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书允找万千要了兵械库的钥匙,那里面摆放着瑞王爷的战甲以及他心爱的武器。
玄色的盔甲上积满了灰,沈书允打来一盆水,用湿抹布小心擦拭,纸鸢在一旁帮忙,忍不住赞叹道:“好威风的铠甲。”
可惜瑞王爷用不上了,纸鸢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擦完盔甲,沈书允腾出了一张桌子,将它收拾干净后坐在窗边,窗外的梧桐树上,挂着几只僵死的知了,有只鸟儿落在树上,扑棱翅膀的时候,将一只死知了拍在地上,那发绿的知了碎成了两半。
夏天就要过去了,但秋来前的余热仍令人心情烦躁。
沈书允把颜料和画纸一一铺在桌子上,对纸鸢道:“我这几日,白天都会来这里画画,你去拿些冰来,忙完了,就自己找地方玩去。”
“好嘞。”
有了冰块压暑,房间里的温度略降,沈书允打发走纸鸢,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脑海里有零零碎碎的故事,都有关于瑞王爷。她想象他穿戴盔甲的模样,想象他雪中策马的模样。
她要把瑞王爷的传奇画进漫画里。
思绪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她们成婚的夜晚,想起他□□的身体,流畅的肌肉,满身的伤口,以及那段难以启齿的小插曲。
沈书允脸颊滚烫,可正是因为那晚的意外,她才能精准刻画瑞王爷的形体,即便只看到盔甲,也能迅速地脑补出他全副武装的模样。
至于他的神态,沈书允起初想代入顾溪风的脸,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顾溪风端庄自持,气质倾向于文弱清冷,像一本读不透的书。可是从万千的描述来看,瑞王爷更像是一团火。
沈书允闭上眼睛,试图用大脑里的“ps软件”将瑞王爷痴傻的表情擦除,绞尽脑汁地脑补他最初的神态。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回,思绪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失去控制。
有关周演的片段竟也穿插进来,沈书允忽然察觉到,他们俩除了脸不同,身形体态却出奇的相似,周演虽然戴着面具,可若是将他的笑容神态挪到瑞王爷身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要不是认识他们俩,沈书允差点以为他们是一个人了。
他们之间能有如此高的相性,也许是因为经历相似,都是少小离家,在军营或山匪窝里摸爬滚打,都见过生离死别。
瑞王爷的最终形象出现在眼前,沈书允睁开眼睛开始动笔。穿越前,她已是小有名气的插画师,风格倾向于古风厚涂,将她的国画与油画功底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安静内敛,喜欢用画笔讲故事,但因为各种原因,她始终没有动笔去创造一个属于她的故事,直到她遇见瑞王爷。
这次,不仅仅是为了讲故事,还是为了记录,她要用画笔为他写传记。
大周没有电子设备,一切回归最传统的绘画方式,让这份工作更加复杂,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但愿她这条命,能撑到漫画完结。
左手腕的黑线又加深加长了,沈书允低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地用衣袖盖住了。
夜幕降临,顾溪和戴上金属面具,携部下来到乾山老槐树前,山上风凉,槐树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树下,已有人在等他了。
顾溪和停住脚步,抽剑插在地上,“解药。”
黑鹰微微挑眉,这漫山遍野都埋伏了山匪,周演更是亲自赴约,如此盛大的阵仗,只是为了给瑞王妃解毒?
“周公子,幸会。”
顾溪和不耐烦道:“少废话,怎样才肯把解药交出来?”
黑鹰笑了一声,“中秋过后就是皇家秋猎,想要解药,就拿三皇子的人头来换。”说着,扔给顾溪和一个瓷瓶,“这里面的药可以延缓毒发,待拿到顾景泽的人头,我自会双手奉上真正的解药。”
他开出的条件,既可以拖住周演,让中秋节的计划顺利进行,还能借他的手除掉三皇子这个人精。
“你敢要挟我?”
顾溪和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埋伏在四周的人纷纷现身,将黑鹰层层包围。
“今晚你若拿不出解药,就把命留下。”
顾溪和一脸镇定,这个时候他表现得越在意,就越容易受他摆布,两军对战,有的时候比的是威慑力。
“我死了,你就救不了瑞王妃了。”
“你死了,我会掘地三尺,掀了你的老巢,把解药找出来。”
“周公子,是要与我兵戎相见吗?”黑鹰拍了拍手,他的伏兵也纷纷现身。
顾溪和并不意外,早在踩点埋伏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的人,乾山就这么大点地方,想来对方也早就发现了他的人。
“是你太贪心了,刺杀皇子,怕是要赔上我这座寨子。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做这种亏本买卖?你既敢动我的人,便是受千刀万剐都不够。识相点就把解药拿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黑鹰皱起眉头,这周演怎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京城中势力庞杂,他虽未见过周演,却常听人提起,此人行事圆滑城府极深,从不参与派系之争,虽是山匪,待人却温和有礼,乃是位谦谦君子。
按照江湖规矩,即便对他提出的条件不满,也不该贸然行事,至少会有谈判回旋的余地,而不是像这样把话说死。
莫非是他想错了,这个人压根儿没把瑞王妃当回事?可若说不在意,为何又来赴约?
