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微调了一下,堵逻辑漏洞。
突厥要跟大藜合作,下血本,所以要的人质一定得有分量。他们最想要姬昭明,因为她有用,但大概率要不到,所以备选是二公主。二公主是圣人最喜欢的孩子,身后还有皇后娘家一族倚靠,这些都是日后合作的资本。而且大皇子继位可能性高,突厥也是想押宝。
藜朝现在国力挺好,和亲不是刚需,2铁矿+1金矿的价格真的很高,蒙古内蒙古那边的矿产是很好的。再加上两支王牌铁骑,这个价码真的太高了。圣人没法不心动。
和亲公主才是活虎符,这个人质得心甘情愿为藜国奉献。
所以,圣人要和皇后通气,皇后舍不得,就有了这样的选择题。圣人赌嘉和护着昭明,自己不做恶人,让皇后去张口。皇后既想保全女儿,又要为儿子的未来考虑,所以就把选择权交给了女儿,谈话的倾向是让嘉和懂事……
藜朝的历史上,是有过一些和亲公主的。不过一般都是从宗室中选个女孩,封为公主送出去和亲。
也有过自小就在大藜生活的质子尚公主的事情,只有一例,那位公主正是当今圣人的亲妹妹,三长公主。不过三长公主的驸马没有回去“继承家业”,而是留在了藜朝,现在正是南衙金吾卫的大将军。司京城巡戒,烽候、道路、水草之宜等,掌车驾出入,先驱后殿。就是统管京城治安,以及圣人出行时的外围安保。
所以,姬昭明听说高丽世子有心尚公主时,才会觉得惊讶,毕竟,三长公主的驸马并不是顺位第一继承人,留在大藜也就留了。高丽世子却不一样,高丽国王若是逝世,按常例,圣人会给他一份厚厚的封赏,再派人护送他回去继承王位的。
藜国现在国富民强,好端端的,圣人怎么会舍得让女儿嫁去偏远的属国呢?
现在,突厥竟然派人来求亲了,还指名要二公主,这就有些不客气了。
圣人听到使团的来意后,脸都黑了,耐着性子听完,圣人反问:“嘉和是朕的掌上明珠,突厥大王子有心求娶,只这点儿聘礼可不够。不如以突厥所有草原为聘,朕便不会因为嘉和嫁的太远忧心了,如何?”
两国近些年都很和平,尤其是从卫王爷开始跟他们做皮草肉奶生意后,突厥各部都尝到了交易的好处,就不想着来犯边了。
突厥内部部落之间的小摩擦倒是多了一些,大都是为了争草场,小争斗博更多的牛羊,去跟藜国做生意时就能多换物资。输赢的代价他们都能接受,但要是想打藜国的歪主意,那一排高高的城墙可不是闹着玩的。马儿冲不过去,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抢一回就跑的策略已经行不通了。
所以现在北边的边境线,是藜国大军强势、突厥内部有些暗潮的状态。
藜国这会儿不要求他们进献美人就不错了,还想挑拣圣人的亲女儿,使臣敢当面说出来,属实也是很有勇气。被圣人直接怼了,使臣也还能递上笑脸。
“您说笑了。我突厥新发现了两处铁矿和一座金矿,可予二公主做聘。还有,大王子麾下两个部落的铁骑,愿为二公主驱使。”
说实话,这有些诱人,圣人突然也不是特别坚定了。
突厥建国以前,曾是柔然锻奴。后来,这个为柔然打铁的奴族覆灭了旧朝,兴盛至今。他们挖铁矿的本事,就像他们的铁骑一般,圣人看着也要眼馋的。铁矿、金矿,这是下了血本,附带的两族铁骑更是不能小觑,这相当于明摆着站队,指着东北的契丹和西北的吐蕃,问圣人想先瞧瞧哪一个?
