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笠珠没等来熠王的传召,等到的是秦潼带来的一封密信。
信中,熠王把他当前处境大致描述了一番,问她愿不愿为他效力,如果愿意,就换上随信捎来的一套衣服然后跟秦潼走。
笠珠抖开那个小包袱,里头是一套素衣和一副面纱,熠王是要她假扮成圣医族人。
秦潼焚了密信,低沉道:“这件事非常危险,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姑娘务必慎重考虑。”
信里没提具体是要她做什么,不过笠珠大致猜到,可能是成为暗卫的一员。但是暗卫一般都是从小就开始接受特定的训练,除了身手好之外,最重要的是绝对的忠诚,熠王只见了她一面就能如此信任她?她问道:“王上就这么信我?不怕我为了别的什么反水?”
“王上知道姑娘不会的。姑娘本姓白吧?”
笠珠一惊,这事她自己都是刚刚知道的,怎么熠王比她还清楚?
“你们怎么知道的?”
“只要王上想知道,有的是办法。边境女战神这么大的名气,许多人都感兴趣,当然,也包括南平侯。”
“他可能也知道?”
“正是,所以,姑娘的处境还是非常不妙的,最安全的办法,进入北苑,获得一个新身份。”
笠珠明白过来,这些都决定了她不可能投效南平侯,而她想活着,只能听熠王的,南平侯一天不倒台,她就一天不得安生。这是一个局,从她刚踏入王城就开始了,或者,更早在李松岳来到村子的一刻。
所以熠王这么信任她。
她不禁感慨这些玩权术的人脑子都是什么东西长成的,一个比一个转得快。
明知被算计了但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笠珠叹了叹,道:“大人,你先出去吧。”
秦潼疑惑,“姑娘这是……不打算配合了?”
笠珠忍着没翻一个白眼出来,“我要换衣服,大人你要看吗?”
秦潼脸上泛出一层红晕,“哦,哦,对不住,对不住。”忙走出去了。
笠珠在他背后小声叨叨:“木头一个。”
……
衣服换好后,笠珠不甚熟练地挽了一个髻,最后插上了润玉给的簪子。龙鳞继续藏在胸前,她按了按,舒出一口气。
——没什么好怕的,那些坏人,来一个打一个,打不过的就让润玉来,这世上没有她笠珠过不去的坎。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渣渣。
熠王把笠珠派在圣女身边,真正的任务下来之前,他要她保护圣女。
圣医族的姑娘大多用药材命名,笠珠的新名字是白芷,圣女给起的,她没什么意见,但她其实更属意王不留行这种,不过名字太扎眼了也不利于隐藏身份,遂作罢。
那边羌活说叫夜明砂也不错,笠珠当时觉得这个名字颇有异域风采也很好,而之后看过医书明白这个夜明砂具体是什么后,两人好险没打一架。
三个姑娘笑笑闹闹的,日子过得也快活。
一天夜里,笠珠帮锦觅收拾晒好的药材,忽感慨道:“我一直挺羡慕你们这些会医术的,你们才是真正在救人,而我只会杀人。第一次见你时,我说想入你们圣医族,其实是说真的。”
“我知道笠珠姐姐在做的一直是以杀止杀,其实只要有一颗救人的心,杀,也是救。”
“圣女果然是圣女,境界就是高。”
锦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是圣女做久了,装惯了。”
笠珠道:“但我还是不喜欢杀人,非常不喜欢。他们都说我一人屠了多少山匪有多么多么厉害,只有我自己知道,在砍下第一个人的头颅时,我差点当场就吐了。”
“若你杀了人还是淡定自若,那才真的可怕了。”
笠珠抬起头,望着天空,“我希望这次熠王能赢,只有他赢了,才不会有更多的杀戮。虽然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既然练得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安生的,一有事肯定是我第一个出头,天塌了自然是个子高的先顶着。”她耸耸肩,“但愿以后别的姑娘都能做她们喜欢的事,想打扮就打扮,想绣花就绣花。”
“笠珠姐姐,说真的,我也非常羡慕你可以上沙场杀敌,我这个圣女只是熠王一个人的圣女,我能救的只是非常有限的几个人,你们才是救万千民众于水火呀。”
“不,你得这么想,有个明君,咱们这仗才打得赢。首先熠王得好好活着对不对?”
