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的婚礼场面很盛大。
宾客极多, 皇上送了贺礼,添妆的有皇后娘娘和公主,世家夫人们, 虽然姜棠没能回来,可有孕在身,自然要以孩子为重。
成亲那日十里红妆, 探花郎萧廷砚身着红袍, 更显得眉目如画。花轿上有珍珠, 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光辉闪烁。跟着的丫鬟们个个漂亮,安阳坐在花轿里面,悄悄掀开盖头往外瞧了瞧, 外面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安阳很喜欢热闹, 从前身子不好, 不能出门不能大笑,热闹不起来, 后来身子渐渐好了,又顾忌着身份。
她还看了眼前头骑马的萧廷砚,身姿的确好看。
兰陵萧家前几日就过来了, 礼数也算周全,两人成亲后过不了几日就回去了,安阳根本不用操心侍奉公婆的事。
而萧廷砚进了翰林, 就在盛京任职。那日后她有娘家靠着, 萧廷砚一人在这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许是赵家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她的几个堂兄为了皇位争了十几年, 而安阳也是赵家人的血脉,她也喜欢把什么都握在自己手里。
拜堂成亲洞房,一切顺顺利利。萧廷砚话不算多,夫妻两人没见过几次,倒也还算相处得来,次日拜见公婆,给了安阳丰厚的见面礼。
萧廷砚的母亲也是个美人,安阳对相貌好看的人一向态度宽容,婆媳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萧夫人拍着萧廷砚的手道:“一定要对安阳好,知道么?凡事让着她些,知道吗?”
萧廷砚他笑着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吧。”
萧夫人显然不太放心,又试探着对安阳道:“郡主,廷砚他性子有些拔尖……您千万别和他计较。”
安阳不明所以,她觉得萧廷砚性子挺好的,但论了解,自然是做娘的了解儿子。
安阳今年二十岁,原是从前身子不好,耽误了婚事,后来养了两年,也没合适的,最后才选中萧廷砚。
萧廷砚今年十八,安阳比他长两岁,但没觉着他是个不懂分寸的小子。
萧夫人的表情看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就好像丢给她了一个祸害。
安阳面上不动声色,“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夫君他很好,母亲以后也不要唤我郡主了,叫我云安就好。”
安阳是封号,云安才是她的名字。
萧夫人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云安,那你们夫妻俩说话,我出去转转。”
过了几日,萧家人回了兰陵,萧廷砚还是挺好的,安阳仍旧心存疑虑……
这她事先打听过,萧廷砚没有青梅竹马,没有关系好的表妹,婚事是他点过头答应的,祖上更没有被赵家人害过,他老师同窗也好好的,不是被逼迫不是委曲求全,安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
况且,她只是郡主,又不是公主,耽误不了萧廷砚的前途,那为何萧夫人那么说。
想不通安阳就不想了,但成亲后的第十日,两人吵了一架,萧廷砚牙尖嘴利,嘴皮子极好。
安阳总算明白萧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大约萧廷砚在兰陵,和她在盛京时差不多。
萧廷砚学问好,长得好,哪怕性子差些都有人说是真性情。
为何吵架,不过是因为件小事,安阳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围着自己转,而萧廷砚亦是如此,成亲之后大多时候都让着娘子,可有时候实在不想让了,脾气大着呢。
第一次吵架,安阳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萧廷砚长得好看,美人动怒,也是赏心悦目,哄一哄也就好了。
第二次吵架,安阳又耐着性子哄了哄,第三次,爱怎样怎样吧,她什么时候哄过人,而萧廷砚自带直接往外跑了,晚上也没回来。
安阳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在她看来,有事讲清楚,往外躲算什么。
况且,萧廷砚也不是去茶馆酒楼,他去了安王府。
安阳得把人领回来。
夜色深沉,已经十月份了,夜里天冷的厉害,但比不得安阳的脸色。
萧廷砚在王府和安王喝了酒吃了饭,安阳现在觉着,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饭吃吗,她还不如找一个老实的。
最可气的是她母亲还训她一顿,“成亲后就得收敛性子,你这从前还文静柔和,如今越发猖狂了。”
猖……猖狂?
安阳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她怎么就猖狂了,她和萧廷砚见过几次面,萧廷砚难道不知她是郡主吗。
她脾气就是如此。
而且,他往她娘家跑,还有理了。
也不嫌丢人的。
萧廷砚脸色倒是挺好看,“母亲别说云安了,也是我脑袋一热,我一个人在盛京,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儿,给您添麻烦了。”
安阳心道,知道麻烦还过来,感情心里也没数。
兴许,萧廷砚就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安阳也不会还呕着气,“要是早知道你来这儿,我也不知道把盛京哪儿都找一遍了,快回去吧,这回可消了气了?”
萧廷砚:“娘子说笑了,我何时有气。”
回到家中,安阳先把房门关上。
萧廷砚坐下,给安阳斟了杯茶,“先喝茶解解渴,再骂也不迟。”
安阳道:“郡马这话说的,我何时骂过你?”
