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白醒来的时候,门外正响起一阵争论,像是何明与人在吵什么。
他深知何明脾性,所以愈发觉着疑惑,正想下床看看,就见一群太监宫女推开了何明,进了房门。
江知白一动,便觉着肠胃深处传来一阵隐痛,闷哼了一声后,也不逞强,坐在床上,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何明惊道:“王爷您醒了?”
那群宫人不情不愿的向他请了安,道:“王爷,陛下大喜,吩咐我们把全宫上下打点的喜庆点。”
何明心道糟糕,正想打发这些人出去时,就听见为首的太监尖细的声音:“王爷怕是还不知道吧?陛下要迎娶姜家嫡女成为皇后呢!”
江知白不动声色的道:“是吗?那还真是大喜事呢。”
没看到热闹,那太监明显还有些不甘心,道:“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婚期就在不久后呢,陛下送去姜家的聘礼能从宫门口一直摆到城门外……”
何明忽然给了他一巴掌,道:“这些事也是你们能说的?背后议论主子,可是大罪!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那太监怒瞪何明,就听见江知白中气不足的声音响在房间里,道:“既是有罪,拖入慎刑司便是。”
跟在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这位年轻的失势王爷,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江知白轻笑道:“怎么,难道我这一觉醒来,这爵位又被陛下褫夺了?”
到底是曾经权倾朝野的人物,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憔悴,这番轻飘飘的话却能让人脊背生寒,立刻有太监上前,拖着这人出去,分外凄厉的求饶声,让在场诸人都抖了一抖。
江知白望着房间内挂了一半的红灯笼,皱眉道:“撤下。”
有宫女小声道:“陛下吩咐在每个宫中都……”
江知白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她便再也说不下去,胡乱的扯下这些装饰,抱在怀里,福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房中还没清净一会,便听见云清的轻柔的声音响起,“知白哥哥,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江知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也没出声回绝。
何明便去替云清开了门,迎他进来,安排他坐在远离床榻的桌边。
跟随他来的人并没有进来,只是分立在大门两边。
江知白挑了挑眉,用目光询问云清的来意。
云清甜蜜蜜的道:“知白哥哥还真是冷淡呢,连话都不肯跟我说。更令我伤心的是,知白哥哥好像在查我?怎么,怀疑我跟这场瘟疫有关?”
江知白声音有些沙哑,道:“若是问心无愧,何必来此。”
云清捧着心口道:“知白哥哥讲话真是不留情面呢,明明我与陛下身上留着差不多的血脉,为什么你对他就那么好呢?”
江知白冷声道:“与你何干?”
云清摇了摇头,道:“好了,知白哥哥既然不喜欢跟我讲话,那我便直说了。若是有一天,知白哥哥终于发现我那个好哥哥不值得你这份真情,记得回来找我——我永远都欢迎知白哥哥呢!”
江知白冷声道:“你做了什么?”
云清把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嘘,道:“知白哥哥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我那个好哥哥就不一定了。再见,希望到时候知白哥哥已经想清楚了,谁才是值得栖息的良木。”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难得正常的讲了一句话,道:“其实你真的不必过得这么辛苦。”
等了一会,也没听见江知白说什么,他苦笑了一声便大步离开了。
明庭里安静的吓人,好半天江知白才轻声笑了出来,偏头问何明:“陛下不知道我病了吧?”
何明小声道:“陛下这些天都没来过明庭,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所以并不知道王爷的情况。”
能有什么事呢?目前最大的事情就是立后了,婚期这么近,云落应该正忙着量体裁衣吧。连云清都知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真叫江知白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何明投到他身上的关切眼神,他把那丝隐秘的感伤收了起来,道:“我有些饿了。”
何明连忙道:“奴婢叫人去传膳。”
为了当今天子的婚事,即使一天冷过一天,宫中四处也都是热热闹闹的。
江知白把自己关在明庭里,每天都按时吃药,能下地走动之后便命何明翻出了以前学琴用的古琴,闲下来时便拨弄一下,倒是很有闲情逸趣。
有一天弹琴时,他忽然发现窗外有名身段婀娜的女子。
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雪,地上的冰雪都没化,这样的天气里,除非有事在身,一般人都不会出门的,而这名女子穿着打扮并不像寻常宫女。
江知白让何明给她送去了一件厚披风,那女子穿好之后便远远地向他福了一礼,江知白也冲她点了点头。
何明回来时便告诉他,这名女子是宫里请来的戏班子中的花旦。
江知白有些好奇,随口问道:“怎么?陛下成婚时居然要请戏班子来唱戏?”
