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机仙子安排的好命格!”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笠珠,润玉不禁怒道。
“陛下盯得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缘机觉得自己甚憋屈。
润玉拂袖,抱着笠珠就要走,缘机忙跟上,“且慢且慢,殿下这是要去哪?”
“去给她找个好人家收养。”润玉大步流星,缘机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听了这话,她快跑了几步,干脆拦在润玉身前,她感觉润玉那眼神都快把她冻死了,但还是坚持道:“万万不可,经此一劫之后,她被什么样的人家收养都是注定好的,殿下这样强行干预,你们二位以后都是要遭反噬的。”
润玉这才抓回一些理智来,刚才他看到笠珠那副样子,几乎是急疯了,连施法避雨都顾不上,此时他全身湿透,头发沾在脸上,还不停地滴着水,形容狼狈。他重新平复了情绪,尽量冷静道:“你说要如何?”
“还是把她放回原处,一切恢复原状的好。”缘机慢慢引润玉回到那死人堆旁。
润玉低头看了笠珠一眼,才轻轻把她放回那死去的乳娘身边。
愤怒,不甘心,又能如何?没有实权,是不可能像旭凤一样任性的。他的初衷当然是想让笠珠这一世过得平安喜乐,她好轻轻松松渡了这个劫,左右这历劫不过走个过场,但就为了某些人的面子,某些人的光鲜,某些人的龌蹉心思,她本来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得不搅入这苦难中。
润玉隐身站在一旁,等着收养笠珠的命定之人前来。
天光微明,雨停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脚老婆子出现在这里,看四下无人,便在尸体上搜索起来,看她神色,应该是对此司空见惯。此地应该是经常有被土匪袭击的人,土匪洗劫过后,老婆子这一类的人再来捡漏。
莫说什么道德不道德,生计所迫的情况下,人什么都能做得出。
老婆子发现了笠珠,把她抱起来掂了掂,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把她放下。
“这就是你所说注定收养她的人?”润玉闷闷地问。
缘机讪然道:“是的。”
润玉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就默默跟在老婆子后边,看她要把笠珠抱到哪去。
老婆子住的地方在一个小村庄,距离笠珠一家原本要去的武靖城不远。看得出是个经常会被土匪骚扰的村子,一贫如洗,村里的男丁除了种地,最重要的还有防御,村庄周围布满简陋的防御工事。
村里房子的墙是土夯的,屋顶是茅草的,到处断壁残垣,满目见不到多少绿色。
饶是这么困难都没有举村搬迁,实在是因为,这里有武靖城外唯一的水源。
由于经常共御外敌,全村人感情都不错,亲如一家,关于是否收留笠珠,甚至全村人聚起来开了个会。
最终决定,由全村人共同抚养笠珠,村里现在人丁稀少,尤其女子特别少,所以留下了笠珠。
这么一来肯定以后免不了结婚生子。润玉凉凉瞟了缘机一眼,缘机立刻辩解道:“当初大殿也没说免了情劫啊。”
润玉转过头去,不置可否。
没让免去情劫不是为了笠珠能得到更好的家境么,谁知道现在落到这么个地步。
新收养的女孩总得有个名字,村长给起的翠花刚到嘴边,忽然灵光一现,改口道:“叫丽珠吧,俺也没见过真的珍珠,就听说是白白圆圆的,和这小姑娘挺像。”
村长的二婶子附和,“对对,美丽的珍珠,是个好名儿。”
缘机听见身旁传来噗嗤一声笑,润玉是被这群人逗乐了。刚才村长那灵光一现自是他的手笔,可村人不识字,只得其音未得其形,就误会成了丽珠二字,有的人历劫回来可要苦恼一番了。
见笠珠的去留问题已经定下,润玉没有继续旁听,而是走到了笠珠所在的那个房间,解除了她身上的昏睡诀,又顺便退了她的高烧——让这么贫穷的村子再请医者给她看病,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这种程度的干预,缘机也没什么好说的。
……
之后,润玉没再在笠珠面前现身,只是会以元神入梦,如果她做噩梦,就会帮着平息一下,多数时候,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也从未注意到他。
一晃眼,笠珠就长到了五六岁。她不是本地人,长得尤其白皙水嫩,和当地的孩子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就算穿着一样的破旧衣裳,她还是最显眼的一个。
小孩不知道什么美不美的,只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就是异类,你就得受欺负,所以她初次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群孩子想加入他们的游戏时,受到的却是排斥。
一个十岁的女孩先一把推倒她,旁边的跟班狗腿子就给她衣服上添了一个泥脚印。
这个十岁的女孩名字叫红梅,因年纪最大,家境最好,是这群孩子的头头。她居高临下睥睨着笠珠:“有娘生没娘养,天天吃着从我家端出去的饭菜,还有脸来和我玩?你配吗?你连我家的狗都不如,狗都能看家,你能干啥?”
