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着杯水,换掉原本放在病房床头柜的那杯,杯里满满当当的水早已没了温度,这水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遍,人还没有醒。
病床上的另外一个男人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没有一点颜色,他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很是憔悴。
他掖好被子,看了一眼头顶挂着的输液袋,水还没滴完,然后放心走进了卫生间。
头晕,心慌,还伴随着恶心。
消毒水的气味蔓延鼻尖,只增不减。
苏俞舟下意识伸手想要揉揉额角,手背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感。
“苏律师,你还是别动了。”刚好,男人从卫生间拿着空杯子走了出来。
苏俞舟听闻,缓缓睁开了眼,挣扎起身。
这是医院?
他问:“石鸿朗,我怎么会在医院?”
石鸿朗走到他面前,取出一份诊断单,一字一句的念道:“突发性耳聋耳鸣。”
石鸿朗本来是跟苏俞舟一起来这边出差的,为了方便讨论案子,他们住在一个酒店,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苏俞舟早出晚归,早到他没醒,晚到他睡了,也有可能就没回来过。
反正第二天桌上都是资料文件,还有苏俞舟分析过得案子,他看到一半有点歧义,才想起来去医院找人,然后石鸿朗刚看到个背影,下一秒人就倒地不起了。
“医生说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精神压力大都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石鸿朗话说一半,停顿片刻,试探性问道,“苏律师,你现在耳朵听得到我说话吗?”
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病,但字面意思好像病人听不到?
苏俞舟点头:“听得见。”
石鸿朗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医生告诉我,苏律师你需要住院时间一周左右,每天大概就是挂水做检查,挂水做检查。”
苏俞舟沉默了一会儿,习惯性从枕头下翻手机,结果扑了个空。
“你手机摔得不成样了,已经没办法正常使用,我拿去附近手机店维修了。”
他眉眼顿了顿,转过头:“谢谢。”
“苏律师不用给我客气。”石鸿朗坐在一边,“之前要不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到不了现在的位置,这次一起出差,你又把大部分的工作……”
还没等他话说完,苏俞舟出声打断:“我妈那边不知道吧,放在酒店的巴西木浇过了吗?”
“阿姨快出院了,我就知道你不愿意说,撒了个小谎我告诉她,你提前回桐安了。至于那个巴西木……”石鸿朗抿了抿嘴,“你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关心一棵木头?平日里就见你天天照顾,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浇水了。”
命真就没有木头重要呗。
“谢谢。”苏俞舟语调淡淡的,“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石鸿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切换到了拨号的位置,他说:“医生说,这几天最好不要接触这些东西……对耳朵不好。”
“我知道了,就打这一次。”苏俞舟接过手机,指尖熟练的按下数字号码,然后拨打。
电话嘟嘟的声音,让他不由得蹙起眉毛,耳朵疼痛感由内而外的散发,遍布神经。
几十秒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播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
他头靠在墙上,脖子轻轻仰起,喉结上下滚动闭着眼,思索了一会儿,凭着记忆又拨通一串号码。
这次没有意外,电话接通了。
黎念刷完经济法最新的题,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浅浅伸了个懒腰:“今天终于刷完一章了,明天就可以刷新章了,旧章刷得都快吐了。”
柯小雨敷着面膜,眼睛看向天花板,生无可恋:“别刷了,你这样我会很有压力。”
“学习的压力吗?”
“那倒不是。”柯小雨伸手抓了抓床帘,却抓了个空气,她头扭过一点:“就是莫名感觉自己过得太轻松了,有点心虚。你跟湉湉在学习方面简直了,我比不上。”
黎念合上书,向后看了眼贝湉湉的桌子,空空如也,人不在。
“湉湉说她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咱们不需要给她留门。”
柯小雨无奈道:“她男朋友是不准备回去了吗?都快一周了腻在一起,精力还真不是一般的足,我都有点想湉湉了。”
黎念:“应该快了吧。”
“对了,你跟你男朋友圣诞节约好干嘛去了吗?”柯小雨直起身,一把揭掉面膜,“我还没想好怎么答应会比较好点。”
黎念摇头:“我昨天聊了几句,他说了一半就没回消息,应该在忙工作吧。”
柯小雨张了张嘴,神色犹豫不决:“黎念,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啊,我觉得工作忙可以,但一直忙就有点不对劲了,尤其是距离太远……可能有些不确定因素,你得早点防备。”
说完,她又补充道:“我只是个建议,当然我知道苏学长不是那样的人。”
黎念愣了愣,没说话。
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如果晚上还没回消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苏俞舟以前不管多久,都会回她消息,但这次好像有点太久了,一天时间都快过去,还是没回复。
正想着,她耳边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手机响起的铃声,距离不远不近。
黎念站起身,从桌上拿起手机,拍了拍柯小雨床的边缘:“有你电话。”
柯小雨一个转身握住手机,挠挠头:“我还以为是你的,我手机什么时候扔下面了我都不知道。”
“我的没电了关机,在充电。”黎念后知后觉往自己床位看去,“你忘记上次咱俩换同一个手机铃声了吗?”
