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粟睁着眼躺在床上,默数了一千只绵羊后,依旧没有半分困意,又是一个失眠夜,她索性起床收拾家务。这几日,网络上负面舆论风波渐渐消停,海粟换了新作所,按说正常出行保持低调,应该不会出纰漏。海粟见商敏态度缓和,她再三提出想去医院看望余茜茜。
商敏历来不喜欢海粟和余茜茜过分亲近,余茜茜是没心没肺神经大条,一个十足的恋爱脑,但海粟和余茜茜的交情,如海粟所言,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付出。在人性自私的一面,余茜茜为海粟奋不顾身过。所以,商敏没放弃,还在等余茜茜能自愿出面澄清的一个可能性。
收拾完厨房,海粟从储物间里拖出十来个从家中带来的打包箱,自从确定接下来时间要常住此处后,她与小胖往返了数天从家里打包了小范围搬迁。尤其是进组拍戏的必备物品,一应俱全,说不定哪天接到了片约,那么说走就能走。
怎么还带来了这个?海粟怔怔得看着纸箱底部,映入眼帘的一只铁皮盒。
人生处处有惊喜,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跳出来吓你一跳。她盘坐在地板上,和这个意外惊喜面面相觑。
该拿它如何是好呢?她拿起铁盒轻轻一摇,听着内部发出空荡荡的响动。
爱丽丝在花园里遇见了一只会说话的怀表兔子,追逐之余跌入了一个奇幻国度,她在探险中,遇见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疯狂,逐渐成长,在故事结尾终于成为爱丽丝之际,她猛然惊醒,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铁皮盒子上脱了漆的爱丽丝,莫名牵动着海粟,好似触动了海粟的镜子世界开关,十七岁时夏天的风,跃然而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渔村的老爷爷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乘着黑夜月光独自出海,甲板上晃晃悠悠的一盏油灯,照亮了小小一个圆圈,没有风的海面静悄悄的,海鸟和乌云全都无影无踪。在老爷爷看不到的地方,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奇特一幕,海水上涨,天幕下垂,海天相接的那一瞬,海绵下有什么在慢慢靠近光亮的渔船”
海粟突然打亮了手电,光束自下而上笼罩在她脸上,不知她做了什么特殊标记,一层幽幽蓝光漂浮在空气中。
“无聊。”郁文生撇了撇嘴角,伸手关了手电的开关,打断了海粟所谓的一点也不恐怖的灵异故事。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中,海粟故意尖叫了一声,他伸手揉了揉海粟的头发,笑非笑道:“敢不敢试试我的?”
“我有什么不敢。”
郁文生拉着她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踩着柔软的海沙,朝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海粟提着鞋,担心踩了那些抹黑出门溜达的海洋生物,垫着脚尖,走得飞快。
两人停驻在剧组租赁的跑车前,郁文生翻身跃进车内,轻车熟路的摸索到置物柜里的车钥匙。海粟目光闪烁,好像一只第一次走出森林发现城镇的小狐狸。她新奇的注视着郁文生发动了车辆,中控台亮起好烂的背景光,接着,他们头顶着星光,趁着黑夜向着大海出发。
郁文生持续加速,沿着海浪的轨迹风驰电掣,在黑蒙蒙的沉沉夜色里,只能隐约分辨出沙滩和海的边界,但车子朝着明镜似的前方不断疾驰。然后,在经过他心中笃定的终点之时,急打方向盘,车轮研磨着沙砾发出刺耳的生硬。
他们从分不清是浪花还是白沙的飞扬风声里飞快穿过,重新在被海水冲刷后焕然一新的沙滩上,毫不留情的呼啸而过。
海粟好像看到了刚脱壳的小螃蟹,高举着蟹钳四处逃串,从沙堆博破壳而出的小海龟,伸着长长的脖颈探头探脑,下一秒,埋头栽进沙里。卷着触手的八爪鱼,像是被拘在游戏机的小地鼠,慌不择路。
在如出一辙的横冲直撞后的旋转,追风逐电,周而复始,覆盖出一个浪潮也无法掩盖的跑道。
郁文生听着海粟的胡言乱语,听着她的肆意笑声,嘴角不自觉上扬,笑意飞进眼中,满是动然。
风吹乱了的长发,拂动在他的心尖,轻轻柔柔,不由一颤。
他堪堪刹车。