契丹多丘陵,易设埋伏,若有铁骑做先锋打快攻,藜军就能轻松很多。
吐蕃的气候干燥,又低温且多风暴,藜军将士们很难适应高原气候,所以一直未能进入高原内部。但吐蕃的物产——金银、麝香,摆在那里,若是有突厥联合施压,谈个好价格下订单还是很不错的。
慈父有些犹豫,思考许久后提议道:“嘉和的婚事,朕还是希望她能嫁个两情相悦的郎君。突厥大王子是好儿郎,朕也十分欣赏,不如朕邀请大王子来洛阳做客,朕的女儿不止一个,宗室中亦有许多正当花期的好女孩,朕定帮大王子选一位合心意的贵女。”
双方你来我往。圣人坐地起价,对方就地还钱。
扯到最后,圣人还是松了口,议定突厥大王子来访一个月,然后再谈联姻之事,无论是不是二公主,大王子的妻子都会在洛阳敲定。本来嘛,联姻为的就是利益,点名要二公主,也是想要利益捆绑得更严实罢了。
是生意,就能谈。
这个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皇后这里,转天二公主就被召进宫中谈话了。
“就为了三座矿,父皇就要把我送给蛮夷?你们这几年不是一直在为我精挑细选么,这就是千挑万选的结果?拿我去换矿?”
二公主好几年没发过脾气,现在闹起来,功力不减当年。
皇后娘娘更加轻车熟路,让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宫人围住了二公主。二公主动弹不得,想砸东西都抬不起手。
等了一会儿,看二公主情绪平复了一些,皇后娘娘才教育女儿:“三座新矿,你的口气倒是大,享受这么多年的天家富贵,就狂得什么都看不上了?还有两支铁骑,你父皇现在给你留了个先相处的余地,已经是宠你宠得没边儿了!”
“既然那些东西比我还值钱,那突厥大王子是疯了不成,为什么非得要我?”
“为什么?你当真不知道为何?在弘文馆里呆的那几年都算白读了,因为你是藜国的公主,因为你是我和你父皇的女儿,因为你受藜国百姓供养十八年。嘉和,你现在的年纪不小了,读过很多书,你得担起自己的责任。”
二公主天之娇女,史书也是正经读过的,她懂,但是不想懂。
“母后,您可知突厥的婚俗,父死子继、兄死弟承,不只是财产,就连妻子也……”二公主顾不得羞,难过到说着说着就落泪了:“父皇没有直接答应下来,您现在就把我嫁掉好了,难道他还要强娶有夫之妇吗?不用非得是我的,母后,真的不用非得是我的!”
皇后的眼圈也有些红,但还是厉声喝止:“住嘴!你想让谁去?嘉礼吗,打小就会欺负妹妹,嘉礼一直让着你,这一回你还想欺负妹妹?好处从来不肯让,遇事就想着躲,谁教你这样做姐姐的?”
“嘉礼还小呢,她也不合适,宗室里待嫁的女儿那么多,尽可以给他选去……”二公主越说声音越小。
皇后叹了口气,挥退室内的所有宫人,亲自去拉了二公主过来坐在身边。拉着她的手,皇后语重心长道:“世人皆知,你父皇最宠爱的孩子就是你,所以突厥想要你。换成嘉礼,换成宗室女,和亲具体怎么和,都会相应得有变动。突厥大王子都没见过你,他娶你是为了突厥,咱们藜国嫁出去的公主也是为了藜国而嫁。”
“我知道,可是他们那样的婚俗……我可是大藜的公主,到时候,那也是藜国的脸面!”
“母后知道,他们的风俗确实与我们不同,可是这个风俗,也能让这场联姻维持得更久。突厥人不是傻子,他们是有求于我们,但并不是予取予求。若是不嫁公主,宗室之中,选谁去和亲就不是你父皇一人决定了,你猜突厥会要谁?或者说,嘉和,你真以为突厥想要的是你吗?”
“突厥最想要的不是我?可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藜朝再没有比我更有分量的……”对上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二公主突然想到:“昭明,是昭明?”