柯小雨恍然大悟点点头,接通电话,嗯了一声迅速挂断:“我外卖来了,我先下楼取一趟哈。”
柯小雨离开宿舍后,黎念爬上床,看了一眼电量:百分之四十九。
算了,等电充满再开机吧。
圣诞节那天,室友都出去约会了,只有黎念还在刷题,她时不时盯着手机屏幕出神,聊天框里都是自己的消息。
终于没忍住,黎念按下了拨打键。
无一例外的,回复她的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黎念没多想,抓起外套就赶往苏俞舟工作的公司,律所外面布置的圣诞气息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放假的原因,律所里几乎没几个人,她好不容易碰见个女孩,询问了一番,还是无果。
黎念在公司内外,陆续问了几个人后,一律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她迈着快速的步伐,还抱有一丝希望,侥幸。来到了苏俞舟的出租屋门前,扭了扭把手,又反复敲门呼唤。
回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寂。
黎念背靠在冰冷的门框前,有点手足无措,她蹲在地上来来回回翻着通讯列表,手指有片刻的颤抖,按下了苏俞舟室友的电话。
没几秒,就拨通了。
聂子骞的声音很快从手机里传出来,他有点不确定的问道:“嫂子?你找我有事吗?”
黎念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力平稳:“请问你知道,苏俞舟他在哪里吗?”
“大佬啊……”聂子骞沉吟了一声,“他他他不是一般跟嫂子在一起吗,现在找不到人了?”
黎念鼻子有点酸,她说:“打不通电话,已经两天没回消息了。”
“这……这样啊?我去问问别人,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嫂子,别着急啊,肯定是大佬在忙,我先去问别人了啊……”
挂掉电话后,黎念在门前缩成一团,眼眶红红的,她抬头忘了一眼窗外,天色又快黑了。
又要过去一天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她早点打电话就好了。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就是因为顾忌他在跟客户聊工作,害怕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打扰,才没打的。
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但愿他真的没出什么事吧。
今天可是圣诞节啊,昨天是平安夜,他怎么可能有事,上天都在眷顾的日子,他怎么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阴冷的台阶,不多不少正好十七节。
来来回回的数,她都不知道数了多少遍。
恐怕都要把这辈子的台阶都快数完了。
恍惚间,有人拍了怕她的肩。
黎念猛地惊醒,仰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小姑娘,你没拿钥匙吗?”上了年纪的婆婆,指了指对面的门,“要不要进我屋里等等。”
黎念站起身,腿脚麻木酸困,她猛地靠墙壁撑住身体:“谢谢婆婆,我该走了。”
婆婆见状也没强求,摇摇头走进了屋里。
黎念扶着有点发沉的额头,一步一步往下走,也不知道有苏俞舟的消息了没。
她掏出手机,习惯性按下电源键,等待着亮屏,依旧是漆黑一片。
手机没电了。
没电了。
“这个时候怎么能没电……”她有些懊恼的抓着头发,咬着唇最后支支吾吾的变成低低的呜咽声。
黎念肩膀微颤着,脚步有些踉跄的往下走,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她都不知道将要去何处。
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充满电,去哪里才能充电,万一接收不到消息怎么办。
错过了怎么办。
泪滴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外套。
落在她指缝之间坠在地面,在地面晕染开花,又很快消败。它带有温度的,触碰后瞬间冰冷,再度消失,留下的痕迹寥寥无几。
“手机没电了,没电了。”黎念嘴里一直低喃,没有停过。她也没有意料到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这么简单。
仅仅是在日常不过的事,就足以让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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