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对宫侑最初的了解始于刚来东京的时候。
那时我在居酒屋打工,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没有什么信赖的人可以依靠。
那时的老板是对和蔼的老夫妻,先生爱看排球,店里的电视时常播放各种比赛。
偶然一次,我瞥到那个金发的二传手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
狂放不羁——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他。
一同打工的福永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宫侑。
“是个有点了不得的家伙。”他说道。
宫侑。
我默默地念了一遍。
然后记住了这个第一次听说的名字。
醒来时已经是日落西山,宫侑还没离开。
他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手机,见我醒了,他便放下手机,将双臂撑在膝盖上,道:“醒了?”
废话。
我腹诽道。
“你一定在心里骂我。”宫侑抽了抽嘴角,打开外卖软件,问:“想吃什么?”
我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就看到宫侑起身将窗户关紧。我倦怠地靠在床头,似是不经意的问:“宫选手带女友吃的第一顿饭就只是外卖,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哈。”宫侑背对着我,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毕竟我追了你两年多,不纪念一下怎么行。”
他转过身冲我咧嘴一笑。
我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
……
“所以,他开车带你去了兵库?”
我点头。友人终于笑出声来。
“他可真是个怪人——开车几个小时,把自己的兄弟从睡梦中拽醒起来做饭,就为了让你尝尝他兄弟的手艺?”
“不,怎么说呢……”我移开视线,“或许更多的是想要向他兄弟炫耀吧。”
我没告诉宫侑,我吃过饭团宫的饭团。
不止一次。
在福永的推介下,我去看过很多次msby的比赛,几乎每次都能看到他兄弟和那个印着饭团宫字样的推车。
然后我会买一个饭团,在比赛的中场,慢慢地咀嚼。
宫侑揽着我的肩膀,嘚瑟地看着因被从梦中吵醒而不快的宫治,笑嘻嘻地说道:“治,我们还没吃饭。”
宫治的眼睛在我身上停顿片刻,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他虽然一拳打在宫侑身上,骂他有病,却还是让我们进去了。
“下次麻烦不要带着你的女朋友大半夜跑来烦我。”
宫治将餐盘端上来时如此说。宫侑让我先拿,然后期待地凝视着我吃下第一口。
“怎么样?治的手艺不错吧?”
我尚未点头,就听见宫治说:“她吃过很多次了吧。毕竟每次你的比赛她都在。”
随后他转身,注意到宫侑诧异的表情和我尴尬的僵持,疑惑道:“侑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
宫侑想喊。
他眨了眨眼睛,重新将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你没说过……我以为你——”
宫侑抓狂地挠了挠头发,最终笑出了声。
“太好了。”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
“太好了。”
我觉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什么太好了?”我问。
宫侑挑起眉毛,喜形于色道:“原来日向歌你那么早就在关注我,真是太好了。”
11
听完我讲的故事,友人猛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良久,才重新开口:“……他一直到带你去见了他的兄弟后,才发现你很早就喜欢他?”
“不……倒不如说是在关注他吧。”我红了脸,摇手否认。
友人的眼睛转了转,像是想抓住我话语中的漏洞,最终她最后一次认真地问我:“你真的恋爱了?和宫选手?”
我再一次点头,表情虽无奈,但也很高兴。
“真的。”我说,“是真的。”
但她显得比我还高兴,将手里星巴克的塑料杯捏成不同形状,感慨道:“你们两个纠缠的也够久的。”
“是么?”我思考,“也就两三年吧。”
也就两三年吧。
太久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告诉宫侑我喜欢他,却在时间推移中明白他为什么不向我告白。
因为我告诉他,不要爱上我。
他的幼稚病在这时候发作,促使了我们两个非正常的交往关系的持续。
于是我又开始犯倔,铁了心要和他死刚到底。
但宫侑一直都是个坦率的人,他的喜欢向来坦坦荡荡。
所以真正在逃避的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我笑了,耸耸肩。
“总不能什么都让他一个人面对,是吧?”
“你倒是说了一次人话。”
友人将头转向落地窗外,她的目光紧紧跟在什么东西上,突然开口打乱我的思绪,“日向歌,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随即脸色大变。
那是个我从未想过会再与我又交集的人。
是松原。
那个站在路边,离我仅有五六米远的男人,正是三年多前将我逼入绝境的学员松原。
见我注意他,松原笑着走近,隔着玻璃同我打招呼。
“哇,他是谁啊……日向歌?”