萧廷砚一笑,“娘子这张嘴,就算不骂人,也和刀子似的,这扎在我心口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安阳被萧廷砚笑得有些晕乎,事到如今,她气也消了,“我也有错,只不过我是头一次成亲,不知怎么和夫君相处,你可倒好,一下让我里子面子全丢了。看母亲训我,你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吧。”
萧廷砚摇了摇头,“非也,我一点都不高兴,若非那时跟你讲不通道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云安,我也是头一次成亲,你和你朋友说话也总本郡主本郡主挂在嘴边吗,还是说觉得我更包容你,但你我是夫妻,你要想做郡主和郡马,也亦可。”
安阳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可真记仇。”
“不敢当。”萧廷砚笑着回道。
萧廷砚并不是书呆子,相反,很聪明有主意。
他可以让安阳九十步,但后头的十步安阳不能得寸进尺。
让着是情趣,一直让着就成欺负了。萧廷砚知道她身份贵重,可他也不差,他往前探了探身,勾住安阳的手,“你也别觉得我欺负你,说实话是你欺负我多些。”
都欺负到她娘家去了,可不是吗。
安阳道:“可我不能保证下次不这样,我和你商量商量,若有下次,别往安王府跑成吗,我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萧廷砚看着安阳,一张脸仿佛在发光,随后他摇了摇头,“不行。”
安阳一噎,“随你。”
两人算是短暂地和好如初了,安阳倒也多了解萧廷砚一层,有相貌有才华,还有脾气,果然,这人又不是傻的,自己什么样还能不清楚。
安阳倒是不觉得委屈,就是有点丢人,然后又有点火气。
她又不是多得理不饶人、多跋扈的郡主,不过朋友之间尚且有分寸,对萧廷砚的确是……
安阳希望他能哄着自己依着自己,比那些丫鬟做的还好,但萧廷砚几乎做不到。
不过她丢脸也不能白丢,安阳想了几个法子,但萧廷砚就像一条滑鱼。
入冬之后吃饭,府上的厨娘做的清淡了些。
安阳嘴有些挑,而萧廷砚是个什么都吃的,饭桌上,她说鱼味道太淡了,没有状元煲的鱼锅好吃。
萧廷砚觉得还不错,厨子厨艺很好了,这都不好,可见安阳嘴有多挑。
他凭着良心说道:“……还可以吧,这个时节鱼本来就不好捕捞,而且入冬了吃清淡些好,省着上火。”
安阳:“……那你多吃点。”
她说太淡了是觉得不好吃,那吃状元煲的不就行了,而且,状元煲做的也没有很多油吧,怎么说话这么费劲。
安阳想跟他争论几句,又觉得自己有时的确是事太多,一道菜而已,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她没必要勉强萧廷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可又觉得心里不好受,她说一句萧廷砚说十句都有。
一顿饭才吃两口,胃口尽失。
安阳又吃了几口,但筷子没再碰过那条鱼,而后饭桌上说话,和往常也没什么分别。
吃过饭,安阳就回屋躺着了,萧廷砚隐隐觉得安阳不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来。
不过一道菜,就因为他说好吃……这就生气了?那这郡主脾气未免也大了点吧。
萧廷砚在外面想了一会儿便进屋了,安阳面朝墙躺着。
俨然一副不想多话的样子。
萧廷砚没有自讨没趣,转了一圈又出去了,他叫来一个丫鬟,“郡主她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也不敢妄议主子的事儿,郡主以前性子柔和,是因为太医说不能动气动怒,她之前身子一直不太好,后来好了,能常出门,但是也得事事小心。
在丫鬟看来,自家郡主自然什么都好,那可是郡主啊,皇亲国戚。
丫鬟隐隐地提了一句从前的事,“郡马爷,郡主身子不太好,您不然去把妆台最下面那层的药找出来,送去?”
安阳以前身子不好萧廷砚这是知道的,他有些懊悔,不就是些小事,何必这么计较,顺着她说又如何?
他倒也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夫妻之间,计较多了也不好。
萧廷砚叹了口气,“你去送药,我出去一趟,现在天冷,尤其晚上,别让郡主往外跑了。”
萧廷砚去了状元煲,找到了安阳提的鱼煲。
他没来过这儿,虽然挺有名的。
兰陵萧家的子弟不缺银子,春闱前后没来过,后来顶着探花郎的名声,也很少出门吃。
鱼煲做了一刻钟多,萧廷砚用饭盒装了回去。
路上有些颠簸,不免撒了一点汤,带回去有些凉了,萧廷砚让厨娘又热了热。
在进屋,他先在门口烤了烤火,真是娶了个祖宗。
不过也不是不知道安阳的身份,总不能娶郡主又不要郡主脾气吧。
安阳还是那个姿势,似乎是睡着了。
萧廷砚摸了摸她的脸颊,“还生气呢?”
安阳把他手挡住,“没生气,我睡一会儿。”
萧廷砚:“吃饱了吗就睡,你知道我刚才去哪儿吗?”
安阳心想,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就算是去安王府我也不管。
萧廷砚见人不理,又道:“我去了趟姜氏火锅店,等了许久才买了一份鱼煲,不过有些凉了,正在厨房的锅里。你若不吃的话,那只能扔了,我可不想一番心意便宜别人。”
安阳翻过身想起来,她道:“你早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萧廷砚一把把人按住,还是瘦了些,“我说你能不得了便宜还卖乖吗,真是难伺候。”
安阳有些得意,道:“难伺候你不也得伺候。”
萧廷砚这回退了一步,“是,谁让是我娶回来的呢,早知道知道入赘了,住安王府,还有人给我做主。”
他一向口头没忌讳,安阳又噎了一下,不过这人就这样,总得慢慢磨合才是。
安阳道:“你下次不许去安王府了听见没!”
萧廷砚笑了笑,“我今儿差点去了,到门口拐了个弯儿。”
安阳张张嘴,“你还真……”
萧廷砚道:“骗你的,怎么什么都信,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娘子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安阳道:“你这不会又是‘抛砖引玉’,再让我认个错吧。”
“不是,快起来吃饭吧,快好了。”萧廷砚拉着安阳起来,“走吧,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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