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的新毡包，已经陆续准备好了，材质都已经优化过一轮了。
普通的玻璃窗也变成了钢化玻璃版。
前阵子突厥那边传回信来，说是带去的玻璃窗在到达王庭时，因为卸货时的不小心，摔碎了三扇。那边道歉说软化，姬昭明都不在意，普通玻璃运输时就是易碎的，也不能全怪别人，迁徙路远，这种事在所难免，还是得搞个结实的透明天窗才好。
塑料不怕摔，可是现在没有。只有玻璃和琉璃是人造的透明材质，用天然水晶磨个天窗出来更不现实，所以还是得在玻璃上下功夫。
那就只能是钢化玻璃了。
钢化玻璃这个点子，其实非常好想。姬昭明先去玻璃工坊转悠了一圈，把鲁珀特之泪做了出来。
玻璃在吹制之前，一团物料会被加热到似凝固又能流动的状态，所以对玻璃做造型时要一直旋转物料，就是为了抵抗重力的影响。如果准备一桶冰水，加热好这样一团玻璃原料，让其顶端的液体玻璃滴落进水桶中，就能得到一颗鲁珀特之泪。
鲁珀特之泪的形状像是蝌蚪一般，一个水滴形的大头，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的具体形状跟滴落时的重力、角度等有关系。如果能在失重状态下操作，理论上是可以做出圆形鲁珀特之泪的。
别看这只是一颗形状不规则的小玻璃球，它却有一样很奇妙的特性，就是水滴状的部分非常坚硬，甚至连子弹都无法打穿它。
然而它还有一个弱点，就是它的尾巴。如果抓住它纤细的小尾巴，只需轻轻一捏，整颗鲁伯特之泪会瞬间爆裂四溅、彻底粉碎。
这个原理叫做“裂纹扩展”，源于其内部不均衡的压力。
当熔化的玻璃滴入冰水中时，玻璃表面会迅速冷却形成外壳，而壳下的玻璃还仍然是液态。等到核部的玻璃也冷却凝结体积变小时，液态的玻璃自然而然地拉着已经是固态的外壳收缩，导致靠近表面的玻璃受到很大的拉应力。
这个力量是非常高的，可以达到700兆帕，几乎是大气压的7000倍。玻璃内部拉扯外层的时候，同样也会受到固态外壳玻璃的拉扯，在两股力的作用下，它们之间逐渐形成了相互对抗，制衡，形成了一个平衡状态。
而玻璃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为了对抗内层玻璃的拉扯，外层的二氧化硅会更加紧密结合，分子间的距离大幅减少，从而形成了一种密度非常高的外壳，可以有效对抗内层的压应力。
可以说，只要这种内外压应力的平衡不被打破，那么鲁珀特之泪就是坚不可摧的。只看头部，承压二十吨甚至都不在话下。
但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武功会有个气门一样，鲁伯特之泪的弱点也相当明显，那就是它的尾巴。
相对于头部强大的防御力，鲁珀特之泪的细小尾部可以说是非常脆弱。由于鲁珀特之泪的尾部质量最小，冷却快，从而导致尾部冷却不均衡，产生的应力也非常小，只需要对尾部用手指轻轻一掰，整个玻璃内部力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瞬间瓦解。
于是，当外部遭到破坏时，这些残余应力迅速释放出来，使得裂纹瞬间传遍全体、支离破碎。
钢化玻璃利用的就是这个原理。所以，一般的普通玻璃如果碎裂，断口都是很锋利的，容易刮伤人。而钢化玻璃，轻易不会破裂，如果破裂则如鲁伯特之泪一样，会碎裂的非常彻底，甚至全都变成细小的颗粒。这样的碎片相对来说断口是很平整的，不容易伤人。
普通的、定型切割后的玻璃，通过加温到550c的塑性状态后，马上进入风栅急速冷却，再通过一些处理就可以得到钢化玻璃。冷却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是一分钟左右，各个环节控制时间都可以数秒算。如果没控制好时间，玻璃内的应力平衡就会被破坏，需要从头再来。
为了设计、规范钢化玻璃的工序，姬昭明和祝星河的空闲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里。中间除了上朝时间，就只有端午节的宫中家宴把姬昭明挖出去了一阵儿。她们还顺便做了许多鲁伯特之泪吊坠，打算作为节日礼物送给亲朋们。
把做好的鲁伯特之泪的尾巴进行小心得再次加热，保留一部分小尾巴，用钳子引导改变形状，然后再放入水中冷却，只要仍然安全没有爆裂，就算是制作完成了。
实验室里的几个人都越做越顺手，甚至还仿照琉璃的着色原理，五颜六色的做了许多。这些参与干活的人当然是人人有份，还都分得了一大批奖金。
姬昭明和祝星河则是借此大出风头。
圣人为了验证它的坚固程度，真的叫了壮汉来当场砸坠子，结果铁锤都要砸出火星了，吊坠还是毫无变化。这个玻璃坠子的坚硬程度属实让圣人震惊，当场赐名为“明珠泪”。
姬昭明十分感动，不敢拒绝。
她宁愿圣人取个“小司空之泪”的名字，听起来也比明珠泪强，取了自己名字中的一个字，姬昭明在众人羡慕、好奇的目光中，默默忍受这波社死的冲击。
端午节家宴，明珠泪和轮滑鞋一起借宗族们的口传扬开来。
玻璃工坊中的师傅们，还没等开始学习如何制作钢化玻璃，就先在海量的订单面前，成长为了做明珠泪的熟手。火候、力度都控制得极好，几乎一整日也不会有一个废品。至于机械坊，提前准备好的轮滑鞋存货仅仅支撑了两天，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爆单的状态。
