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醒来的她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迟缓的回想着脑海中的画面,面上还残存着梦中的惊意,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关于前世的事情了……
梦中年幼的自己依旧敌不过同龄孩子的欺侮,梦中的大祭司殿依旧清冷寂寞,梦中族人冷漠相向的刀刃依旧冰凉透骨……然而最令她窒息的是,她的梦中,竟然没有了阿墨的身影……
风玉的手攥紧了心口,只觉呼吸不过来,这个梦,是在昭示着什么?
她无法接受,阿墨如果消失了……
低低的泣音,惊醒了伏在床边的不二周助,他起身查看,只看到了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少女,没有焦距的眼中带着痛苦之色,微闭眼,泪珠从眼角滑落,消失在枕中,
“身体还是很难受吗?”
清清柔柔的声音响起,沉浸在思绪中的风玉才惊醒,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担忧看着她的人,栗色的碎发稍微有些凌乱,穿着家居服的人和之前所见的模样不同,气息更加柔和,可是……风玉缓缓露出了疑问的神情,
不二同学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我家啊~”
微眯的月牙眸子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回答了她的疑问,风玉呆了呆,然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什么温热的东西,掀开被子抬起一看,竟然是——
“昨晚风玉同学梦里很难受的样子,抓住了我的手才安静了下来,没办法,就只能借风玉同学了。”
风玉慌忙松开,却见他的手软软垂了下去,不似正常反应,惊得想坐起来,却察觉四肢酸软无力,“你的、手……”
从喉咙里吐出来的声音干涩难听,微微带着痛意,风玉又是一愣,
“无事,有点麻了。”尝试着握了握手,见麻劲儿还没缓过来,不二周助摇摇头让她不用担心,然后俯身另一只手贴向她的额头,“反而是你自己,昨晚半夜发起了高烧,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还好,不是很烫了呢,”
额上的手温温凉凉的很舒服,风玉扶着床沿坐起身,觉得除了喉咙干涩咽口水有些痛,脑袋有点晕,四肢有些没有力气之外,其余还好。
这应该是灵力用竭,又受了内伤的后遗症,她现在还没有凝聚灵核,不主动打坐就无法吸收灵力,等恢复灵力就好了。如今她不仅要自己吸收灵力,还要帮助阿墨修复妖核……想到这里,风玉才意识到怀中空空,急忙寻找雪宝的身影,看到小沙发上还在睡的雪团子,松了一口气。
“喝点水吧。”
递过来的水杯入手温温的,风玉喝了一口,缓解了喉咙的干痛,同这个少年道谢,“不二同学,多谢你……”
“不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二周助微微一笑,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只是眼下的浅浅的青黑彰显着这个人一夜未睡好的状态,风玉微微垂眸,眼睫轻扇,房间里还放着水盆、毛巾,和用过的退烧贴……救她回家,帮她降温,还守在床边陪了她一整夜……
虽然是因为自己抓着他的手,可是,如果他想挣开,也是轻而易举吧……
这是她从未有过经历,前世无人关心她,冷了、饿了、病了,都是自己抗过去,在死狱里动弹不了的时候,也是她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师傅疯疯癫癫的时候基本在自己的洞穴里不管她……
“怎么了?”
