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青英大会开始了,这回人来得虽然不多,但依旧很热闹,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
街边的一个茶楼里,这时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正在窃窃私语。
其中年纪稍长的男子低声说道:“任老弟,听说了吗?这回长云派可不得了了,他们今年出了一个的参赛者,说是前任掌门最小的徒弟,可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这回好些人都把银子压在了他的身上,兴许长云派这回真的要翻身了。啧啧,这长云派也变贼了,竟然藏了一手。”
说话的人手掌宽厚有力,像蒲扇一样,上面厚厚的一层都是陈年的茧子,一看便知道来自西边的铁掌门。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年轻的独行剑客,名叫任丘,年约十八,黝黑的皮肤,眼神锐利,气息悠长沉稳,一看也不是平庸之辈。
任丘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他对这些个名门正派办的青英大会实在没什么兴趣,要不是早年结识的孙大哥约他在此见面,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他敷衍地问道:“哦?有多厉害?”。
任丘对这些名门弟子都没什么好印象,去年他还和极星门一个叫陆遇的人结下了梁子。
哼,一个虚伪的小人,在他眼里这些名门正派都是一丘之貉,那长云派又能好到哪里去?
瞧任丘满不在乎的样子,孙群语重深长地说道,“任老弟,你别嫌大哥啰嗦,这出门在外多结交一些朋友没什么坏处,多条朋友多条路嘛。说回来,这个长云派的弟子名叫无泽,此子天赋非凡,也是个用剑的高手,虽然现在不过十六七岁,但未来前途无量。”
说着孙群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这个角落,接着说道,“长云派的人一向正直,说难听点都有点古板,但人品是没的说,出了名的重情重义,而且我观此子眼神清澈,或许你们会聊得来,成为好友也说不准呢。”
任丘来了兴致,不是想交朋友的兴致,而是想打架的兴致。
孙大哥虽然话多了一些,但从来不会胡说,既然他给长云派这个新人这么高的评价,这个人又担不担得起呢。
他忽然想去看看明日的决赛了。
看任丘意动,孙群趁热打铁道,“明日咱们在少林寺门口见面,你随我们铁掌门一同进去,去了你就知道孙大哥可没有吹牛!”
孙群很喜欢这个救过他的小兄弟,他曾经劝说任丘找个门派投靠,可任丘每次都拒绝了,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他孙群一个朋友。
而且这小老弟性子刚烈,每次见到不平都会出手,早晚会被人记恨上,如果能和长云派交好,他也能放心几分。
……
高台上,空明大师坐在主位,齐川和齐衡挨着空明大师坐在左边。
少林寺的执事长老记性很好,这次把碧华山庄的人和极星门隔得远远的,金月夫人带着金瑶心坐在最左侧。
而极星门的陆尚清坐在最右侧,只是他身边看不见大弟子陆亿,倒是之前一直不受重视的二弟子陆遇亲亲热热地坐在了陆尚清的身后。
台下有人在嘀咕,看来传言是真的,极星门的女婿恐怕要换人了。
……
除了参赛的各大门派以外,台下还聚集了不少来凑热闹的各路好汉。
任丘和铁掌门的人挤挤巴巴地站在一起,他双手抱臂阴沉着个脸,铁掌门的弟子都很自觉地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他最讨厌和生人肢体接触,可没办法,谁让铁掌门的地位不高,每年连复试都挤不进去,所以他们只有站票了。
孙群只好拍了拍任丘的肩膀以示安抚,抬起下巴指向长云派的方向,“任老弟,你瞧,那个青色长袍的便是长云派的现任掌门齐衡,旁边那个慈眉善目的白须老人是前任掌门齐川,你别看这老头儿笑眯眯的,他那脾气可爆了,最是护犊子呢。哎,那个新人哪去了?”
孙群翘起脚,努力地在台上寻找那个新人的身影,好半天才找到。
那少年脸上蒙着黑纱,静静地坐在齐川的背后,没有一丝存在感。
啧啧,现在看起来一幅人畜无害,乖乖巧巧的样子,谁也没想到他动起来手来是那样干净利落,杀伐果决。
“喏,那个面上蒙着黑纱的少年就是我说的那个新人了。”孙群神神秘秘地说道,“这少年从初试便一直蒙着黑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大家都在讨论他是不是容貌有异,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历。”
任丘随意一瞥,见那黑纱少年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嘁,故弄玄虚罢了。”
他这会儿已是非常后悔今天来看什么青英大会还是红英大会了,这么热的天好好在客栈睡觉不好吗?