何明小心翼翼的望了他一眼,道:“听说是姜姑娘喜欢。”
江知白嗯了一声,便没再问下去了。
又过了几天,陈诚居然进宫来看他了。
江知白有些意外,毕竟这样的天气里,陈诚一个行走不便的人,进宫来看他这么一个失势的王爷,怎么听怎么奇怪。
陈诚的精神状态好上许多,颇有闲情逸致的与他谈了一会儿诗词歌赋,留下了一大堆补品,便告辞了。
江知白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问道:“何明,你知道云清最近在做什么吗?”
何明道:“陛下大婚将至,安乐侯作为他的弟弟,自然是陪在姜姑娘身边。”
江知白有些惊讶,道:“姜离烟没有自己的兄弟吗?怎么让云清去送嫁?”
这何明也不清楚,只是胡乱猜道:“姜姑娘好像一直住在宫中,并没有怎么回姜家,好像就是直接从宫中出嫁,不便让自己的兄弟进来,所以才会选安乐侯吧?”
一桩桩一件件的,都透露出诡异来,江知白想了好一会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便也当做是巧合罢了。
毕竟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也就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了。
云落一直到大婚当天,都没再过来明庭,也没让人与江知白带过话,似乎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
江知白也乐得自在,听到响彻宫中的炮竹声,他从何明手中接过毛巾,慢条斯理的浸入温度适中的洗脸盆中,然后拧了拧,贴在了自己脸上,深吸了口气,闷声道:“何明,替我寻身衣衫,今天可是陛下大喜的日子,我总得去看看。”
何明犹豫了一会,道:“王爷,其实您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别勉强自己,还是身体要紧。”
江知白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轻笑道:“我知道的,不过这种空前的盛事,总该去看个热闹。”
何明小声嘀咕道:“您身体吃得消吗?”
江知白有些无奈,道:“许太医妙手回春!你看我这些天,不是没再吐血了嘛。”
何明反驳道:“那王爷还不是不怎么吃得下东西,总是半夜疼醒,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便见之前总在窗外听江知白弹琴的女子抱着个包裹闪身进来,冲到江知白跟前跪下,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道:“求王爷救救妾!求王爷救救妾!”
何明怒斥道:“你这……”
江知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向那女子,道:“云清派你来做什么?”
那女子惊的睁大了眼睛,道:“王爷?”
江知白好整以暇的道:“不是他?难道是姜离烟?”
那女子乱了分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江知白又道:“算了,当我没问,你说吧,要我怎么救你?”
那女子松了口气,继续哭道:“妾是被皇后娘娘找进宫来的,她让妾代替她,在大婚当天,与陛下成亲!”
江知白哦了一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指尖在桌上敲了敲,道:“说下去。”
那女子心中怪异,却也没表现出来,道:“皇后娘娘她、她要跟人私奔!”
江知白笑了,道:“关我什么事?”
那女子结结巴巴道:“皇后娘娘她要跟宰相公子私奔!那相府公子前些天递了牌子来看您,大家都会怀疑是您帮他们俩私奔的!”
江知白挑了挑眉,道:“所以你来就是让这种怀疑变成事实吗?”
那女子跪在地上,眼里还带着泪水,道:“妾听过您的琴声,知道您是个心善之人,绝不会看着妾送死……”
江知白故作震惊,道:“可我又不傻,明知道是个局,为什么要眼睁睁往里面跳?”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云清拍着手从门外走进来,道:“知白哥哥果然不是普通人,一眼就看穿了。”
他瞥了一眼那个花旦,道:“东西留在这,下去吧。”
江知白抿紧了唇,五官的轮廓越发鲜明,有种说不出的冷漠与讥诮,道:“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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