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做沼气灯,技术人员都去加班赶工了,研究小组的化学学习进度也暂停了。就连小雪都被临时征用,留在工坊里做工。
姬昭明独自偷闲,约了二公主出门玩。
“昭明你还记得我这个人啊?要不是过年时收到了年礼,我都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让你不想再理我了。”二公主兴冲冲地来赴约,但是笑容在见面后只维持了三秒,就开始幽怨了。
美人做什么表情都是美人,哪怕说话夹枪带棒,哪怕捏着人胳膊的手劲儿很大,也能让姬昭明做小伏低得哄。
“怎么会呢,这不是冬天太冷了,我知你不爱出门受冻嘛。你看,天儿一转暖,我就寻了空闲约你一起出门了。”
这可不能忽悠住二公主,美人儿的手劲儿更大了:“入冬前你就没来找过我几次,我现在都会骑脚踏车了!你送我的那辆自行车,链条都坏过一次了,但你还没来找我一起玩儿过。我可是听说了,你师兄学骑车都是你教的,竟是一次都没想起来问问我学得如何?”
“嘉和轻些,疼……”美色的镇痛能力终于失效,姬昭明干脆赖进二公主怀里求饶:“不是那样的,师兄学骑车比我学得还快,是师兄帮我扶后座带我练车的。”
二公主略送送手,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也可以教你骑车啊。你师兄我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恐怕还没你高呢吧,让他扶车,没摔着你还挺好。再说了,你那个小作坊才多大?没蹬几下就到头了,你要是来我的花园,随你怎么转,看风景都不会腻。”
“我在工坊学车那会儿,是为了做进一步的调整和优化,一圈圈得绕,可累了!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辛苦嘛,你那辆车的把手握着是不是很舒服?就是我一点点调整出来的哦。再说,你也说了我那儿是小作坊,当然没法和你的公主府比。等会儿到了不知院,我骑车带你在后山转悠一圈,无名山肯定比你家花园大。”
“你才刚有我胸口这么高,还是我来带你吧,你给我指路,咱们好好地逛上一逛。”二公主终于满意。
成功哄好闺蜜,姬昭明递上一杯热乎的奶茶:“天儿还是冷,一会儿又要上山,喝些热的暖暖身子吧。”
“你带了奶茶?不是要去大相国寺么,咱们灌一肚子奶茶,岂不是显得不诚心?”二公主虽然疑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咕咚咕咚先喝了小半杯。
“放心吧,圆明大师还蛮喜欢奶茶的呢。《维摩诘经》中有记: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修行,条件异常艰苦,在一个饥渴交加的傍晚,有一个牧羊人经过,给释迦牟尼喂了些许牛乳和羊乳煮成的粥,就是这些牛乳和羊乳让释迦牟尼坚持了下来。”
二公主听着新鲜,“原来如此。”
“出家人吃素是为了不杀生,跟牛羊取些乳汁,就像养蜜蜂取蜜一样,不犯戒的。你看我带的食盒,一勺做了一篮子的蜜心乳饼,都是给寺里的师傅们准备的。”
“我还以为,那是你给我带的食盒。”二公主早就瞧见那个像个小柜子一样的大食盒了,当做是郊游一样自带食物,没想到这是姬昭明给和尚们带的。
“我第一次带你来大相国寺玩,当然是预约了这儿的素斋。嘉和你放心,这边的师傅们手艺很好,素斋也能做得好吃,一勺都跟人家请教过技巧的。”
闺蜜俩边聊天边开始爬山,她们平时都有锻炼身体,体力很不错,直到进了不知院,都只是呼吸略重,并没有乱到气喘吁吁。
圆明大师早得了消息,已经带着住持等在这里了。
见礼问好后,住持就候在一旁,由圆明招待她们:“一别两年,昭明小友的变化很大。”
“我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也还要变样的。大师看起来倒是没有变化,可见佛法高深。这是我的至交好友,亦是我姐姐,第一次见面,大师有没有什么话想说呀?或者,有什么菩提子舍利子的,这可是位极其金贵的主儿,托她保管,能沾龙气的。”
姬昭明这是明着跟人讨见面礼。二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没见过昭明这样无赖讨东西的样子。一想到是为了给自己要东西,二公主心中又高兴了几分,许久未见面的怨气全都散了。
圆明大师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仔细看来,昭明小友不曾变过。只是贫僧并配得上这位贵人之物,便送贵人一支签吧。”
