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左丘明月方才出言不逊,的确有错,但错不至此!属下恳请侯爷念在左丘明月往日为侯爷请脉数次的份上,饶他一命!”纪昭语气激动,说罢便以头磕地,闷声一响。
“啧,”沈靖听得蹙眉,而后嘴角悄悄扬了起来,轻飘飘吐出一句话,听不出语气,“你果真喜欢那大夫。”
纪昭浑身一颤,震惊地抬起头,他双唇打着颤,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又放弃。地上传来实打实的又一声响,纪昭再次磕了下去,这回吓得连“侯爷”都喊不出了。
沈靖摆摆手,嫌弃道,“行了,别磕了,本候逗你的。好不容易本侯不傻了,你且省省,别把自己给磕傻。”
纪昭心下松了口气,而后他慢慢起身抬头,望着沈靖,眼神复杂——侯爷痴症痊愈一事他虽然已经猜到,但此时终于听道沈靖亲口确认,纪昭简直要喜极而泣。
“侯爷,您……”他双唇颤抖,声音哽咽,“您回来了吗?”
沈靖看向纪昭含着泪的双眼,唇边一提,分不出意味地笑了一声,他抬头,看着房梁上的一只喜鹊,轻声问道,“本侯何时病的?”
“两年前,侯爷率兵击退外敌,大胜后返回燕都,当晚圣上设宴,侯爷醉了,醒来后便……”纪昭咬牙,心中五味交杂,“之后圣上赐过御医为侯爷医治,属下也在民间为侯爷寻遍名医,但……”纪昭没说下去。
沈靖垂眸,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圣上已赐御医,纪昭还要在外面为他另找大夫,看来那御医只是为做个样子罢了。
——毕竟是圣上药傻的人,哪个御医敢治?
“这么说,你也知道本侯是如何傻的。”沈靖轻声道,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沈家世代忠臣良将,几代人在战场上为大燕献了命,轮到沈靖幸运一些,可他没被外敌杀死,却被天家下|药。沈家纵使手握兵权,也从未起过异心,要功勋无数的大将军沦落成一个傻子,何至于此?
纪昭粗喘一声,悔恨道,“属下护卫不周!”
此事自然怪不得纪昭,沈靖吐了口气,看着地上的人道,“这两年,你辛苦了。”
纪昭听了这句后,在眼眶打转的泪花花终于淌了下来。
沈靖感到颇为头痛,错开眼道,“起来说话。”
“谢侯爷。”纪昭起身,用手背蹭掉了被沈靖嫌弃的泪。
“你是因为本侯被药傻,才答应柏淮秋的?”沈靖倏地问。
纪昭双眉挑起,惊讶道,“侯爷记得这两年的事?”
沈靖蹙眉,轻按太阳穴,脑中更多的画面闪了进来,“记得一些……得慢慢想。”
历代皇子为了金銮殿内那把龙椅勾心斗角,大燕亦是如此,朝堂结为两派,分为太子党与二皇子党。沈靖方才提到的柏淮秋乃二皇子柏淮泽胞弟,归属二皇子党。
沈靖无心参与党派之争,奈何兵权在手,在被皇帝药傻之前,太子党与二皇子党两边的人便频频打扰、拉拢沈靖。沈靖成了傻子后,更是成了香饽饽,毕竟让一个傻子听话简直易如控傀儡。
沈靖揉着额角,隐约记得纪昭替自己做出决定——归入二皇子麾下暗党,好似还替二皇子悄无声息地做了一些事。
“你答应他,是想替本侯找个靠山?”沈靖问道。老侯爷已驾鹤西去,被药傻的沈靖再无依靠,纪昭这么做也合乎情理。
纪昭抿唇,似在纠结如何作答,他开口,干脆绕过这个问题,“属下做下决定,乃是因为……二皇子、三皇子与属下有共同仇敌。”
这话说得含糊,沈靖蹙眉,暗自思考——害纪昭家破人亡的仇敌已被沈靖在战场上断了首级,如今的仇敌还能有谁?不就是龙椅上把沈靖一代神将药成痴傻儿的那位吗?