锦觅咯咯地笑,“咱们也别互吹了,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正说着,笠珠听闻耳后风动,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抽出短剑,抵住了背后的一道暗箭,这箭十分古怪,被笠珠这么一挡,没有弹开去,而是继续向前,与笠珠角力。
笠珠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强行改变了它的轨迹,使它钉到了那边的墙上。
放暗箭的是个黑衣人,一击不成,竟没有立刻逃开,而是想要捡回那箭。笠珠当然不能让他如意,冲上去阻拦,而与这人过第一招的时候,她就明白,她打不过。
这世上,她打不过的多半不是普通人类。
这黑衣人似是冲着她和锦觅两个人来的,而且非常执着地想要捡回那古怪的箭,笠珠知道要是他再放一箭她绝对挡不住,只能死守着不让他拿到箭矢,但是连防御都如此艰难。她的长处是敏捷而不是耐力,遇上如此有耐心又难缠的对手,实是捉襟见肘。
只听一声脆响,笠珠的短剑断成两截。刚才在抵挡暗箭的时候它已经受损,之后连番受击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润玉送的这把短剑本就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利器,多年来只有它砍断别人兵器的份,这么一来,笠珠更确定,箭不是凡箭,人不是凡人。
顾不上心疼,笠珠随手抄起身边所有可用的东西一次次阻挡,这些东西又一样一样地被黑衣人打碎,正当退无可退之时,一股黑气凝成的绳子死死圈住了黑衣人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拖开了去。
黑气的主人同样穿着黑衣,却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他的到来立即使战局发生逆转,杀手被完全压制,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活活绞死,黑衣公子却骤然松了手,他看见了墙上的箭矢,有一瞬间的怔忡。
“灭灵箭?”他喃喃道。
杀手就在这一瞬间的空隙逃走。
黑衣公子向笠珠拱了拱手就闪身去追了,消失得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
危机暂时解除,笠珠腿一软跪在地上,锦觅忙去搀扶,上下检查了一遍,笠珠身上只有一些外伤,只是体力耗损太大。
锦觅道:“吓死我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一下子来两个黑衣人。”
笠珠晕乎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我都不认识。”
“后一个黑衣人还向你拱手了,你真的不认识?”
“不,真不认识。”
说着,黑衣公子跳过院墙回来了,“没追上,让他跑了。你们都没事吧?”
两个姑娘睁着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黑衣公子歉意一笑,“忘了介绍,在下沈砚,是润玉的朋友,他不在的这段日子,由我来护笠珠姑娘周全。”
笠珠明白了但是锦觅不明白,笠珠只对她说:“别怕,是好人。”
润玉的朋友一定都是好人,她坚信。
笠珠问沈砚:“润玉哥哥还好吗?他在忙什么?”
“他一切都好,有些重要的事他要查,近日都闷在省经阁里不出来。”他走至墙边,稍一用力就把钉在上头的箭拔下来,“这个我先带回去研究。”
笠珠问:“会是南平侯派来的吗?”
“南平侯?你高估他了,他可雇不起那样的杀手。”沈砚赞赏地笑笑,“你能与他斗那么久,也很厉害。”
笠珠郁闷道:“不还是输了。你会告诉润玉哥哥吗?他会不会觉得我还是学艺不精?”
“作为一个凡人,你已经够强的了,丫头,你得明白,有些差距,真的是一辈子都追不上,过分苛责自己,没有好处。”
笠珠总是这样,永远在计较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好,诚然这确实能让她变得越来越好,但若是过了度,总有一天要把自己累死。
许是这一世还未曾尝过败绩,加上最心爱的剑也折了,笠珠格外沮丧,虽明白对手不是凡人,打不过很正常,但终究是意难平。
沈砚,或者说沉魇,其实隐瞒了一些事。比如刚刚的杀手他并不是真的追不上,他需要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只是在那杀手身上做了一些手脚好时刻监视他的行踪,关于这个人关于灭灵箭,他很有些在意。还比如,润玉最近的情况其实不那么好,表面上看不大出来,其实他处在相当大的不安中,也许是感觉到洞庭湖底藏着和他曾经记忆有关的东西而本能地在畏惧,他选择先从天界典籍里先找些蛛丝马迹缓冲一下。假如笠珠没有在渡劫,或许还能给他点勇气,不至于如此拖拉。
不得不说,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两人都太过依赖对方了,但现实总要教会他们,没有对方又该怎么过,这也是劫数。过得了海阔天空,过不了,则必然要吃个大苦头……
在埋头省经阁许久未果后,润玉终还是站到了洞庭岸边。
湖底藏着的,是悲伤?还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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