也不知圆明什么时候准备的,从袖口中抽出一支上上签,是辰宫签:阴阳道合总由天,女嫁男婚岂偶然;但看龙蛇相会合,熊罢入梦喜团圆。
这是一支凡事和合大吉的好签。
二公主接过来默念两遍,突然脸红:如今是天福二十二年春,春闱在即,父皇母后商量着打算在新科学子中挑一位年少有为的才俊给她,这签文的内容,好像有些应景……
十八岁的女孩,在姬昭明的眼里还是少女,是可以享受青春多玩两年的好时候,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讲,仍然待嫁闺中的二公主已经有些年纪偏大了。二公主眼光高,圣人和皇后也挑剔,才给她耽搁到现在,就算她并不心急,心中对自己的婚姻也是有些想法的。被小伙伴看到这样的签文,她忍不住害羞了。
难得见到二公主害羞的样子,姬昭明可不会放过她。
“是上上签,就是签文太复杂了,我看不懂,大师能不能帮忙解一解呀。难道是说我的这位姐姐会发财?还是……我很快就会有姐夫了?这又是蛇又是熊的,大师能不能帮忙算算,那人的生辰八字是什……”
二公主顾不上害羞了,一手捂住姬昭明的嘴,红着脸瞪她。
姬昭明不挣扎,眼神一个劲儿得往二公主拿签的手上飘,逼得二公主那只手不知道往何处放。最后,二公主举着签敲了一下她的头:“既然是好签,那也给你沾沾喜气,你若是再笑,我就去求父皇赐婚,随便给你指什么人家,反正得应了签文才行。”
这是威胁。
非常有效,姬昭明的表情一秒严肃,目光坚定得看着二公主,点了点头。
二公主这才松开了手。
圆明大师带头引着众人进入不知院,住持在门口行了礼,就离开去准备素斋了。
进入室内坐下,圆明主动和姬昭明提起自己将要离开洛阳。
“不知院的摆设一如往常,我算是保管完好,以后昭明小友还得自行看顾这个小院了。我在洛阳清修许久,到了该继续游历的时候。”
“这……大师不是要在此处钻研医术么,这么多书,还可以再修行几年吧。”
虽然许久未见面,但两人是会偶尔有书信问候的,虽然彼此写的内容有些“鸡同鸭讲”。姬昭明跟人家问药材、问游历过的地方的风貌风俗,圆明大师写修行体悟、写参禅的疑惑。双方都会回应对方,但起的话头也是真的挨不上。
圆明大师若是云游,就是四海为家,书信传回来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姬昭明也别想写信过去。突然就要痛失笔友,姬昭明还想挣扎着挽留一下。
然而挽留无效。
“这些书,我都已经看过了。也按照昭明小友的习惯,总结整理了一份笔记,誊录一份送你,作为赠别礼物。我这次出门,是想多观察、收集一些物品,试验其药理,盼能获得几味如山楂一般的入药之物。”
笔友立志要造福人类,计划都想好了,姬昭明自然没法拦,不舍也得支持:“大师是要效仿神农尝百草么?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准备些程仪奉上。是药三分毒,也不能乱试,大师带几只兔子吧?”
姬昭明怕圆明给自己试出个好歹来,真心建议他用动物试药,虽然这可能不符合出家人的行为准则。
圆明果然拒绝了:“日后还会再见,无需送别。我会时常寄信回来,昭明小友记得在这儿留人接收。”
说着话,素斋就开始端上来了,他们借此吃了一顿送行宴,圆明就离开了。
姬昭明带着二公主先在不知院中转了一圈消消食,就接着去后山游玩。刚开春,山上也没有什么好风景,只是占个地理位置的便宜,让人从另一个视角看洛阳城,算是蛮新鲜的。
姬昭明兑现了承诺,骑车带二公主兜了一小圈,就被二公主撵去了后座。
“你的车子太小了,我坐在后面屈腿不舒服,还是你坐吧。你记着点路,咱们出发!”
二公主今日的出行是报备过的,虽然她们身后没跟几个人,却有公主亲卫守住了山下各处路口。为了保证安全,整座无名山在昨日都被简单得搜过一遍。
只凭公主亲卫,安保可能还不够周全严密,但姬昭明还有个身份是卫王家的县主。卫王府今日也支持了很多护卫,卫王府的兄长姐姐们还要日日去弘文馆中上学,一队侍卫接送就已足够,空闲的人手便都被卫王打包派了过来。
所以今日二公主她俩才能在山上随便跑,想怎么野都行。哪怕她俩不小心“放火烧山”了,这些人都能很快赶到并且及时灭火。
就连寻人搜物的大狗都提前准备好了,早就熟悉了二公主的气味。哪怕她俩甩开所有人后在山里走丢,护卫们也能及时带着搜救犬找到她们。
姬昭明二人放心大胆得在无名山中骑车疯跑,山中蜿蜒崎岖的路也都一一走过。玩得有些累了,才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等侍卫们带着点心饮料找过来,好就地野餐。
没想到,她们等来的不是侍卫,而是一个脸都哭花了的小孩。那孩子一身泥土,脏兮兮的,刚被她们发现时,仿佛一个受惊的小兽,瞧着她们打扮得好看,又稍稍放下一点戒心。
“你们也是被掳来的吗?坏人呢,趁着还没被绑起来,快跑吧!快去求救!”
