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回到夷陵时,便听说了这件事,第一时间便跑到了哥哥的寝殿,
“哥哥,”
江舒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让开了位置,
“哥哥,这眼睛?”薛瑶浅坐在床沿,不可置信,平日一个严肃正经偏又待她极好的哥哥此时却安安静静的躺着,轻手覆上那蒙着纱布的双眼,还未到跟前时,又倏地抽回,不,她害怕,哥哥的眼睛不会有事的,她在心里骗着自己。
两行清泪自眼角划落,惹伤了旁人的眼,薛辰自带安慰道:“姑娘前脚进来时,薛神医刚走,”
“他说什么了?”薛瑶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急于听到答案,脱口而出。
“薛神医说,仙督的双眼已无碍了,这眼上的纱布记得每日一换,换上新调制好的药再将其敷上,一月之后,再揭掉纱布,应该就能看清了,至于这身体里的毒,暂时不知道是哪几种毒,只能每日以针灸扎之,将其控制在一处,不让游走在周身各个经脉之处,待他制成解药之后将其服下,便可完全消除,只是,多长时间,他不敢确定。”
一月后,到真揭掉纱布的那一天,众人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上,当仙督的眼睛真能如愿地看清了,这才又松了一口气,只是解药未炼制成,余毒未清,这针灸,同样的针法,日渐一日的也压制不住了,毒性反倒有见长之势,众人都宽慰自己道,“不会的,仙督能等到那一天的。”
直到那一天到来,所有人再不能那样骗自己了,为时已晚,已晚,仙督已被毒性攻心,丧失神智,疯狂不已,日日夜夜在那伏魔殿炼制阴石,每日都有一个一个的人被送进来,最后却不知所踪。
这东西一旦碰上,便是万劫不复,正常的人倒还能控制自己,可若遇上一个疯狂,神智不清的人,只能被它牵着走了,于是,越陷越深。
最早发现的是青雪这个丫头,她一早便去山中采集露水,愣是被吓了一跳,这些人可以说不是人,只是一副人的样子罢,衣衫褴褛,面容枯瘦,眼眶发红,眼里无神,张牙舞爪般,活像一个个傀儡,好不容易应付完他们,脱身回了锦绣阁,忙向姑娘反映此事。
渐渐地,不止是山中,连这夷陵殿周围都出现了此类人,有一日,他们忽然发现,这些傀儡正是那些被抓来的人。
事态已经发展到严重不可控的地步,然而还有一件事,却是彻彻底底打垮了薛瑶暗自强大的内心。
她竟从来不曾发觉,也不曾想过会产生什么后果,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那一日,当她知道这些傀儡竟是自己的哥哥亲手操控的,她当即便决定要毁了这一切,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出来,她联合一些下属也是曾经对哥哥忠心耿耿的属下,这些人卯足了劲推开了佛魔殿殿门。
里面的一幕惊煞了众人,仙督已被控制得人不人,鬼不鬼,披头散发,双眼发红,看到我们进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张牙舞爪的就抓了过来,仙督虽然已是丧心病狂,但其武功还在,几人相互使眼色,制订了一套前后夹击战术才勉强将他制服。
我们几人多多少少的也受了些伤,薛瑶被仙督踢了一脚,伤到了肚子,看这面色发白,唇齿紧咬便知疼得不轻,青衣当即便去请薛神医过来,
锦绣阁,薛瑶侧躺在长榻上,蜷缩成一团,青雪伏着身子为其擦汗,薛神医探上手腕,两指一点,只见眉头紧皱,
“薛神医,姑娘伤得如何?严重不严重,你倒是说话啊?”青雪素来是个急躁的性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长,薛神医起身时还差点没站稳,好在青衣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这几个月里,薛神医为了炼制解药,一直把自己关在药屋里,日夜不停地在各种尝试,以至于把他自己弄成了一个憔悴沧桑,精神不济的老弱者了。
他走到案桌旁,提笔而下,然后把它交到青衣手里,道:“按照这个方子去给姑娘煎药,记住三碗水煮成一碗,趁热给姑娘服下。”
“青雪丫头,你也跟着去吧,帮帮青衣姑娘,她一个人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家姑娘说。”薛神医望着薛瑶,眼神复杂。
二人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了,薛瑶这会儿也感觉到腹痛好了些,她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道:“薛神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姑娘近来可有不适?比如饮食,睡眠等这些方面?”
