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笠珠没有真的撒起泼来,她叹了一口气,不作声了。
好一会,才羞愧道:“我刚才闹的那一出,是不是很好笑?”她有些调皮地笑了一笑,脸上泪水还没干。
一边哭一边笑,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润玉叹了叹,摸出一张帕子来给她擦眼泪,笠珠就乖乖的,一动不动地仰着脸随便他摆弄。
笠珠突然问:“那道光,是怎么回事呢?”
润玉给她擦脸的手微妙地一僵,“是旭凤。”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啊,那岂不是又添了好些麻烦事?”
“是啊,很麻烦,我很头疼。”
也许是因为润玉终于坦率地向她承认他很苦恼,笠珠倒是稍稍放心了点,之前他什么事都瞒着她,让她总是悬着一颗心,见不到他的晚上,她总是睡不安稳。她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润玉轻声叹了叹,“走一步看一步吧。”
笠珠欲言又止,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说了:“以后不要只告诉我那些好的事而把坏事全瞒着我,好不好?我并不是傻子,我可以看出来你是不是真的开心。也许你是为了让我安心,但其实这只会让我更担心。”
润玉静静听她说。
笠珠接着道:“我发觉我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个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你不在的时候尤甚,有时还会有些很疯狂的想法,明知不该做,却好像越发控制不住想去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成一个深宫怨妇,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润玉心道这种疯狂的事她早就做过了,于是成功害死了她自己,果然,虽没了那些记忆,心性是不会变的,她依然是那样,表面平静,但平静之下一直酝酿着风暴,终有一天控制不住,反噬自己。她一贯像个小太阳似的,暖着别人,把阴暗的东西一声不吭地照单全收,可这终究有个限度,那就更不能把一切都告诉她了,那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生命中唯一剩下的光自我毁灭。
他故作轻松地说:“是不是我把你这样关着,你太闷了?”
笠珠有些懊恼,“你不要装糊涂,我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润玉还是没有顺着她的意,说:“你可以联络一些信任的朋友,请他们常来看看你,我得空也会陪你去外头走走。还有一件事,可以治好你的药已经完成了,若是验证药效稳定,就可以给你服下。等你好起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笠珠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后知后觉道:“啊,你现在是在求婚吗?”
润玉隔着手帕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说呢?”
笠珠掰着手指,瞟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小声嘟囔着:“你别这样,我会忍不住想亲你的。”
润玉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等你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爱怎样,就可以怎样。”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看得碰不得的境地还是让他内心无比酸涩,她真的……能真正活过来吗?
……
锦觅是带着一身伤回天界的,为免笠珠担心,便藏着掖着没敢去见她,待伤养得看不太出来时,才去了璇玑宫。
彼时笠珠正和魇兽在庭院里隔着老远互丢果子玩,也不知是不是魇兽存心使坏,锦觅一来,被魇兽脑袋顶飞的果子好巧不巧直接砸在了她面门上。
锦觅捂着鼻子蹲下了,果子不大不小,到底是实心的,砸着还是实打实的疼。
“嘿你这个小坏东西,别跑,今儿我非得收拾收拾你!”笠珠说完,魇兽一溜烟跑了,她忙着查看锦觅的情况顾不上追它,只得暂时作罢。
锦觅的鼻子有点红,不过没大碍,笠珠才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把你的漂亮脸蛋砸坏了,我可怎么向师父师娘交代。”
听到笠珠提起风神水神,锦觅心里有些微妙的挣扎,不过很快就消解掉了。
接着,笠珠旁敲侧击般提到:“听说旭凤重生,此事着实有些蹊跷,润玉没有多说,你知道些什么吗?”
锦觅拿不准她这是知道了什么有心试探,还是根本不知道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想着自己不过仅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便没有选择隐瞒,诚实道:“是我找老君要了九转还魂丹,把凤凰救了回来。”
笠珠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抿唇斟酌了一番,才道:“我觉得你此举……不妥。”
——何止不妥,简直大大不妥,笠珠是这么想的,到底是仇人之子,之前更是听说两人挥刀斩情丝斩了个利落,早已是怨大于恩,便不该再有瓜葛,而锦觅却甘冒大险上赶着去魔界又把人给救回来了,这却是怎么个想法呢?不明白,笠珠非常想不明白。
锦觅抽抽搭搭地解释:“是我错怪他了,爹爹和临秀姨不是他杀的,更是因我言语相激,他才选择自戕,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宁,要还他一条命才好。”
笠珠嗔怪地瞧着她,“如今你便安宁了?”