等到贵族们玩轮滑鞋的风头稍微淡了一点，洛阳城内的商贩们又开始了抢购。
这事儿也是姬昭明挑的头，泰安楼这样的酒楼，偶尔也会接到外送的活儿，有了轮滑鞋，姬昭明干脆训练出了一支专业的轮滑外卖小队，专管外送。效率高了不说，在洛阳城里这也是新鲜的独一份，打广告的效果比谁都好。其他店家自然也要有样学样。
等到姬昭明她和祝星河把钢化玻璃的工艺细节都圈定好，连细节也都商讨完毕整理成规范后，这些做了半个月明珠泪的技术工们，都开始了紧张的赶工生涯。生产量和奖金挂钩，工人们很拼，也很满足。
六公主的豪华毡包得了钢化玻璃做的窗户，安全性也更高了。头顶的陶脑也被人用几块钢化玻璃小心拼成，这几乎算得上是代表了藜朝当前的最好手艺。
甚至，因着饰品明珠泪有不同颜色，匠人们吸取经验，也做出了不同颜色的窗户。彩色窗户在中原用作庭院设计很不错，但放在毡包上……会削弱天窗采光功能的设计就不是个好设计。所以毡包的天窗还是用的透明无色的钢化玻璃。
有色的玻璃也没有浪费，一部分钢化的有色玻璃被做成了新式家具，卖出了天价。还有些边角料则是用来切割制成了彩色墨镜，其中，茶色的墨镜给六公主带去草原上正好。
草原上一望无际的，平时太阳光照射强烈不说，等到了冬日，很容易诱发雪盲症。主要就是太多光线入眼，造成的负担过重而诱发眼部疾病。就好像人试图直视太阳时，会被刺得眼睛痛一样。
有色墨镜则可以利用遮光性来削弱射入眼中的光的数量，让人能直视强光，从而保护眼睛。
六公主很喜欢墨镜，却不是为了墨镜的保护功能。她看上了墨镜的款式，茶色的大镜片显得她的脸更加娇美，要不是室内戴着墨镜视物太暗，她怕是在房间里也舍不得摘墨镜。
这些墨镜流传开来，没等草原那边有什么反馈，兵部的武大人先看上了，主动找了过来。
“小司空这次得帮下官插个队，军中是一定要尽快配备上这样的墨镜的。到时候，不论是平原还是雪山上，将士们从此都不必害怕强光伤眼了！”
姬昭明嘴上拖延着，实际上还是插了个队，让订单排在了六公主的订单下面，作为第二紧急的买家。
第一紧急的当然是六公主，毕竟突厥大王子都已经走在迎亲的路上了。
来赢取六公主，大王子派个得力助手替自己就可以，不用非得亲自再跑一趟的。但大王子有自己的考量，要给六公主做脸面，亲迎的待遇当然要有。而且大王子也很好奇，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未婚妻能搜罗出多少好东西做嫁妆。
大王子好不容易赶来洛阳，只觉得洛阳好陌生。现在流行的那些花样，他在这儿一个月全都没听说过。
街上怎么经常有人影唰唰地飞过啊，穿的是什么鞋？自己怕是得骑马才能追上。
女人们带的簪钗、耳饰、颈饰……怎么到处都是水滴似的“水晶”？藜国百姓的生活条件也太好了吧，他额娘都没有这么多水晶。
这些五颜六色的、架在鼻梁上的又是什么东西？
大王子狠狠补了一番功课，就来找自己年轻漂亮的未婚妻了。等看完了未婚妻甩过来的嫁妆单子，大王子的心里乐开了花。媳妇比自己想象中更受重视，还特别能干，娶妻娶贤，他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六公主又带着未婚夫去看自己最豪华的嫁妆：改良毡包。
大王子的情绪都开始激动了，这个毡包比他的、比他父汗的都要好。想要住进这样的帐篷里，他竟然只需要娶个媳妇就能做到？
等六公主简单介绍完她的毡包，大王子已经不知道怎么夸才好了：“感谢长生天，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你是长生天赐给我的礼物，长生天眷顾……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设计更合理、拆装更方便迅速的毡包，可以抵御强光的护目镜，哪怕仅看这两样，他这个媳妇娶得都值！
然而惊喜还不止这些。
六公主可不打算只做个等丈夫恩宠的小女子，她想要拼搏自己的事业，她现在还需要未婚夫的支持：“我新得了一个好法子，是把牛乳、羊乳浓缩精炼成粉末。等到想要饮用时，只要用开水冲泡即可。奶粉便于携带，保质期也能长许多，只要保存得当，存放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大王子不敢相信：“此话当真？只用开水冲泡，滋味与鲜乳一般？”
“滋味更加香甜，待我冲泡一碗请大王子尝尝。以后部落若是有多余的奶粉，我想运回藜国交换蔗糖，做奶粉需要将近两成的糖，能换就比买便宜。”
奶粉的制作说起来很容易。先把奶液煮开，高温消毒后送去蒸发浓缩。等浓缩至四分之一左右时，再以雾状喷射到有热空气的干燥室里，脱水后制成粉，过筛之后就是奶粉成品。
姬昭明很喜欢喝奶粉，所以六公主打算争取一下，在突厥的事业先从卖奶粉做起。
大王子哪里能说得出不字，满口答应：“好，我回去后会找父汗说的，定能让你如愿。”
六公主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多谢大王子了。”
这个笑迷住了大王子，他愣了愣，然后在六公主的笑容中慢慢红了脸。
黑里透红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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