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心尖儿上的小夫郎 > 第1章 糯米团子

南国的天总是暖得早些,惊蛰过后,碧玉妆成,杨柳堆烟,万千草木便热热闹闹地长起来了。

        天蒙蒙亮,草叶上还带着露珠,平安村上的人便已经陆续醒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

        牧童横骑在牛背上,睡眼朦胧地向着旁边的山里走去。

        身量挺拔的少年在院子里挥舞着木杖,卖力地朝着面前的石舂里敲打着,额间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严先生,一大早做什么好吃的呢?香味都飘到我院子里来了。”

        邻居顾大妈正在扫院子,她手上拿着竹扫帚,探着头向这边瞧着。

        严鹤仪抬起头来,伸手揩了揩鼻尖上垂下的汗珠,腼腆一笑道:“顾大妈早啊,我在打糯米糍粑呢,打算掺点玫瑰花,做成玫瑰团子,一会儿做好了,给您送过去尝尝。”

        顾大妈笑着应道:“好嘞!”

        严鹤仪面前石舂里面装的,正是昨夜里提前泡好的糯米。

        今晨,待糯米泡发之后,便上锅蒸熟,放在石舂里面,用粗木杖不停敲打,直到糯米变成柔软细腻的白团子,糯米糍粑就算打好了。

        严鹤仪把打好的糍粑取出来,用手揪成小块,并团成一样大小的团子,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玫瑰花瓣,用蜂蜜腌一下,浇在了糯米团子上面。

        “好甜啊。”

        严鹤仪把一个糯叽叽的团子塞进嘴里,眯着眼睛品尝着。

        糯米的香气夹杂着玫瑰花的味道,伴随着甜丝丝的蜂蜜,一股脑地在口里绽放起来。

        严鹤仪用苇叶包了几个糯米团子,给隔壁顾大妈送了过去。

        顾大妈接过团子,又往严鹤仪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布袋子,笑着道:“这些肉包子你拿去,刚出锅的。”

        严鹤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过顾大妈,又听顾大妈道:“严先生,您正当好年纪,可有意中人么?我堂姐家有个哥儿,生得很俊,可要与你说一说?”

        严鹤仪是个教书先生,在村里办了个私塾,平日除了教学生,便是上山里采些药材,日子过得简单又安静,没想过成亲的事,便婉拒了顾大妈。

        这几日,私塾的孩子在放春假,严鹤仪吃过早饭,就背起竹筐上山去了。

        私塾里有个孩子生了疹子,他准备采些草药回来。

        严鹤仪在山里转了整整一个晌午,采齐要用的草药,又想着去砍些柴回去,修一下私塾的窗子。

        正当严鹤仪砍够了柴准备回去之时,一阵打斗声突然从上方的林子里传来,金属兵器碰撞之声锃锃作响,听得人心惊。

        踌躇片刻,严鹤仪决定上去看看。

        他顺着山路攀爬,还被碎石划破了衣襟,未等他爬到一半,只听一声惊呼,上面落下一个人来,正好砸在严鹤仪身上。

        严鹤仪来不及细想,一把抱住那个人,把他护在怀里。

        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平地上。

        严鹤仪定了定神,这才来得及看怀里的人。

        那是个白嫩清秀的小哥儿,身上沾了好多血,衣衫也已破烂不堪,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他嘴里含糊一句“救命”,便歪头昏了过去。

        这时,上面林里一阵窸窣,片刻之后,就又滚下一个人来。

        严鹤仪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天上连着掉活人?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刀,虽全身都是伤,却仍撑着身子艰难站起,踉踉跄跄地向严鹤仪走来。

        严鹤仪心生些许惧意,但转念又想,怀里这小哥儿估计是被此人追杀的,如今被自己遇到,便不能见死不救。

        况且,那刀客伤势极重,怕是可以搏上一搏。

        打定主意,严鹤仪轻轻将怀里的小哥儿放在地上,站起来卷了卷袖口,从旁边的竹筐里挑了一根最粗的棍子,壮着胆子道:“阁下要做什么?若有冤仇,还请递了状子,上告官府,怎可私下杀人?”

        只见那刀客走了几步,突然跪在了地上。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略略调整好气息,哑着嗓子道:“在下上京韩朋,是崔员外的家将,护送员外一家南下探亲,路遇路遇山匪,咳”

        说到这里,刀客韩朋支撑不住,咳出一口血来,接着道:“员外一家十三口,尽数遇难,在下护着少爷杀出重围,逃到此地,终于还是被山匪追上,拼死才将其击退。”

        “我怕是活不成了,求恩公,救救我家少爷,护他护他”

