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天亮。
沈书允是被门外的锁链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从瑞王爷怀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
蒙面人走了进来,朝她抱拳作揖道:“王妃,瑞王府已经送来了赎金,你们可以回去了。”
沈书允顿时清醒了,激动得摇着顾溪和道:“小溪和,快醒醒,我们可以回家了。”
顾溪和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蒙面人递过来两个黑色头套,“有劳二位把这个戴上。”
沈书允接了过来,先给瑞王爷套上,才把自己裹严实了,“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黑暗中,有两个人凑了上来,把她的手绑住了,继而牵着绳子给她带路。
沈书允想起了那些落网后、头戴面罩手戴银镯的罪犯,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正是像极了那些犯了罪被押上警车的人吗?
还真是一段新奇的体验啊,沈书允自嘲的笑了。
王妃她还真是心大啊,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顾溪和的头罩,早在沈书允被牵走时就被他扯了下来,此时的他,正抱着双臂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两旁的蒙面人虽对他毕恭毕敬,但眼神里的探究是瞒不住的,他们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对夫妻。
因看不见路,沈书允走得很慢,领路的蒙面人不敢怠慢她,耐心地迁就她的速度,偶尔回头看一眼瑞王爷。
瑞王爷走走停停的,修长的腿在过道里显得异常局促,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头儿都没说什么呢,蒙面人更不敢催促沈书允,倘若不慎勒紧了绳子,头儿的眼风便精准的扫过来,看得他后背发怵。
正处于“失明”期的沈书允不敢分神,生怕前面会遇上什么障碍物,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
又走了不知多久,并没有遇上什么路障,她意识到自己过于小心了,“抱歉啊,我是不是走得太慢了……”
带路的蒙面人看了眼瑞王爷,连忙笑道:“哪里哪里,您怎么高兴怎么来。”
“你们真的是山匪吗?”
身后的蒙面人应声答道:“当然是了,这还能有假?”
沈书允笑了起来,“倒不是怀疑你们,只是比起山匪,你们更像梁山泊里的义士,你们身上的侠气已经盖过了匪气。”
“梁山泊是个地名吗?”蒙面人好奇的眨着眼睛,“我怎么从没听过呢?”
沈书允点点头,“是个地名,但也是书中的地名,大周朝……大概不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况且,梁山泊的故事虽然有历史原型,但那终归是一部小说,演绎多于事实……”
真实的梁山泊,和水浒里的梁山泊,大概是两种模样吧。
蒙面人听得云里雾里,“王妃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无妨,你只当是听了一段别扭的赞誉好了。无论何时何地,侠骨柔情总能扣人心弦,使人共鸣罢了。”
王妃这是在夸他们吗?蒙面人拿不定主意,询问似的看向顾溪和,却见他蹙眉沉思,看不出喜怒。
注意力不在脚上,脚步反而快了许多,谈笑间,有阳光照在脸上,沈书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旋即被推进了一辆马车里,紧接着,顾溪和也坐了进来。
驾车的人转头说道:“还有一段路,王妃再忍耐些吧。”
一路颠簸,又不知走了多远,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蒙面人解了她们的绳子和头套,“到了,就在这里下车吧。”
沈书允眯着眼睛,半晌才适应了阳光,扶着顾溪和一同下车。
洛神医握着缰绳坐在马车上,像是等了许久,见到她们连忙冲上来询问,“还好吗?没受伤吧?”
沈书允摆摆手,“我们没事,洛师父久等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洛神医没好气的看了蒙面人一眼,“钱你们拿到手了,我可以带人回去了吧?”
蒙面人行了揖礼,“当然可以,只是头儿还有句话要我交代给王妃,请您务必不要忘了和头儿的约定。”
沈书允哭笑不得,不是说好了不许第三个人知道吗,他当众捅出来,自己还得想办法圆谎。
“我知道了,不会忘的。”
“告辞。”
那蒙面人飞身上马,驾车而去。
“约定?什么约定?那个山匪头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洛神医目光逡巡,在她和顾溪和之间来回打量着。
“大概是想从王府多捞些钱财之类的,没什么大事,这帮山匪当真胆大妄为,竟敢把主意打到瑞王爷头上。”
她又转移话题道:“对了师父,绑架一事,可有报官?”
洛神医摇头道:“不能报官,此事若是传到外面,恐有损夫人名节……”
沈书允这才反应过来,女子被掳,旁人总觉得她会经历些什么,山匪窝里走一遭,哪怕她一身清白,张扬出去,旁人只会当她是残花败柳。
“我明白了,那些山匪就是拿捏了这份心思,才会肆无忌惮。这一次他们以礼相待,我只当无事发生,若是再有下回,大不了同归于尽。”
顾溪和听得心里一咯噔,洛神医亦心虚的别过头去,“我去牵马。”
沈书允拉着顾溪和上了马车,路上与洛神医攀谈起来,“这次他们要了多少赎金?”
