欢上白逸伦的呢?是他给了她希望,劝告她报考a市舞蹈学院,并且相信她有一定机会考上?还是他在陪伴她练习的时候,在指导舞蹈动作的时候,每一次无意识的身体接触?
又或者是上课的时候他每一次出现在她身旁时落入她视线的干净俊朗的侧脸?
不,也许更早......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带着热流的回忆冲涌而出,将浑身冰冷的宋娴紧紧包裹。每一个温暖的点滴,在这些重复的、令人生厌的黑夜里,成为唯一可以帮助她入睡的救命稻草。
回忆着回忆着,泪痕干了,宋娴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宋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翌日中午的宿舍楼下碰上宋昊。
「小姐姐,你的衣服,我给你带来了。」宋昊个子高,身材挺拔,脸也吸睛。就这么杵在女生宿舍楼下,引得路过的同学频频瞩目。
他手中拎着一袋衣物,里面自然是宋娴被他那妖孽的螺蛳粉汤「污染」的外衣。
更准确地说,那是宋娴被室友勒令倒全宿舍垃圾时,就已经不小心被染脏的,所以......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真是麻烦你了。」还特地把我的衣服带走去洗,搞不好还害得你沾了一手垃圾水。这么想着,宋娴特别过意不去,头也低下许多。
她哪里知道,宋昊小少爷直接把衣服送去干洗,而负责洗衣的人也不至于亲自手洗。
宋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少爷,其实就是对长他一岁的学姐生了情愫,借着衣服的空当和她多说几句话而已。
至于衣服是如何弄脏的,根本不是宋昊在意的重点,他只在意......
「能够再见到你,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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