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天后的考验来得很快,不过第二日,润玉就见笠珠一大早被鸟族公主穗禾叫去问话了,一走就是大半天,至午后才回璇玑宫。
笠珠是沉着一张脸回来的,显然心事重重。
润玉什么都不想问,就静静看着笠珠拿了把扫帚在院子里发呆,说是要扫地,小半个时辰了,动都没动一下。
许久,像是终于拿定了什么主意,笠珠把扫把一放,慢吞吞地进了七政殿,站在了润玉面前。
“殿下,我去见了穗禾公主。”
一张口就交待了去处,就算她不说,这一点润玉也当然是知道的,只有穗禾自己以为此次拉拢做得隐秘,实则璇玑宫哪件事又能瞒得过他。
笠珠继续道:“殿下,请千万小心天后。”
润玉将手中茶杯一放,“这又是从何说起?”
“或许殿下还顾念亲情,对天后存着一些亲近之意,但天后她对你……是十足的猜忌。”笠珠想过,或许直接说出来会使润玉不悦,被误会成挑拨离间,可无论如何,她不能允许再有旁人被天后伤害,先前在院子里思虑良久,便是在纠结该怎样警示润玉。
但是出乎她意料,润玉像是早就心中有数,未见半分意外之色。
他说:“你可知这璇玑宫为何人丁稀少?”
“……因为我们……穷?”
所幸润玉方才并未拿起茶杯喝一口,否则非喷出来不可。意识到笠珠初出茅庐,懂的东西不太多,他便直接解释道:“因为没通过考验的,全都被赶走了。”
轮到笠珠意外了,“这么多年,竟然一个都没有?”
“他们与我非亲非故,我也没什么好处予他们,何苦放着大好的晋升机会不要。倒是你,母神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待此案查清洗脱嫌疑,离开璇玑宫,替我在火神手底下谋个职位。”
“在旭凤手下确有实权,是个不错的条件。”
“为了点权力就去做帮凶,我不干这种缺德事,比起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吃不香睡不好,还不如做个两袖清风的逍遥散仙。”
彼时笠珠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正义凛然,润玉在许多年后都还能记起,而后直面天帝,指责对方之过时,心中浮现的也是这句话。
而那都是后话了。
接着便是璇玑宫每三十年一次的招兵,栖梧宫也在同一时间招兵,而且往往是那边更受人青睐些,璇玑宫这边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饶是如此,笠珠还是相当期待这次招兵,无奈润玉没准她去守摊子,她就只能自己去现场远远地望一望。
果然,栖梧宫的摊子前排成了长龙,沸反盈天的,自家却是门可罗雀,守摊的小仙倌无聊得直打瞌睡。
锦觅也在,且刚刚展露了自己过人的语言天赋,正给旭凤当翻译。论起这门技术,笠珠也自叹弗如,她在水底修炼的那些年虽也看过不少书,但都是有关修行,人间风土实在鲜有涉及,那些刚从凡界提上来的天兵到底在说着什么,她也是一头雾水。
似乎明白润玉为什么不让她来守摊子了,这要万一来一个应征的,却与对方沟通不能,岂不是丢了璇玑宫的脸?
果然专业的事还要专业的人来。
锦觅瞧见了笠珠,挥了挥手,旭凤也跟着看过来,却是一脸茫然,笠珠猜测,他大概是已经忘了自己或者之前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是以,才是这么个反应。
不记得才好,笠珠坦然地走向锦觅。
旭凤皱了皱眉,问锦觅:“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天界交了这么个朋友?”
“笠珠姐姐同我一样,也是新来的。”
笠珠绕过旭凤,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同锦觅说话去了。旭凤有些气郁,这天界有几个女仙见了他不是满面绯红外加星星眼?没见过这种直接无视的,他刻意地咳了一声,笠珠仍没什么反应,倒是锦觅关照了他一句:“凤凰,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我没事。”他又瞥了笠珠一眼,这回对方倒是终于肯施舍他一个眼神,依然没什么热度,甚至有些凉薄。
旭凤一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这小仙不悦,心里更加气结。
之后,等笠珠走开,旭凤对锦觅说:“这天界复杂得很,以后少交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
锦觅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说笠珠,只敷衍地答了个好。
难得的,今年璇玑宫招到一个人,还是快撤摊子时候才急急忙忙跑来的。
新招来的天兵名叫邝露,他被引至七政殿,由润玉亲自考核。
笠珠趴在门上,听里边的动静。没别的想法,只是好奇而已。
她听见润玉说:“我璇玑宫人少活多,恐怕这洒扫,磨墨,端茶,倒水,也要一并担待。”
笠珠听出来了,这又是在赶人了,同当初吓唬自己一样。
然而对方似乎非常坚定的想要追随润玉,之后不管润玉说什么,都一并接受了。润玉说自己脾气不好,人家却知道夜神是天界出了名的好脾气。当初能唬住笠珠的,在他这完全不好使。
看来这人并不好对付。
接着润玉说平日里喜好钻研禁术,走火入魔打伤人也是有的。
想不到夜神为了赶个人竟不惜如此自黑,佩服佩服。笠珠在外头竖起耳朵听,这一回那天兵终于默了默。
不一会,邝露问道:“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笠珠在门外头差点笑出声来,吃瘪了吧?怼不过了吧?让你当初吓唬我,报应来了吧?