另一个小孩叫起来:“她穿了我穿过的衣裳!”
红梅勾勾唇,轻飘飘道:“扒下来。”
几个小孩就围上去七手八脚地剥衣服,见笠珠里头穿的不是那孩子的,就给她留着了。那孩子接过衣服却嫌弃地将它抖一抖,说:“脏了,我才不要了。”又把它扔到笠珠身上。
笠珠在地上紧紧缩成一团,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红梅扳起她的下巴,说:“喂,你该不是不会哭吧?来,哭一个给我瞧瞧,或许,我一会就不打你了。”
笠珠咬紧牙关,瞪着红梅,眼中忽现狠劲,一个翻身,狠狠咬住了红梅的手腕,但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个十岁的孩子,红梅吃痛,一甩手,就把笠珠甩到了泥潭里。
红梅算是娇惯长大的,见手腕上的牙印渗出血来,吓得直哭,还要指挥着一群孩子去揍笠珠。
笠珠从泥潭中起身,瞪着那一群孩子,她似乎根本不怕他们人多势众。
那群孩子张牙舞爪地冲过来,笠珠也握紧了小拳头。
这时,白衣的少年现身,对那群孩子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正是润玉。
孩子们见有大人来了,倒底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一哄而散。
润玉向泥潭里的笠珠伸出手,关切道:“你没事吧?”
笠珠却把手背到身后去,还往后退了退,眼神充满戒备。
润玉耐心道:“别怕,我没有恶意。”手又向前伸了伸。
笠珠却是将信将疑,迟疑地走了几步,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太脏,又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才把手放到润玉手中。
润玉一使劲,轻松就把笠珠拉了上来,顺便还施术清洁了她的衣裳。
小孩的好奇心远大于警戒心,笠珠看着瞬间干净了的衣服,高兴道:“好神奇呀,叔叔,你是神仙吗?”
叔叔?润玉的动作一顿。今日不知怎的,刚才那群小孩欺负笠珠的场景勾起他幼年不太好的回忆之外还惹得他阵阵头痛,听过这一声叔叔,头疼更加剧烈了,他还没说什么,竟是先昏了过去。
笠珠眼见这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昏过去,惊吓不小,但还记得及时接住他的脑袋,使他不至于磕了额头,喊了两声见人没有回应,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蹲在原地守着,还支起衣服来给他遮一遮毒辣的日头。
所幸润玉昏得并不久,睁眼就看见笠珠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
“……你哭什么?”润玉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笠珠吸溜着鼻涕说:“呜呜,我以为你要死了。”
怪事,刚才被欺负成那样都不哭,看一个不相干的人昏过去就哭成这样。润玉坐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怕,我没事了。”
笠珠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叔叔,你……”
“别叫叔叔。”润玉赶紧道。
“哦,那伯伯……”
“也别叫伯伯。”
笠珠并不善于判断别人的年龄,只是觉得比自己高那么多的不是叔叔就是伯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了,只歪了头看润玉。
“……叫哥哥。”
“好的,大哥哥。”
怎么就懂得自动加了个大呢?润玉已经放弃挣扎了,大哥哥就大哥哥吧,也还算贴切。
笠珠忽然说:“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叫你叔叔,才把你气厥过去的?”
润玉又头痛了,大概真有这原因,但是他说:“……不是。”
“哦。”笠珠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像是一肚子想问的又不敢问。
润玉心想,今日现身不知又要引起多少变故,索性还是消了她的记忆好。他抬起一只手来,手上明明灭灭,那是一个消除记忆的法术。
笠珠拍着手,惊喜道:“那是变戏法吗?我最喜欢看变戏法了,村里刘伯伯就会变戏法,但是不如大哥哥变的好看。”
润玉有些纠结,看她那么喜欢他的样子,忽然就有点下不了手,“你能保证不把今天见到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吗?”
笠珠不假思索:“能啊。”
润玉中断了那个法术。
见他要走,笠珠赶紧问:“大哥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会再见的。”润玉揉了揉笠珠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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