        刀客韩朋突然喉头一窒,侧身倒地。严鹤仪见状,急忙上前探查,只见他心脉皆断,气息已决。

        严鹤仪见此惨状,心中不忍。

        他先扶起地上昏迷的小哥儿,喂他吃了些草药,又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

        见血已止住,这才暂且把他放下,在旁边找了一块合适的空地,拿出铲子挖出个简陋的墓穴,将那刀客埋了。

        严鹤仪正要带着小哥儿回家,忽然想起什么来,觉得还是要谨慎一些,便沿着山石爬到上面,见林子里果然躺着几个山匪模样的人。

        他慢慢走过去,俯下身挨个查看,见他们每个人的额角都有一块狼纹刺青,正是这一带山匪特有的标志,这才全然信了韩朋的话。

        严鹤仪重新背上竹筐,又将小哥儿打横抱起,带回了家。

        他将小哥儿放在自己床上,打来一盆清水为他擦拭。

        身上的血是惊心了些,却似乎大多是别人的,只在手臂和大腿处有两处浅浅的刀伤。

        严鹤仪拿过药箱来,取出药酒和药粉,重新为他处理了一下手臂的伤口,并用纱布细细地包扎起来。

        然后,他把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红了一圈。

        迟疑半晌,严鹤仪才落下手去,轻轻掀开了小哥儿大腿上已被刀划破的衣裳。

        这一刻,书上那些肤如凝脂、紧实匀称之类的词,终于有了具象的样子。

        包扎好伤口,严鹤仪又伸手探了探小哥儿的额头,却见他额头烫如烧炭,脸颊被烧得通红,嘴唇微张得喘着粗气。

        发烧可不太妙了。

        严鹤仪急忙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月白瓷瓶,倒出一粒退烧丹来,为那小哥儿服下。

        然后,他又打来一盆清水,浸湿了帕子,敷在小哥儿的额头上。

        严鹤仪守在床边,两块帕子轮换着给他降温,足有半个时辰不曾停下。

        这小哥儿生得很是俊秀,皮肤白净,睫毛长而翘,唇上一点殷红如朱砂一般,脸颊因高烧而泛起红晕,显得愈发好看。

        严鹤仪看得入迷,不禁想起来早晨做的玫瑰蜂蜜味糯米糍粑团子。

        这小哥儿生得可爱,可不就像个小团子?

        黄昏时分,严鹤仪又探了探小哥儿的额头。

        小哥儿终于退了烧,脸也没那么红了,呼吸也轻柔下来,像个小猫一样乖乖地睡着。

        严鹤仪嘴角不禁上扬一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发麻的双腿,准备去厨房做些晚饭,再给小哥儿熬点米粥,待他醒了吃。

        天完全黑了下来,严鹤仪自己吃了些包子和咸菜,便坐在房中,静静等着小哥儿醒来。

        等了好久,小哥儿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严鹤仪怕小哥儿吃不到热乎的东西,已经在灶上把粥热了好几遍了。

        眼看便要子时,严鹤仪心想,照这样下去,这小哥儿今夜也许不会醒了。

        于是,他打开了柜子,取出垫子和薄被来,在床边打个地铺,准备今夜便这样睡。

        刚刚吹灭蜡烛躺下,严鹤仪就听见床上的小哥儿轻哼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嘴里喃喃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这小哥儿应该是做噩梦了。

        严鹤仪起身来到床边,温柔地拍着被子,嘴里像哄孩子似的,轻声念道:“不怕,不怕”

        只见那小哥儿仿佛梦魇一样,双手不停地乱抓着,一不小心,就触到了严鹤仪的手。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握着不放。

        严鹤仪的心脏似乎漏了一拍。

        他稳了稳心神,迟疑片刻,还是回握住小哥儿的手,嘴里依然轻声地哄着他。

        就这样过了一刻,小哥儿才终于平静下来。

        严鹤仪松了一口气,正要抽出手去睡觉,只听黑暗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阿娘,好黑,我怕”

        他闻言轻轻抽出手,起身点亮了床边桌上的蜡烛。

        烛光摇曳着,映出小哥儿苍白虚弱的脸,他眼神迷离,额角还挂着一层薄汗。

        那小哥儿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怔怔地看着严鹤仪,轻声道:“哥哥,我害怕”

        严鹤仪坐在床边,为他理了理粘在脸上的发丝,柔声安抚道:“别怕,我陪着你。”

        “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盛一碗粥来喝,好不好?”

        小哥儿微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严鹤仪又去厨房,把炉上的粥热了一遍,拿出一只新买的瓷花碗,又用清水洗了好几次,这才给小哥儿盛了一碗米粥,端到床前。

        他看着小哥儿缠着纱布的右手,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放嘴唇边轻轻吹了吹,喂到小哥儿嘴里。

        小哥儿一口气吃下大半碗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眼睛愈发明亮了起来。

        严鹤仪为小哥儿拭了拭嘴角,轻声问道:“我叫严鹤仪,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儿抬起眸子,低声道:“我叫姜元溪。”

        严鹤仪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小哥儿的名字,又道:“你刚退了烧,今夜便睡在我这里吧,明日再打算别的事情。”

        他不忍心在此时提起韩朋,便没有多说。

        谁知,那小哥儿接下来便问到了韩朋,严鹤仪踌躇一阵儿,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元溪。

        元溪听罢,紧紧地咬住嘴唇,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严鹤仪知道,此刻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用,便只是伸出手去,温柔地拍上他的背,默默陪着他。

        元溪大概是哭累了,慢慢闭上眼睛,倚在床边睡着了。

        严鹤仪静坐片刻,等他睡熟之后,便轻轻地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躺好,又细细为他掖好了被角。

        他刚想吹灭蜡烛,又想起元溪方才所说怕黑的事情,便只是拿出剪刀,剪了一下烛心,好让烛火不要那么亮,免得闪到元溪的眼睛。

        睡梦中,元溪又拽住了严鹤仪的衣角,嘴里含糊地道:“哥哥,你别走”

        严鹤仪轻叹一口气,微微俯下身去,柔声道:“不走,我陪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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