笑是笑过了,忙还是要帮的,看来润玉相当怀疑这天兵的动机,笠珠也疑心这是天后那边派来的。这天兵完全没被唬住,究其原因,应该还是源自对润玉有一定的了解,他是根本不信润玉刚才的那一番自黑,不如配合润玉演一出戏,让那天兵知道,在璇玑宫当值究竟是怎样的。
笠珠抓散了头发,又施法给自己变了身血衣,做个嘴歪眼斜的样子,砰的一声撞开殿门,倒在地上向润玉爬了过去,顺便在爬过的地方拖出一条血痕。
邝露吓得不轻,润玉也是愕然,好在他很快搞清了状况,镇定下来。
笠珠爬过来,一把抓住了天兵的脚腕,天兵感觉鸡皮疙瘩从脚腕一路传到头顶,没控制住,尖叫出声。
笠珠顿了顿,听这天兵叫的这动静,倒像是个女子,加上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粉味,更确定这是个姑娘家了。
戏做全套,笠珠很敬业地催动自身灵力逆行,逼出一口鲜血,颤颤巍巍地对天兵说:“救……救命……”
天兵哆嗦着看向前头坐得四平八稳的润玉,润玉便也装出一副惭愧样子,道:“方才练功练岔了,不慎打了她一掌,竟伤成了这个样子。”
天兵再看脚下笠珠,只见她手蘸鲜血,在他脚边写了个歪歪扭扭的惨字,然后一翻白眼,厥过去了。
润玉接着道:“看来她养伤得养一阵子了,刚好你来了,便接替她的位置……”
“小神……小神方才想起家中还有急事,改日再同殿下一叙。”说完便绝尘而去。
早前偶然见到这位殿下独坐在池边悄悄哭泣,才心生怜爱,在今日终于鼓起勇气来追随,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早听自家父亲说这位殿下昼伏夜出,不爱同人打交道,怕是性子古怪,今日一见,果然性子古怪得紧。
真是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好一会,笠珠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见此状况,润玉真的有些不安,走过去,蹲下来,问:“你没事吧?”
笠珠才喘出一口气,坐起来抚着胸脯咳了几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灵力催得狠了而已,容我缓缓。”
“先别动,我助你调息。”润玉盘腿坐下来。
有润玉帮助,笠珠感觉舒服了一点,两人属性完全相合,调息也比平时快上许多。
“殿下瞧出来了吗?刚才那是个姑娘。”
“嗯,且出身不低。”
“殿下到底比我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平时多注意察言观色,你也可以。”
“那,殿下能看出她是谁家的千金吗?”
“这个……暂时不能。”
“其实她还真不一定是天后那边的人,只是殿下既然想赶人,我就配合配合。既然天帝陛下非把咱俩绑在一块,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好过,我也好过,这段日子,我们就尽量友好相处,谁也别为难谁,说不定以后还有共事的机会,到时候大家脸上都好看,殿下你说对不对?”
算是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以后不需要再像刚才对邝露一样吓她了,也很明确地表示,待澄清之后,她是要离开的,没必要再想法子赶她走。
润玉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有些复杂,真正听到笠珠说要走时,并不像想象里一样轻松,反倒是有点不想让她走的意思,一点道理也没有。
接着几天倒是相安无事,润玉夜里当值,笠珠就在布星台外面守着,有一回还把魇兽也拐了出去陪她,待润玉布星完毕出来,她竟抱着魇兽睡着了。
润玉也不急着叫醒她,且等着看她一会冒个什么样的梦珠出来。
但是笠珠似乎很是警觉,方察觉有人靠近就立马跳了起来,下意识先摆了个戒备动作,待真正清醒过来认出润玉,才放松下来。
不知道她以前生活的是个什么环境,才使她在睡着的时候也不放松警惕。润玉有些好奇,只是之后很久一直也没有什么好的契机去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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