“一万两黄金,不要银票,已经按照他们说的,把黄金运到指定地点了,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呢,我从昨儿夜里就开始忙活了。”
沈书允笑道:“我竟不知自己也有这般值钱的时候,那帮山匪是什么来路,天子脚下,竟敢猖狂至此?”
洛神医长吁短叹道:“越是天子脚下,此事越棘手啊,一来折辱皇家颜面,二来谁带兵谁出战也是问题。况且那帮山匪很有分寸,从不烧杀抢掠,犯不着兴师动众,官员们求稳,只要平衡没有被打破,他们就不会操这份心。”
沈书允吃着车里的点心,笑道:“息事宁人这四个字,在官场尤其吃得开。”
洛神医握着缰绳回道:“王妃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比大多数人通透,洛某斗胆一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沈书允莞尔,“并非是我活得多么通透,只因我把自己当成无牵无挂的局外人,所以说话做事率性而为,但求心安。”
洛神医嗯了一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道理人人都懂,但是能真正让自己跳脱出来的人,却少之又少。更可怕的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看不明白,自己入的是什么局……”
沈书允一想到自己的来处与归宿,便生迷惘,顿时放弃了思考,“唉,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她拿了一块点心递给顾溪和,“小溪和也饿了吧,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顾溪和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他接过点心,一口塞进嘴巴里。
沈书允吃完东西,又掏出了她的记录本,这次她写的是日记,记录了这两天的离奇经历,还有问询室里的影子人。
虽然他是个不讨喜的山匪,但阴差阳错的,他成为了唯一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她那些离奇的经历,倒是有了合适的倾诉对象。
这到底是福是祸呢?
沈书允在纸上画下那扇屏风,以及屏风上那道神秘的影子。
顾溪和盯着她的画,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一回到瑞王府,纸鸢就红着眼迎了上来,“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可把我吓坏了呢!”
“我好着呢,没事的,”沈书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对纸鸢道:“可把我饿坏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喝的,都拿到膳厅来,我和王爷填饱肚子先。”
“我这就去。”
沈书允拉着顾溪和去了膳厅等着,菜陆陆续续的被端上来,她饿了一天,不等菜上齐就开动起来,一边吃一边往顾溪和碗里夹菜。
她是真的饿坏了,顾溪和心里过意不去,他也没想到沈书允对迷药的抵抗力那么差,被迷晕后从早上一直睡到夜里。
他仓促换装回到小黑屋后,更是把吃饭的是忘得一干二净,害得她饿了一整天。下次见面,定要向她赔罪才是。
用过午膳,撤了盘碗,白竹前来求见,沈书允招呼他进来坐,顺便询问了他一些账务问题,不知不觉,就谈到了那一万两赎金。
白竹轻描淡写道:“无妨,少了那万两黄金,地窖反而腾出了不少空间,可以存放一些更值钱的东西,扩建帑屋的事情,倒是能缓一缓了。”
沈书允:“……”
万两黄金在白竹眼中如同召之即来的宠物,她再次感受到了凡尔赛的力量。
顾溪和:“……”
早知如此,就多宰他一点了,他仿佛找到了一条不用做假账也能从小白手里分钱的路子……
沈书允的话突然从脑子里跳了出来,“这一次他们以礼相待,我只当无事发生,若是再有下回,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瞬间打消了那念头,可不敢再来一次了。
白竹又道:“再过两天,就是夫人归宁的日子了,我帮您挑了几件回门礼,这是礼单,请夫人过目。”
礼单里有一对白玉明珠、一双玛瑙红狮,一套金钗头面,一套文房四宝,还有绫罗锦缎数十匹……
沈书允看得眼睛都花了,“白先生思虑周到,就按照礼单来吧,多谢了。”
“夫人客气了。”
白竹拿着礼单回去准备了。
虽是初夏,已有了闷热的迹象,困倦劲儿一上来,沈书允直打哈欠,拖着顾溪和回扶风榭休息去了。
万千陪着顾溪和去汤池沐浴,疲倦的躯体完全浸泡在水里头,他的心才真的静下来,仔细回想着她在问询室里,同自己说的那番话。
她真的是一缕亡魂吗?
着实荒唐,却能很好的解释沈书允的性情大变,他揉着太阳穴轻叹一声,眯起了眼睛。
真想快点把她约出去,看一看她这副壳子里究竟装着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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