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大燕都城左丘明月,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通常来说,医者医术,越老越精。左丘明月年纪虽不大,却是药王左丘霖的关门弟子。
传闻道左丘霖至今闭关未出,正在潜心研制灵丹妙药,又有传闻道左丘霖已被皇帝掳去宫中,改名换姓当了御医。总之这老头十分神秘,上次被人瞧见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连左丘明月在及冠之后都再未见过师父。
世人还知左丘明月有一师兄,然而其名不详,其貌不知,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左丘霖还要神秘。
今日左丘明月出诊方府,结束后行至方府门口,刚与方员外行礼告别,耳后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左丘!”
这一喊声音极大,左丘明月耳内一震。
他回头,直感觉眼前一阵轻风吹来,让他不由地眯起眼睛,待再睁开时,便看见上一瞬叫他的人放大在咫尺之间的面庞。左丘明月心中一惊,还未回过神来,双脚倏地离地、腾空。
“……阿昭!”这下他直接惊出了声,双手死死抓在对方肩头。
“跟我走。”来人双眉紧蹙,只轻声丢下这三个字后,左丘明月夹紧的双肩便倏地松懈下来。他安静地趴在胸腹下紧实的背脊上,歪着脑袋,闭眼去听耳边的风声,努力去寻贴着他的心跳声,尽力忽略垫在他大腿之下那手掌的温度和触感。
“诶?这不是侯府的纪大人吗?”方员外道,话音未落,纪昭已经背着左丘明月没了影。
纪昭脚下运着轻功,一路飞檐走壁,两脚生风,趴在他背上的左丘明月却没感到太大颠簸。临近侯府,门口侍卫见来人是纪昭,立刻开门,但纪昭仍嫌慢,没走正门,他脚步不停,背着左丘明月又掠过几道墙,来到主院后才终于停下。
纪昭下地站稳,微微曲腿,将左丘明月慢慢落在平地上。后者略扶了一把纪昭的肩,站直理袖。左丘明月抬头,看到纪昭额上一层薄汗,微微一愣,一路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波澜。他轻轻蹙眉,想到纪昭曾背他跑过更远的路也不曾淌汗,难道是……自己近来重了?抑或是纪昭身体有损?
左丘明月双眉蹙得更紧,下意识便抬手,忍不住要给纪昭把脉,可下一瞬,他的手腕却先被抓了过去。
“侯爷病了,劳你看看。”纪昭说罢便转身,牵着左丘明月疾步往前走。
手腕被握了个紧实,左丘明月先是又一愣,而后便感到牵着他的力量更大,似乎不满自己的停顿,他默默吐了口气,连忙抬步跟上。
眼下不能把脉,左丘明月便想用其他法子去探。他闭目凝神,送入耳中的声音瞬间清晰了数倍。左丘明月仔细在脚步声中辨着纪昭的吐息,几步后他睁开眼,紧蹙的双眉和心同时放了下来——既然纪昭身体无碍,那么那层薄汗大多是急出来。想明白后他便不由弯了嘴角,自嘲笑笑——燕都转暖,说不准也是热的,自己如此紧张做甚。
左丘明月不紧张了,也不急了,但有人依旧急。
眼下侯爷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纪昭牵着左丘明月走近后,似乎更急了,脚步如飞,手上也失了分寸,甚至抓得左丘明月手腕发痛。左丘明月本欲提醒,又想到纪昭那副天塌了的神情,他低头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默默笑了笑没说话。
左丘明月远远看到侯爷依旧挺拔的背影,想到纪昭急到满头汗的模样,心中更加感到好笑,殊不知那魁梧的背影落在纪昭眼里,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已是病入膏肓。
“侯爷。”走到人跟前,纪昭放下左丘明月的手,抬手行了一礼。
左丘明月默不作声地在袖子里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站在纪昭身后跟着行礼,“见过侯爷。”
两人先后行礼,好一会儿却不得任何回应。左丘明月仍躬着身,悄悄抬眸打量坐在石凳上的当朝大将军——剑眉星目,俊逸出尘,只是那双墨色的眼眸此时彻底失了神采,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好似与石凳融为一体,化成了一座精致的雕像。
“侯爷。”纪昭又叫,声音悲痛。
沈靖终于回过神,他慢慢转首,抬眸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两人,眨了下眼,而后便又无动静了。
“侯爷!”纪昭更急,不等沈靖回话便自行放下手,他上前一步,离沈靖近了些,“侯爷,属下把左丘明月找来了,让他给您看看罢。”
沈靖不动,两眼依旧无神地看向某处。
往日沈靖虽然因为痴症行为举止仿若幼童,但从未有过如眼下这般呆滞失神的模样,左丘明月蹙眉,在纪昭身后小声问他,“侯爷可是痴症又加重了?”
“本侯之前果真害了病。”
赶在纪昭回答之前,沈靖先道,一句话便让左丘明月和纪昭齐齐惊呆。
两人还未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听沈靖再次出声。
“看来本侯先前病得不轻,”沈靖抬眸,冷冷瞥了左丘明月一眼,“草野之民,都有胆子在本侯眼皮子底下狂言妄语。”
左丘明月额冒冷汗,当即下跪,“草民知罪!”
“侯爷!”纪昭紧跟着也双膝磕地,“左丘忧心侯爷身体,一时出言不逊,绝无恶意!还请侯爷宽宏大量,饶过他吧!”
“本侯知道他并无恶意,不然你以为他那人头为何还能好好地在脖子上待着?”沈靖轻飘飘一句话让两人更加惊恐,他抬头,声音中的冰冷退去了几分,“起来吧,今后别再把本侯当三岁小童哄。”
“多谢侯爷!”
“多谢侯爷!”
两人齐声谢恩,心惊胆战地从地上起来。
沈靖冲左丘明月摆摆手,左丘明月会意,对沈靖行礼之后,转身离去,心里仍砰砰直跳。
院内只余沈靖与纪昭两人,一人坐,一人站,相对无话。
纪昭低头,用余光扫着沈靖,心中有万千个问题想要问他。
侯爷是……病好了吗?如何好的?何时好的?为何心性大变?
这些想法接踵而至,但想到沈靖方才发的那通脾气,他一个也没敢问出口。
纪昭儿时因战乱家破人亡,被老侯爷收养,与沈靖一同长大,战乱时他乃沈靖的副将,太平后成沈靖的贴身侍卫,在沈靖病后,他几乎成了沈靖的大哥。名义上纪昭虽是沈靖下属,但两人早已情同手足。
眼下,他还是头一回连看都不敢看沈靖一眼。
“纪昭。”
听到自己被点名,纪昭连忙收住心神,抱拳道,“属下在。”
“左丘明月该是已经出府了罢?”
纪昭眼皮一跳,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是。”
“燕都名医死在侯府,传出去不好听,在他回去的路上,你去好好送送他罢。”沈靖轻声道。
纪昭心口一窒,“扑通”一声便又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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