他沉吟道:“解药不在我身上,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他不想正面与周演作对,已主动给出了台阶,刺杀三皇子只是个借口,他的目的是拖住周演,若他不愿,可以换个条件。
顾溪和的目的达到了,唇畔有极浅的笑意,“实话告诉你吧,解药,我已经拿到手了,你手上没有能要挟我的东西。”
“不可能!”
黑鹰早就把解药藏在了据点密室,周演怎可能拿得到?
顾溪和挥了挥手,退后一步,桃花源的战士们发起了猛烈进攻,他站在一旁慢悠悠地转着剑。
黑鹰一边应付着袭击,一边朝他大喊,“你不可能拿得到解药。”
顾溪和戏谑道:“想不明白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先顾好自己的命吧。”
黑鹰被围堵在大槐树下,虽然他身手不错,但顾溪和手底下的暗线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接到命令,务必要擒住贼首。
顾溪和从背上取下弓箭,射向了捉襟见肘的黑鹰,一箭贯穿了他的心脏,他走到大槐树下,冷觑着垂死的黑鹰,低声道:“到底是让你死得太便宜了,本王向来护短,你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妻子头上。”
黑鹰睁大了眼睛,“你是——”
剑影骤然落下,黑鹰的头颅落下,带着他未说完的话和遗憾,咕噜噜滚进泥里。大槐树下,回荡着顾溪和冰冷的声音,“今晚,不留活口。”
乾山四合院里,老宦官抬头往窗外望了一眼,而后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闷头睡,对外面的厮杀声置若罔闻。
他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他是蝼蚁之辈,对于贵人们的你死我活,除了听之任之,淡然观之,还能做些什么呢?
夜色深沉,同样沉默的,还有陵地里的那棵老槐树,它佝偻着身子,平静地俯视着大地上的尸体。
不远的京郊,号称京城首富的钱员外家,燃起了熊熊大火,他最引以为傲的山庄一夜之间化作废墟。只要少数知情人知道,大火之前,那里曾发生了一场恶战。
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面对着满载而归的马车道:“这批货的成色不错,之前被勒索的亏损,总算是赚回来了,我该好好谢谢周演。”
“白先生,这是噬心丸的解药。”
“这种东西,库里面多得是,派人送去桃花源吧。”
他上了另一辆马车,驶去了相反的方向,路过夜市的时候,买了一篮花。
马车最终停在了瑞王府侧门,他摘了面具,拎着花回到妙算阁,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插到花瓶里。
“扶风榭那边的侍卫可以撤一撤了,莫要惊扰了送药的人。”
“是。”一个黑影领命离开。
侍弄完花草,白竹轻轻叹了口气,“溪和兄啊,你的病究竟何日才能好,再晚一些,嫂嫂就要跟别人走了。”
王妃中毒的事情,他本该置之不理的,但其中牵涉甚广,更重要的,她是唯一能牵动瑞王爷的情绪的人。王爷的病,或许会因她产生转机。所以他才会自作主张,冒险相救。
乾山上,顾溪和派人将散落的敌人尸首丢到天坑里,将己方伤员和已故将士抬回桃花源,忙完的时候天快亮了。
他不能施展轻功,出入王府多有不便,只好派心腹去家里送药,他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准备连夜溜回王府。
山门外,却有人求见。见到周演,那黑衣人微微颔首,“这是我家先生送来的噬心丸解药,您可以留作备用。”
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送完药便离开了。
顾溪和打开瓶盖闻了一闻,“还真是解药,白天送来一瓶,晚上又送来一瓶,天机阁的人,出手真阔绰。”
他的部下感慨道:“此次若没有天机阁的人出手相助,头儿恐怕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算我欠他们一个人情。”
但是他心里充满疑惑,天机阁的人如何会知道沈书允中毒的事情,还以此来与他谈交易,他已按照约定牵制了梁国余孽的主力,天机阁却再次送药。
此事虽进展顺利,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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