小孩说话的时候都在抖,眼神四处乱瞄,不安都写在脸上。
二公主和姬昭明对视一眼,互相拉着站了起来,轻声问道:“我们是来大相国寺上香的香客,在此处歇脚,家人去拿东西,马上就会过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和我们说说?什么坏人,我等会儿让家人送你去报官?”
这个距离或许给了小孩一些安全感,她这会儿没那么慌了,但还是很紧张。努力保持镇定得向二人求助:“求两位姐姐帮帮我们,有坏人绑了我,还有好多人,是有个小妹妹帮我跑出来的,我得在坏人回去之前把她们都救出来!我爹是洛阳南边卖水的郑老五,你们只要把我带回去,随便放在哪家茶铺都行!”
说的话多了,她们才听出来这是个女孩,看身量估计十岁左右,说的内容听起来也有几分可信。
但二公主的防备心显然很重:“你原先被关在什么地方,逃出来多久了,还记得来时的方向么?”
“我就是一直往外跑,她们还在坑里,很大很大的坑!我刚跑出来一会儿,求你们帮帮我吧!”小女孩边说边回头看。
二公主继续盘问她:“我们刚刚也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你一路上可听见了什么动静?而且,我记得洛阳南边卖水的那家人明明姓李啊,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最后这句是诈小女孩的,二公主当然不了解这些市井的情况,她就是编假话试探对方。
小女孩快速反驳:“洛阳南边卖水最有名的就是我家,从我太爷爷起,南城所有茶水摊就都用我家的水了!我不是骗子,坑里还绑了许多姐姐,小妹妹太小了,剩下的只有我能钻出来,她们还在等我找人救命!”
二公主有些相信了,但又觉得太凑巧,毕竟昨日搜过山,今天上下又守着人……有些离奇了。
“你什么时候被绑的,被关了多久,还记得么?”
“姐姐救救我们吧,我没说谎,我被绑了两天了,之前在一个屋子里,昨天晚上被带到大坑里的。那些姐姐被绑的时间跟我差不多,只有小妹妹是今天上午被带来的。对了,小妹妹说她叫步婉婉,她说只要进了洛阳,和当官的说她的名字就行!”
“步婉婉?”二公主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用眼神询问姬昭明。
姬昭明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哪个步家,是中书令卜大人家?”
“卜大人家五代单传,他家公子今年二十有一,还未婚娶。”这个卜公子曾经也是入过圣人眼的,算是二公主夫婿的备选之一,二公主对他家的人口还是知道一点儿的。
“要说人尽皆知的‘步’家,我想不出来了。婉婉这个名字就更不好猜了,名中有‘婉’字的女孩多了,我家小堂姑的闺名就带个‘晚’字,我师兄的小妹也叫‘绾绾’,贵女聚会时若是唤一声‘婉娘’,能有好些人瞧过来。”
姬二爷有四子一女,其中最小的便是姬昭明的小堂姑姬景晚。
祝星河前几年得了个妹妹,闺名绾绾,今年四岁。姬昭明见过她两次,还送过她一个小挂坠做礼物。
不知是不是因为名字叫绾绾,她总是很喜欢玩彩绳,流苏、毛线绳都是她钟爱的玩具,祝夫人的绣线不知道被她毁坏过多少。小孩子玩儿线团,可不就会越弄越乱,甚至能把自己的手都绑起来、打成死结,闹出过双手缠成一团哭着找娘亲的笑话。
祝夫人后来把那个景象细细的描绘给祝星河听,让儿子把那一幕画出来,指点着改了十多版才算满意。
因为这事儿,姬昭明跟工匠捅捅咕咕研究了两日,做了个改良版的“割线神器”。就像现代那个拆皮筋儿神器似的,一块打磨得漂亮的小木板,长边位置开了个口,形成一个“?”似的形状。钩子头的位置很细,但打磨得光滑圆润,不会扎人。拐弯位置内嵌了一小截锋利的刀片,吹毛立断,两侧还做了一点包裹。
这个小木板外面雕刻着好看的花纹,编上绳结做成挂坠,就是为了方便她缠手解不开的时候割绳子的。剪刀容易戳伤、划伤她,还需要别人帮忙,这个割线神器就不一样了,只要找好角度,把绳子送到豁口出顺势一送,就能割断绳子,还不伤手。
绾绾没有放弃对彩绳的热爱,所以她特别喜欢这个小挂坠,一直随身携带。为此,祝夫人还跟机械坊定做了二十个割线神器,什么材质的都有,好方便给绾绾配衣服。
这个小玩意后来着实火了一把,因为小姐夫人们梳头时,多用线绳,细绳很不好拆,用它正好。二公主也有,材质用的是上好的白玉,特别漂亮。
因为这个事儿,二公主对绾绾有些印象,听姬昭明提起,扑哧一乐:“就是那个,把自己缠起来的?”
“对,祝绾绾,绾青丝的绾。”姬昭明回道,话一出口突然觉得不对,看向脏兮兮的小女孩追问:“是步还是祝!那个小女孩长什么样子,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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