这么说来,二皇子、三皇子竟是想……弑君、杀父?
沈靖轻笑一声,“倒是有趣。”
“那二皇子可曾交付于本侯什么事办?”沈靖问道,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紧要的东西。
“目前只有一件,”纪昭答道,“二皇子不常出面,多是三皇子派人与属下交涉。”
沈靖点头,心道自己之前横竖是一个傻子,确实也替柏淮秋办不成太多事,估计交与他的那一件事也是件不费脑的。
果真,纪昭道,“二皇子劳侯爷赴醉花楼扮宾客,暗探楼中是否有会武功的姑娘。”
沈靖微微一愣,咬牙切齿道,“好啊,所以本侯才会去那劳什子的醉花楼!”
纪昭一惊,不知沈靖为何突然发怒——之前沈靖确实不是留恋烟花之地的人,然而自从遇到那花魁后便不同了。
“侯爷,您为何这般……”纪昭眉心一跳,想到沈靖昨夜去醉花楼后半宿未归,今早从内寝出来后痴症便奇迹般地痊愈了。
“侯爷您……您的病是如何好的?”纪昭问出了早想问的事,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与醉花楼……与那花魁有什么关联。
沈靖想到昨夜的那壶“茶”,勾唇冷冷一笑。
“又有人给本侯下|药,可惜作茧自缚,非但没将本侯药死,却将本侯的病治好了。”眼前浮现出昨夜那人眼蒙绸带,小心斟酒的模样,以及后来沈靖在被褥下摸到的东西,沈靖瞳孔一缩,感到一阵恶寒从心口涌出。
他眼神冰冷,轻声道,“不但如此,还让本侯抓到了小把柄,你说那人此时……是在气本侯,还是在怕本侯?”
这一番话将纪昭吓得后背发凉,“侯爷,究竟是哪个歹人胆敢——”
“本侯既已病好,便再不会这般受人摆布,昨夜之事,本侯自行处理。你现在去追上左丘明月,好好把人送回……”沈靖故意打了个顿,他抬眸,在纪昭面上看到了令他满意的表情,才继续往下说,“把人送回医馆。”
纪昭大松一口气,简直快要再次给他的亲侯爷下跪了。
“顺便告诫左丘明月,今日之事,不可声张,既然是那位让本侯傻,那本侯便只能傻到底。”沈靖道——这是要装傻欺君的意思了。
“侯爷英明。”纪昭抱拳,心中感慨侯爷不愧是已恢复神智。
“……‘恳请侯爷念在左丘明月往日为侯爷请脉数次的份上,饶他一命?’”沈靖倏地嘀咕起这句话,他抬头看着纪昭,似笑非笑,“这么看来,你同那小大夫便是这般好上的?”
纪昭瞬间面红耳赤、舌头打结,“侯爷,属下、属下与左丘仅是——”
沈靖摆摆手,打断他道,“行了,本侯又没说不许,去追人吧。”
纪昭在继续解释与去寻左丘明月两者间,果断选了后者,转身小跑几步,翻墙走了。
“呆子。”沈靖低头笑笑,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散尽,余光扫着院中一角,淡淡道,“只剩你我了,出来罢。”
院中异常安静,只闻虫鸣鸟叫,沈靖在心中默念三声,而后身形一闪,终于离了那久坐半晌的石凳。
他拔剑提步,须臾之间赶至那处角落,可惜只来得及看到隐藏在花草石头之后口吐白沫的人——竟是服毒自尽了。
“啧。”沈靖蹙眉,不能问审死人,感到颇为可惜。
连纪昭都没发现这多出来的吐息之声,看来此人功法不容小觑,沈靖低头看着仰躺在地上身着侯府侍从衣饰的人,在心中想道:看来侯府的人手是该仔细整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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