薛瑶这会儿倒认真地想了起来,拧眉深思:“这些时日来,一直忙于哥哥这些事情,竟忘了我这例假倒好像一直没来过?近日饮食也是没什么胃口,吃点什么老想吐,而且最近有些嗜睡。”
“姑娘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这一句如同晴天霹雳,刚才薛神医问她之时,她便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不太敢确定,到真的被说出来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两个月来,她也一直没等来江舒的回信,她留下的字他不可能不明白,他是负了她吗?她不敢想,她也不愿相信。
薛瑶定了定神,请求道:“薛神医,这件事请您帮我保密好吗?对谁都不要说。”
傀儡一事,这罪魁祸首仙督虽已被薛瑶他们制住了,但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制得住一时却制不住一世。
那已被试炼的傀儡因人数太多,仅凭着夷陵这些人根本无法将他们禁锢在一处,仍是有大多数的流向了山下,民间,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凡是染上了,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却能祸害世间无宁日,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迅猛相传,如今各个仙门世家也是面临了这个局面,他们无不是胆颤心惊,同时也是义愤填膺,当然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他们只恨不得立马把这个人给揪出来,给他剁了。
江舒还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和着大师兄他们在教着这些新来的小弟子们习武射箭,师父,师母自从撞鬼山回来后,便越发地对他们看得严了,这些时日,竟闭起大门来了,命令谁都不许出去。
教完武,出了一身汗,江舒便回了屋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绢丝帕,打开,览然是一缕青丝,正是薛瑶留下的,这丝帕上还有血字,当日薛瑶咬下手指染血写下:等你,勿负我!
江舒也是每日必要看这一遍的,深情不移的抚摸,这青丝,这绢上每一字皆代表了青瑶对他的爱,情深似海,他本也准备立即向师父,师母他们说明,要娶她之意,只是他们回来时深受重伤,他不忍在这个当口提起,这一拖便拖到了今天。
思及此,他便立马来到大厅,师父,师母一看到他来,收起了忧虑的神色,温道:“舒儿,怎么啦,可是有什么事?”
江舒双膝跪地,目光炯炯,坚定不移道:“舒儿喜欢上了一位姑娘,请师父,师母成全。”
“你想娶她?”师父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半点未喝就放在了桌上。
“嗯,”声音虽轻但掷地有声。
“舒儿,你可知我和你师父近日为何要你们这些师兄弟二门不迈,大门不出吗?你可知如今的世道变成了什么样吗?各大世家正是岌岌可危的时候你却在这跟我们说这些?你不觉得”师母缓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
“你不知这些我也不怪你,只是你身为师兄,这个时候不做表率,反而莲花坞里大肆进行喜庆喧天的场面,实在不可为。”
师母一向说话轻轻柔柔的,可出口的话确是强硬,不容置疑。
“可知是哪家的姑娘?”师父的话及时缓解了这种尴尬压抑的氛围,而就在这时,守门弟子来报,说金宗主传信过来,止住了江舒将将要出口的话。
江舒站到了一旁,来人上来便递上了一封信:“江宗主,这是我家宗主亲笔信函,意思都在上面了。”
江宗主看后,面色凝重,折起信纸又塞进了信封里,“金宗主这意思是让我江氏务必亲临金陵,共商伐儡一事。”
“不错,这幕后之人现已查明,若是各世家再不联合起来制止,傀儡一事只会愈演愈烈,届时仙门覆灭,想必江宗主也不希望看到这些吧。”
“你是?”这个人能言善辩,字字珠玑,江宗主对他的身份顿时起了好奇之心。
“我乃我家宗主的心腹,金瀚,此次特派我来也是意在于此,我家宗主已决意如此,就看江宗主的了。”
“告辞。”金瀚拱手离开,带着金宗主的意思又去往下一家。
来人走后,江舒正要问及:“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江宗主摆摆手:“舒儿,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今日提亲一事已然无果,也只有等日后再说了,来日方长吧,他暂时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
江舒走了后,江夫人就连忙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你们刚刚说,这傀儡事件的背后之人已经找出来了,是吗?”
她凑近了一步,小声问道:“谁啊?”
“不是我们,而是他金氏,说是…仙督。”
“怎么可能?几个月前,仙督还带着我们上了撞鬼山呢。”江夫人不太相信,之前大家还处在一块呢,仙督并无异常,甚至挺身而出,手刃邪物。
“谁说不是呢?可金兄这信里说得是言之凿凿,连那傀儡是如何来的都一清二楚,就连仙督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也是一清二楚。”
“我瞧着那些傀儡不像是被人操控的,纯粹是一群孤魂野鬼罢了,完全是没有意识的。”
“孤魂野鬼也该投胎了去,这明明就是人大脑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至于为何这般无目的四处游走,我也是不太明白,现下,这傀儡数量是越来越多,若是不及时处理,诚如金宗主所说啊。”
“你这意思,是要参加那什么金陵讨伐大会了?”
“如若这件事是真的,我定然义不容辞,若是诬陷了某人,我也定当极力辩解,护其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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