锦觅急忙点头。
笠珠揉揉眉心,“也罢,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懒得说你。不过,旭凤此人,睚眦必报不至于,但恩怨分明是有的,即便活过来,想起你说过的话,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只求他念着你救活了他,把往事一笔勾销,不会来找你寻仇,你可切记离他远点。”
锦觅支支吾吾道:“他不知是我救了他,还以为是穗禾。”
这下笠珠也感到头疼了,恨铁不成钢地在锦觅脑门上一戳,“你这傻姑娘,我可说你什么好,这下,你可千万要躲着他了。”
锦觅低着头,“好,我知道了,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从此,不会再有往来。”
听她这样说,笠珠稍稍放心了些,可谁知,锦觅这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旭凤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天界去了先贤殿,刚好被润玉带人截住。
适逢彦佑看望锦觅,他听说了这个消息,虽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锦觅。锦觅丝毫没有犹豫就要去先贤殿解围,半道上却又调转脚步,先去了璇玑宫。
刚一进门,锦觅就大呼:“不好了,天帝和凤凰在先贤殿打起来了!”打没打起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只凭她自己根本无法拦住润玉。
笠珠确实急了,倒也没立刻跟着就走,“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她知道润玉不是那种贸然就会和人正面冲突的人,何况他是天帝,为着天界的体面,他也不该在先贤殿里和人打起来。
锦觅道:“恐怕是在先天后的事上有些争执,来不及了,快去看看吧!”
若是因为荼姚,加上旭凤如果言语相激,或许还有几分可信,笠珠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将信将疑地跟着去了。
先贤殿里果然并不是如锦觅所说鸡飞狗跳,那两人不过言语上有些冲突,显得剑拔弩张些,而且依笠珠看来,是润玉带人把旭凤围了,旭凤并没什么优势。
笠珠心道这本来也没她什么事,自己过来纯属多余,便准备悄悄打道回府了。看看锦觅,再看看旭凤,她回过味儿来,把脸一沉,拽着锦觅就走,锦觅却死命挣脱了她,飞奔向旭凤。
润玉这才发现此地多了这两个姑娘,一时有些慌乱,忙问:“你怎么来了?”他问的是笠珠,但在旭凤看来,他如此慌里慌张问的是锦觅,好啊,逼死了他,这两人彻底成双入对了。
锦觅低声对旭凤道:“挟持我。”
劫持人质,或许是个逃脱的好法子,但旭凤并不想和此女再扯上任何关系,他不为所动,但锦觅还执拗地要往他怀里钻,他不明白此女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假惺惺的样子更是令他厌恶,他顺势掐住了她的脖子,并真的使了劲,直接弄死她,也不是不可以。
润玉并不怵这个,手一挥,冷漠道:“拿下。”救人他是有把握的,但过程中人会不会伤到,这并不是他十分关心的问题,早点摆平了这事,才能少出点乱子。
锦觅早就料到润玉不会被她威胁到,所以,她带了笠珠来。润玉不会投鼠忌器,但笠珠会,她笃定笠珠会拦着润玉,可现下情况似乎有些失控,她看不到笠珠,笠珠也没有出声,不会是……真的生气不管她了吧?
忽然,朔望琴声一震,旭凤掐着她的手骤然一松,便是这短暂的机会,润玉闪身上前就是一招飞踢,旭凤腾挪之间险险躲开,锦觅本可以趁此逃脱,但她没有,仍是紧紧贴着旭凤。旭凤被她黏着,闪躲不及,后背结结实实挨了笠珠一剑。
笠珠和润玉方才交换了眼神,本意是打个配合创造机会让锦觅逃开,至此才明白她这是铁了心要当人质,便是天王老子的老子也救不出她来。
旭凤看着这个头戴纱帽,一身白衣,连手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家伙,醒悟过来,这是笠珠。他苍凉道:“好啊,好啊,原来是你们合起伙来陷我于不义,如此精妙的一出戏,真是不得不佩服。”
——他以为笠珠根本没死,这两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原来不过是演了出戏来治他的罪。
笠珠自然是听不懂的,心道刚才不过是打个配合战,哪算得上是什么戏。不过锦觅是不惜一切也要让旭凤逃脱,这却令她头痛万分。要不,再试试把人敲晕带走?难度有些高。
旭凤挟持锦觅,已退至大门,出了这个门,抓他可就难了。
笠珠顾忌锦觅,润玉顾忌笠珠,都出不了手。
旭凤成功退了出去,把锦觅一甩,飞速逃走,润玉忙命人去追,然而主将却带头跪下了,不肯去追旧主。
润玉掐眉心,却没什么办法。这帮将士,正是有情有义令他欣赏,他也知道这绝对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做,还能怎么办,便罢了吧。
锦觅伏在地上,了无生气,就仿佛刚才被笠珠劈了一剑的是她。
笠珠走路带风,利落地在润玉面前跪下了,润玉忙去搀她,道:“我又何须你来跪我,快起来。”
笠珠不起,“舍妹管教不严,是我之过,还请陛下饶她死罪,便罚她个禁闭,由我细细管教。”
润玉能听出,她很生气,连声音都在抖。他道:“准了。”
笠珠深深一伏,“臣笠珠,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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