皇后点点头:“在父皇母后心里,最心疼、最宠爱的女子是你。但是于藜国、于藜国君主,姬昭明比任何公主都重要。你大哥的婚事一拖再拖没有影子,老三如今连侍夜的宫女都没有一个,你以为你父皇在等什么?”
“趁着他们还没来,把昭明指给大皇兄不就行了。”
“没了这个选择,你就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嘉和,你是我的孩子,你外祖家满门忠义,我们这次可以护着你,但我们也只可以护着你。至于昭明,县主升公主很简单,但是昭明公主只能在大藜的国土上活着,你能明白吗?”
二公主觉得自己听懂了母后的话,又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错了,一时愣在那里。
“昭明不能离开大藜,那还怎么和亲?”
皇后平淡得回答:“和亲的公主如果在路上出了意外,换个人选就是了。”
“那……”
“你不愿,所以突厥可以选一次。也只有一次,大藜贵女没有任人翻来覆去挑拣的道理。”
许久,室内响起一道细微颤抖的声音:“我和昭明,必得嫁一个,只有我能活着抵达王庭,是吗?”
“只要两国邦交不断,继嫁的公主便能在王庭好好生活。”皇后不欲再言,拍拍女儿的肩膀,“嘉和,父皇母后护着你,但你也该长大了。母后累了,想歇一会儿,凤阳阁已经收拾干净,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二公主坐着不肯动,皇后也不出声催促。
直到照进室内的光线变成浅浅的红色,二公主才起身,向皇后行礼道别:“既然非得有一个大藜的公主住在突厥王庭,何必多搭一条命,不干昭明的事。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皇后默默看着女儿从一室霞光中穿过,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松开一直攥着的拳头。
“藜国不止有一个公主,但你哥哥只有一个同胞妹妹。嘉和,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到处都是战场,我们都是守军。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这是贵女的命。”
摊开手掌,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还有下方绣花织锦上沾着的血渍,皇后轻笑一声,举起茶杯摔在地上,在宫人们赶进来前抓了几片碎片在手上。
“噤声,本宫只是手滑,收拾了吧。”
二公主浑浑噩噩得回了凤阳阁,睡在熟悉的床榻上,她却觉得一切都陌生起来。
等到姬昭明亲自进屋把二公主挖出来,她已经憔悴得像是生了场大病一样。
“嘉和,我已经大概听说了,你先别急。你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勉强你。我大藜现在国泰民安,保家卫国之事,当然是靠边疆的好儿郎,当然不是靠牺牲你的终身幸福了。你放心,我好歹是二品大员,回去我就写折子,不能让你受委屈。满朝文武俱在,我们这些拿俸禄的都还活着,不会让你顶包的。”
姬昭明劝说的效率很高,三言两语就把二公主说哭了。而且不是西子捧心式的无语凝噎,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嚎啕大哭,搂着姬昭明,把她肩膀都哭湿了的那种。
“嘉和你别哭啊,你信我,我没骗你!”姬昭明被搂住了动弹不得,只能嘴上继续劝:“好嘉和,乖嘉和,咱们先进屋好不好,外面冷,我衣裳湿了,风一吹要染风寒的。”
最后这句很有效,二公主立马起身,红着眼睛把她拉进屋里,往软榻一坐,就又扑在姬昭明身上继续哭了。
因为二公主比姬昭明高不少,她是斜着扶在姬昭明另一边的肩膀上的,从旁边看,倒像是把姬昭明搂在怀里。
远远看着,一时间分不清是谁在安抚谁。
先让二公主哭了一会儿,等她困住人的力气小些,姬昭明才开口说话:“想些开心的事情吧。花朝节都过了,会试的名次就快出来了,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郎君定能榜上有名。不知他殿试的发挥怎么样,要说配得上我们嘉和,非得是状元郎才行,最差也得是探花郎。”
不敢再劝,怕哪句话又勾得二公主难过,姬昭明试图转移话题。
二公主兴致缺缺:“就是个酸书生,没什么好的。”
“酸书生?你之前还说那个人有些文采的,说是很上进。怎么现在成了酸书生?”