友人惊觉我的脸色不太好,诚然,我此时除了恐惧,别的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约莫四年前,我刚开始做驾校教练一年左右时,成了松原的教练。他连续落榜两年才考上目标大学,整个人阴郁而令人望人生畏。
他第一次上车,就将我们二人送进医院,头儿为他换了一位教练,但不知为何,他却拒绝接受,最终退款去了其他驾校。
车祸发生两个月后,我再次见到松原,他拿着一大束玫瑰花,请我与他交往,我心生厌恶,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自那之后,他便锲而不舍地缠上了我,出没在任何我可能出现的地方。
那是纠缠我数月的可怕的梦魇。
我开始颤抖,脸色也不好起来。友人虽不了解我的过去,但也对这个疯狂的追求者略有耳闻,直到我服药进了医院才得到警方介入,便也不禁紧张起来。思来想去,她拿起我的手机,拨给了宫侑。
事后她告诉我,其实她也没想过宫侑会接电话,但事实是,手机刚响铃两三声,宫侑的声音就从中传来。
“哟,日向歌,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想我了?”
友人拿着电话,不敢看走向咖啡店大门的松原,拉着我的手说道:“我是日向歌的朋友,请问你方便现在来一趟吗?”
直到友人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喊宫侑来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到我对面的松原。三年多未见,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藏在眼镜后的眼睛用一种轻浮且令人作呕的视线打量我。
“你过得怎么样?”他问我,“我一直在期待见到日向歌,终于,命运还是眷顾我的。”
听他说这种情话只让我冷汗直出,我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
宫侑,我管你在哪,赶紧出现啊!
12
不得不说,命运确实眷顾我。
就在我这般呼喊的片刻后,宫侑就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他径直走向我,鼻梁上架着副墨镜。此时是深冬,又快过年了,他却只在队服外套上一件大衣,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宫侑一巴掌拍在松原面前的桌上,斜眼看着他,问道:“你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
“女朋友?”
松原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随后愤怒地起身,指着我大骂起来:“你、你怎么能够这样!我对你用了那么深的感情,你怎么能谈恋爱呢?你怎么可以呢?难道你这四年不是为了等我?”
我想骂他别自作多情,但却完全说不出话。宫侑突然握住我颤抖的手,他的五指有力,温度沿着指尖一点点遍及全身。
我安定了下来。
最后松原在宫侑的坚持和店员的驱赶下离开了,离开时还喊着“我会报复你们的”。
友人也松了一口气,回家去了。
我这才发觉宫侑一直握着我的手,将我比他小很多的手掌握在手里。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我意识到宫侑似乎有话想说。果不其然,等我系好安全带,点了一根香烟,他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三年前,”宫侑问我,“在海边那晚,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告白?”
我迟迟没有回答他,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挡风玻璃。宫侑看不下去了,伸手掐灭我手里的烟,丢进脚边的垃圾袋里。
“这烟是让你闻味道的?”
我用余光扫视到宫侑面露愠怒的脸,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因为吊桥。”我回答,然后挑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眉头越拧越深的他。
时间倒转回四年前。
那件事发生后,头儿给我放了三天假。我提着在便利店买好的三日份便当躲回了家。
惊魂未定,松原抱着玫瑰花站在驾校门口。起初是一支,后来是十支,数量不断增加,紧接着,电线杆不断放大的景象一次次出现在脑海,随着车窗玻璃“啪”地一声碎裂,我从睡梦中惊醒。
惧怕,恶心。
伴随着这种情绪,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期间福永打来电话探问过我,于是我又想起了电视中的金发少年。这三天里,我将宫侑高中时能找到的每场比赛都看了三遍。
脑海中无数次回放着——
“吊球!宫兄弟中的宫侑选手与队友完美配合,再次拿下了这一分!”
屏幕中,金发的二传手回头,大约无意间,露出一个无比轻蔑的笑容。
回到驾校的第一天,宫侑成了我的学生。
宫侑沉默着握紧方向盘。我笑了笑,又点了一根烟。
“那种情况下遇见你,我根本分不清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比划道,“你能懂吗?”
宫侑的目光深沉而晦涩。
“日向歌。”
他突然喊我,嗓音沙哑。
我不知所以地转过头,紧接着,宫侑扣住了我的头。往日里用来托排球的手掌此时紧紧托住我的后脑,低头吻住了我。
这是一个不同过去每一次的、来势汹汹、颇具占有欲的吻。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我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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