海粟转头察觉到郁文生若有所思的深深凝视着自己,她面庞上的笑容还在绽放着畅意,似银河落下,似星辰坠落,如歌如泣。
郁文生俯身凑近,他慵懒的指尖从她的耳畔擦过,穿过层层叠叠纠缠的发丝,而另一手缓缓抚过她澄亮的眼眸,再抚上在她的面颊。他掌心的温度,触碰着她冰凉的脸,像淌过滚烫的火山之水,然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间。
海粟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海天相接,碰撞在郁文生的身后,那是浩瀚宇宙的无与伦比,叫人惊心动魄,让她瞬间清醒回到现实。
“海粟,你出来下。”教导主任向讲台上的历史学老师微微点头,他站在教室门口,身后是班主任。
海粟默默起身,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下缓缓走出教室。她心里惴惴不安,两位在学生心里避之不及的人同时出现,打断了教学,这番兴师动众。
“主任,老师。”
教导主任左右打量着她,露出一抹苦笑,她拍了怕海粟的肩膀,转身吩咐班主任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于是,海粟一头雾水的跟在班主任身后,搭乘了教导主任的私家车赶到北京电影学院。班主任在路上简单同她说了事由,一位导演看了海粟暑期拍摄的冰淇淋微笑广告,托北影校方领导联系教导主任,希望海粟能参加正在筹拍的一部电影试镜。
“你叫海粟?”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里,海粟孤零零的站在场中央,坐在第二排的一群人里,其中一位和蔼可亲样貌的人看着她问道。
海粟点头。
“不要紧张,你学播音主持专业,平日里也有随堂小考,你当作是专业考试。”
海粟眨了眨,不苟言笑的回答:“老师,刚开学一个月,我们还没随堂考。”
她话音刚落,围观在后排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她错愕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班主任,心想这个事情不能说的吗?
“挺好。”方才那位讲话的同身旁的人攀谈了几句,见他一脸笑容的点头,接着说道:“这样,你拍摄的那段冰淇淋广告,可以现场来一遍吗?”
海粟闻言照做了三遍,第三遍时,众目睽睽之下,她紧张到说错了广告语,然后对方有人起身,同班主任沟通了片刻后,班主任招呼着海粟便离开了。
那天后,不声不响的过了三个月,临近第一学期放假,海粟接到了知名导演的电影片约。海粟同外婆商量之后,简单收拾了行李,在辅导员的陪同下前往了拍摄现场。
抵达片场的当天,现场正拍摄电影配角的郁文生与女主角的对手戏,海粟被副导演安排在场边观摩学习。她穿着白色棉服,戴着一双手套,坐在小板凳上,安安静静的看了郁文生一天的戏。
“海粟,导演叫你呢。”她听见工作人员叫她过去,她连忙起身,只是,不知不觉保持坐姿太久,连腿脚麻木也没留意。她愣在原地,从脚背逐渐攀爬至大腿的刺痛感,她想动却动不了。慌乱之中,她抓住身旁人的胳膊。
对方脚尖从旁边勾了一个有扶手和靠背的休息椅,一手稳稳的扶着她的手肘,让她慢慢坐下缓一缓。
他弯着腰,低着头,轻扣了一下海粟的膝盖,见她毫无反应,不禁笑了一声。
海粟一眼认出是谁,她看了他一天的戏。
“郁文生?”她小心翼翼但还是闹出了笑话。
他抬眼,像是电影的慢镜头,望着面前的她。原来,他的名字在口齿之间念着,可以听上去如此与众不同。
他是从何时开始留意到她的呢。是吊着威亚悬在半空中时,是他好奇她一动不动在想什么时,还是在她走进来出现的那一刻起。
当导演喊卡,他听见有人叫她:海粟。他中文词汇认字不多,脑海里逐一闪过演员表上的所有汉字,找到了对应的两个字。
原来她的名念su,海粟。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视线相交好似千转百折,像大雨落下,想说的话都能听的见。
“你演的真好,郁文生。”海粟怔怔道。
郁文生歪头一笑,“海粟,见到你真好。”
十七岁时的心动,是真的。
太过惊艳,只能从抹不掉的记忆力抽取出来,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待它慢慢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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