坐在床上的人突然垂头不语的模样,透着一股子可怜的味道,捧着杯子的手指都透出用力的纠结,突然“哒叭”掉进杯子内,滴落在手背上的泪珠让不二周助一顿,
那颗泪珠,仿佛一下落到了他心中。
少女垂着头,微微摇晃,垂在床上铺散的墨发也跟着摇晃。
“……只是在想,该怎么报答不二同学的救命之恩……”短短的话语带着浓厚的鼻音,意识到失态了的风玉连忙闭嘴,头垂的更低了,
明明想好好说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哭音,床上的人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试图扯着嘴角露出微笑,“对不起,我没想哭的……就是没控制住……”
哪怕刀刃刺穿心脏,被捏碎灵核的时候,哪怕是鞭鞭碎骨,被扔下悬崖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掉过眼泪……在少年面前这样掉眼泪,实在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这样啊~”不二周助忍不住俯身,弯着眸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想哭就哭好了,不需要道歉,”
这个人真是,连哭都要和别人道歉,想到昨晚烧糊涂时,她说的那些梦话……不二周助眼神微黯,她,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风玉掉了一会儿眼泪,终于平复住了自己的情绪,果然,她最受不了别人的关心了,一被关心就忍不住露出那个软弱的自己……
“说起来,风玉同学昨夜,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不二周助拿起带着血渍的校服外套,还好解开外套之后内里衬衣都是干净的,确定了没有外伤,不然他真的就要深夜叫救护车了。
风玉看着外套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上衣,确认衬衣还好好的穿在身上,还好,还好没有被看到……
不二周助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失笑,这个人对男女生之间的反应还真是意料之外的迟钝啊~
简直毫无防备。
“不算麻烦吧……”风玉捋了下脸颊旁微微痒意的发丝,叹了口气,眼神暗淡,“是我自己太弱了,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风玉模模糊糊的想着,昨夜那位前辈和阿墨的关系应该不一般,甚至有可能是同族,她毫不怀疑,要不是那个“死生魂契”,她必定会当场死在那里。
“想保护的人啊……”不二周助打量着她的神情,顿了顿,还是没有将心中的话问出来,只是微微笑着感叹,“相信风玉想保护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说到这个,风玉回想起那家伙,眼中忍不住浮现笑意,“嗯,它很好,那家伙虽然又调皮,又娇气,还总是很吵,但是只有它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一直陪着她,度过了那些荒凉孤寂的时光……
少女回忆的表情太过温柔,不二周助眸光微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手臂的酥麻已经慢慢褪去,
“看来风玉很喜欢那个叫阿墨的家伙吧~”此刻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他的声音轻轻的,如和光的尘埃在空中漂浮,
“是啊,阿墨是我……欸?”风玉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不二同学怎么知道阿墨的?她有些惊异的打量起少年,猛然想起阿墨丢失不见的精魂,瞪大了眼睛,难道不二同学是……
少女看向他的目光莫名灼热,似乎重新认识他一般在确认着什么,只是面上的期待和欣喜倒是一览无余,不二周助心中微跳,“怎么了?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风玉没有回答,她不能把妖核再剥离出来确认,只能跪直身体,对着站在床边的少年,略带犹疑的伸出手抱住了对方,埋在心口感受着少年的气息,
砰砰的心跳声舒展有力,可是……不对,不是阿墨的气息……不二同学难道不是阿墨?但是再想想也不对,有死生魂契咒印的遮挡,她不一定认得出阿墨的气息……可是雪宝也没有什么反应,不是说妖核与精魂之间会相互有感应的吗?
陷入沉思的风玉内心无比纠结,越想越难过,为什么前辈不直接告诉她方法呢?靠自己她根本认不出来怎么办?如果因为她,阿墨要是消失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被抱住的不二周助身形却是一僵,眼眸微睁,冰蓝色的眸子里微微错愕,
“不二,为什么会知道阿墨呢?”没有纠结出个结果的风玉干脆放弃了思考,她的脑子现在一团浆糊一般,乱糟糟的,怎么也想不明白,
微微错开距离,不二周助低头,抬头询问他的少女,脸颊泛着红晕,双眸浸出薄薄的泪光,神色不像清明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又烫起来了!
“风玉,得送你去医院才行了,”反复发烧,必须去医院了。
“医、院……?”
捕捉到关键词,风玉歪着头,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一次又一次病床上小小的孩童昏迷不醒,年轻的女人神色担忧着落泪,缩在门后张望的小女孩被稍微大一些女孩瞪了好几眼,无声拉了出去,
‘都怪你,要是没有你,弟弟就不会生病住院了!’
‘你离弟弟远一点!’
…………
低低的警告声犹为清晰的响起在耳畔,风玉下意识皱了皱眉,攥着布料的手指无意识绞紧,抗拒道:“不,不去医院……”
“不行哦~得去看医生才行。”感觉到怀中人贴着的温度也上来了,不二周助动作温柔而坚定把人放倒在床上,准备换衣服打救护车的电话,
才起身,衣服下摆就被拉住了,烧得神思不清的少女眼神朦胧地望着他,神情中透着委屈,“不要医生……”
不二周助微微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俯身擦去她眼角的泪珠,“那风玉告诉我,不找医生,找谁呢?”
……找谁?
风玉呆滞着,眼前的人彷佛晃了晃,变成一张带着怒气的脸庞,眼角的泪痣都在发光,不自觉喃喃道:“景吾……”
擦过眼角的指尖就那样定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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