现在好了,傻乎乎地搁这大日头下晒着,虽说他不怕黑,但他怕热啊。
任丘便想着下山算了,被孙群一把拦住,就在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钟声长鸣,决赛开始了。
还是老规矩,第一场十个人分为五组,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一炷香内,两两对决,五人胜出,进入第二场。
第二场一人轮空,其余四人再次两两对决。
只是第三场的规矩改了,以前都是轮空的人先挑选对手。
可上次青英会之后,极星门觉着自己家的弟子被针对了,便提出这个规矩不合理,
放话说不改规矩就不参加了。
碧华山庄说你爱参加不参加,最后还是长云派和少林寺出来和稀泥,把规矩改成第三场还是重新抽签来决定对手,这样谁都没话了。
随着第一轮比试开始,香刚刚燃起,大家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呢,长云派黑纱少年便已经将手中剑抵在了五华派大弟子李思儒的脖颈处。
台下的两位评判长老都愣住了,幸好其中一位是长云派的长老,他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唱道,“长云派无泽胜!”
全场静了三瞬,众人哗然,掌声雷动。
许多落选的弟子都在想,如果是我,又能他的剑下走上几个来回?
估计还不如李思儒呢,他们互相看看,都在心里庆幸还好没和黑纱少年分在一组,面对这样的攻击,以后可能都没信心练功了。
孙群松开了手,任丘扭捏了一下,不再继续张罗着离开了,他开始觉着这个叫无泽的少年还算有那么一点本事,想再多看看。
……
这几年极星门中了邪似的大事小事竟出乱子,先是陆尚清受伤,紧跟着没过多久门主夫人去世,原本选好的继承人陆亿输了青英会以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
这回青英会竟选不出几个合适的弟子来,倒叫长云派出了风头。
陆尚清心里有点不会滋味,他向前探了探身子,面带微笑地说道,“齐兄,长云派有这么厉害的弟子竟然一直藏着掖着,倒叫我们措手不及了,看来这次要提前祝贺长云派了。”
齐衡神色自若地说道:“陆兄言过了,我小师弟自小身子不好,一直静养,实非刻意隐瞒。”
陆遇撇撇嘴,小声地嘟囔着,“真可笑,这哪里像从小身子不好的样子,那我们岂不是残废了。”
说他是小声嘟囔,但以台上各位掌门长老的实力,都是听得清清楚楚,长云派的人都变了脸色。
只有陆尚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金月夫人心里本来也有点不舒服,这个无泽一出来,今年的胜者是谁已经毫无悬念了,还争什么第一,争第二吧。
这个少年资质极佳,是个极好的苗子,确实比一般少年要瘦削许多,看来齐衡所言不虚。
而且此子沉默寡言,与同门派的参赛弟子之间都生疏得很,这几日下来竟没有一点交流。
看起来他应是从小就很少与人接触。
金月夫人猜测可能长云派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存在。
既然她能看出来,陆尚清又怎会看不出来,技不如人还要阴阳怪气,真是令人作呕。
“陆尚清,老娘最佩服的是你,堂堂一门之主,御下不严,一个小弟子也敢在这儿说三道四!啧啧,怪不得极星门这几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此话一出,陆尚清脸上也绷不住了,啪的一声收了扇子,刚想说话又被打断。
只听长云派前任掌门齐川哈哈大笑道:“金月丫头,你这话老头爱听,我看这江湖上这么多年属你最是人美心善了。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理会他作甚。”
说完他还朝金月夫人挤了挤眼睛,倒叫金月夫人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旁边的人听到这句’人美心善‘,全都低下头不敢露出一点奇怪的表情,五官都憋得扭曲了。
要是说金月夫人美那自然是没话说的,至于’心善‘,他们可还记得被抽烂的那三个人。
听说他们自那以后都清心寡欲的,不近美色了,再过些时日没准儿也剃了头发开始吃斋念佛了。
陆尚清捏了捏鼻梁,他有点懊恼自己刚刚不该开口,自从那个刀客出现以后,他的心里便总是绷着一根弦,心绪也不像过去那般平稳。
他不留痕迹地瞟了一眼陆遇。
陆遇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神志不清,一时失言,冒犯了长云派各位长辈,在此赔罪,还请门主责罚。”
说完他便不停地磕头,直到额间流出一丝血迹。
陆尚清淡淡地说道:“滚回去跪着,没我的话不准起来。”接着起身走到齐川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弟子顽劣,还请齐老前辈见谅。”
高台周围的人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见到极星门门主向长云派前任掌门鞠躬行礼,都在议论纷纷。
就算你长云派出了一匹黑马,但极星门才是公认的四大门派之首吧?
难不成这小子真像传言说的,是长云派掏空家底请来的世外高手,怪不得总是蒙着面,没准儿黑纱掀开是个中年人呢。
这会儿众人再看向无泽的眼神,都带着些莫名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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