“念几年书就傲起来了,不是酸书生是什么……你做的这些事要都是小道末流,那什么才是定国安邦之才?在你面前装清高,书都白读了。”
有了关键词,姬昭明就知道说的是谁了。原来就是物理讲座那天的莽撞考生。
“竟然是那个人?知错就改,当众丢了脸,还能虚心受教,也算有可取之处。年轻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心高气傲些不奇怪。若能一朝醒悟,从此脚踏实地,我岂不是成就一桩美谈?”姬昭明那天赢的是全方位碾压,对方最后的态度又挺好的,所以她不仅没记仇,印象还挺好。
听姬昭明一说,二公主又没那么讨厌卜承英了,坐直身体挪了挪位置,把姬昭明揽进怀里。
“他是中书令卜大人家的独子卜承英,做些酸文章,算是有点儿文采。他家家风清正,几代单传,也都没纳妾。我之前就是觉得他还算上进,家里人口简单,做驸马挺合适的。他读他的书,我还是常常来找你玩,互不打扰。”
原来二公主当初提起人的害羞模样,都是大姑娘提起自己婚事的害羞。至于人,就是个“娶”进家门占着驸马位置的工具人罢了。
姬昭明拍拍二公主的手,得了些空隙后,转身侧对着二公主:“嘉和,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希望你能幸福。相敬如宾确实可以过一辈子,可我更希望你能和相濡以沫的人在一起。你值得一个千好万好的人,把你捧回家去,当眼珠子一样珍之重之、敬之爱之。你是最好的,你也值得最好的。”
二公主又开始瘪着嘴了,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话:“昭明,你是最好的,你也值得最好的。我是公主,这是我的责任,我是姐姐……”姐姐不能欺负妹妹,你是我最喜欢的昭明妹妹,我要保护你的。
姬昭明以为二公主是想说六公主嘉礼,笑着安慰她:“好啦,不用担心那么多。六公主还小呢,当然也不会是她。到时候呢,你就当是普通的相看,那个突厥大王子若是特别好,你若是特别喜欢他,咱们就想办法让他留下做驸马。他若是不招人喜欢,就乖乖回去找别人相亲。我可是小司空大人,有我在,大藜不受人胁迫,我就是防线。”
二公主不高兴地捂她的嘴:“胡说什么,边境那么多将士,用不着你当防线!”
姬昭明笑嘻嘻:“将士在边疆保家卫国,我在上京一样是保家卫国呀。国家大义该用一腔热血去填,而不是用女子的眼泪。朝廷给我发俸禄,我当然得为国为民死而后已。所以啊,嘉和尽管放心,有昭明在呢,那个突厥大王子别想越过我欺负你。”
姬昭明以为自己这么说,会让二公主特别有安全感。
结果二公主气鼓鼓得把她推出去了,虽然没用力,但是真的动了火气。“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快走!”
笨嘴拙舌的姬昭明傻眼了,她第一次发现二公主的心思这样难懂。有史以来,第一次哄人失败的姬昭明,摸不到头脑地离开了。
晚膳的时候,二公主又跑去清宁宫了,圣人也在,三人饭后在一处说了好久的话。
直到三月十五的殿试,姬昭明都再没跟二公主见到面。就算她主动去找,得到的答复也都是“二公主和六公主一起去练骑射了”、“二公主和六公主去买东西了”之类的答复。
姬昭明见不到人,又不知道怎么惹恼的人,只好写信给二公主。甭管信多厚,公主府管事都笑眯眯得收下,回信一封都没有。
对于二公主的单方面闹脾气,姬昭明莫名其妙也没有办法。想着等突厥大王子过来,自己到时候见招拆招,只要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情,二公主心情好了,应该就不会有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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