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昨夜住在李记客栈的客人,只有那被众人推搡着过来的兄弟二人。
李狗栓大清早的急了眼,先是怀疑自己婆娘偷藏了银子,又打了一顿,在婆娘的哭诉中,这才想到还有两个住店的汉子。急忙窜出去寻了几个同族的本家兄弟,一蜂窝涌进那两兄弟的客房,将两人给拿下了,先是一阵暴打,然后寻找贼赃。可是李狗栓几个人翻遍了客房上下,愣是找不到那银子的踪影。
那两兄弟姓张,坚决不从,咬了牙不肯认账,李狗栓又急了眼,打狠了也不行,把人放了吧,自己丢的银子没处去寻。在族中本家兄弟的提醒下,这才扭了二人来小陈河衙门,直说自己丢了五十两银子,被这两个住店的贼人偷了,请李河长决断。
老李河长听罢原委,也是无奈。这张氏兄弟面相黝黑,一看就是在河上跑惯了生活的憨厚穷苦之人。
李狗栓这逮住蛤蟆攥出尿的性格,有谁不知道?人家在你店中住了一晚,就偷了你的银子?都是左右附近的乡亲,我们咋不知道你何时有了那么多银子?
“狗栓啊,你也太不小心,这么多银子存在了钱庄才是正理,怎么就在随意放置在店中?”老李河长沉吟道:“本官这小小的河道衙门,并没有这缉盗的专权,你还是趁着天色尚早,去县衙报案罢。”
李狗栓一听就哭诉了起来:“族爷,亲爷爷,青天大老爷,您老人家帮我把他俩给判了,小子店中昨夜只有这两个贼人住店,一定是他俩偷的。县衙太远,那衙门又高又大,不是小人这等能去的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小的河道衙门便围满了人,从古至今,这等看热闹的事情,是从不缺吃瓜群众的。
这时候,吃瓜群众们叫嚷起来,纷纷请求李老河长现场断案。开玩笑,这案子要是去了县衙,哪里有家门口的热闹可看?
这热闹必须看,老李河长必须现场断案。
众人这么一怂恿,声音愈大,辛清纯闻声也赶了过来。
等辛清纯弄清楚了原委,这边老李河长已经实在无奈,只得在众人的要求下接下这桩案子。
老李河长手下好歹有两名监当,六名甲头。当下便派人带着张家兄弟的老大去了兄弟俩停在码头的船上去搜寻。
那边去搜船了,这边李河长细细询问张家老二昨夜的情况。
张家老二略瘦一些,模样倒是显着比张老大还要苍老。张老二当下跪地痛哭,哭诉起自己的委屈,道是自己兄弟三日前离家,去往汉江兴阳渡附近经商,本没想在这崔庄渡停留,因见这里热闹,也是乏了,便停船吃了几杯酒,烫了烫脚,倒头便睡了,直至今日清早被闯进来的汉子打醒,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位帮着李狗栓拿人的本家兄弟一脸尴尬,互相望了两眼,都缩着身子往后略退了退。
张家兄弟驶的是一条破船,河衙里几个甲头将船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些许二两散碎银和一些铜板,没找到其它一点儿值钱的物事,更别说五十两银子了。
几个甲头带着张老大,持着那些散碎银和铜板回来向李河长复命。
看到那些许散碎银和铜板,听着甲头向李河长的汇报,众人的神色都变了,纷纷看向李狗栓。
狗栓见状,差点儿崩溃,这张家兄弟是自己唯一想到的线索,若这银子不是他二人所窃,自己却又从哪里去寻回那五十两银子?
当下也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赌咒发誓,说自己昨天真的有了五十两银子,在今天早晨不见了,而昨夜自己店中只住了这两个人,定是他二人所为。
吃瓜群众有的人疑惑而思索,有的人则是哄然大笑。直感觉这瓜吃的非常过瘾,全然没有把这小陈河道衙门的威严放在心上。
这便是在家门口做官的不便了,辛清纯暗暗想到,远则怨,近则不逊。外公这官做的,不容易啊。
老李河长一时也没了头绪,想了想,着人去李记客栈把狗栓媳妇喊来。
狗栓媳妇此时荆钗不齐,衣衫不整,身上脸上带着被狗栓暴打的痕迹,哭哭啼啼地走了过来,吃瓜群众见状,一边闪开一条路,一边纷纷对狗栓指责起来。更有那族中老辈,被气的呼哧喘气,大骂狗栓败兴丢人。
狗栓蔫着脸低头不语,狗栓媳妇跪在一旁,啼哭着把自己昨日从娘家回来,带回了三十多两银子,又把自己的首饰典当的事情一一说了。
辛清纯本不欲插手,但见外公左右为难的样子实在不忍,思来想去,招手喊了一名面熟的甲头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甲头看看河长大人,最终还是点头离去。
看着那甲头离开,辛清纯趋前几步,来到外公身侧,对着众人说道:“各位,眼见着日头上来了,我外公还未用早食,朝廷还不差饿兵呢,莫若大家先行散去,外公这里先用完早食,做一些寻访查问事宜,咱们午后再来,我外公一定给这失银案一个结果。”
两名监当听到这番话,也走了出来,一一劝着大家离去,把张家兄弟暂时留在衙门,命几个甲头看押在马厩里。
老李河长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手腕又有些僵硬了。辛清纯扶着外公,来到花厅坐下来。
“这缉盗的事情,本就不该河道衙门管,你刚才当众说,下午外公会给他们一个交待。”老李河长吁了口气,看着辛清纯叹道:“外公这心里,着实是没个章法啊。”
“外公莫急,这还有一上午时间呢,我已经安排人去取证了,您老先坐着喝几口茶,这案子由外孙我来破,等我去安排安排,晌午我再来找您老人家,下午您看我的。”
辛清纯又安抚了外公几句,走了出来,路过马厩时,看到可怜兮兮坐在马厩地上的张家兄弟,摇摇头,奔渡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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