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拘谨的小鹿踏过溪流，奔过丛林，一双灵动而怕生的眼睛躲在一棵大树后朝外面望了望，最后缓缓朝你走来，把脸埋在你掌心。
沈枝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喉间无意识地有了一个滚动的动作，温和答应道：“嗯，好。”
陆栩栩如同一位爆红后第一次上街的女明星，目光四下警惕，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
她挽住沈枝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越夹越紧，直至沈枝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啊，哈哈，我们快去拿外卖吧。”陆栩栩讪讪地笑了两声。
到景区门口从外卖小哥手里拿到奶茶，答应帮他点赞以后，回来的路上两人看见一个卖景区纪念品的小摊。
用移动小摊车推着来的，而且显然是刚来，出来的时候都还没见它的影子。老婆婆坐在塑料板凳上守着摊，旁边摆着“手工制作”的牌子。
想到回去也该给大家带点纪念品，陆栩栩望了眼建议道：“我们去看看？”
沈枝欣然和她一起走到小摊车前，里面有许多手工编织的小玩意儿，还有向日葵标本，小鱼挂件等。
“你觉得选什么好？”一个小车子里居然五脏俱全，陆栩栩看得眼花缭乱了。
“这个吧，我们可以带回去放在店里。”沈枝中意一副适合挂在托管所墙上的向日葵标本画。
她刚和陆栩栩商量完，边上忽然有一道声音闯入她们中间。
“哟，陆栩栩，又见面了。”
陆栩栩回头一看，吴明智穿着向日葵园区的连体员工服，双手揣在裤兜里，正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朝她打招呼。
一双贼眼笑着看她，看得她生理不适。
不想和这个人有交集又不敢撕破脸说“你能不能不要找我了”的两种心理交织下，促使陆栩栩只是麻木地看着他，毫无表情。
吴明智四下望了望，又说道：“这地方不错吧，你玩得开心啊。”一脸老熟人见面的样子朝陆栩栩抬下巴笑了笑。
他看到陆栩栩偎在另一个人身边，而且这大街上游客不少，人来人往的，只好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就撤了。
陆栩栩心底一颗石头落下，她缓了口气，回头看着小摊车里面的挂画，不想再多做停留地指了指道：“就这个吧，婆婆麻烦你给我们拿个口袋，多少钱？”
付了钱回去的路上，沈枝说这是她们一起带回去送给大家的礼物，她把另一半钱转给陆栩栩。陆栩栩嗯了嗯点头。
除了这个，她又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陆栩栩不难想到她会问这个，回答道：“我初中同学。”
“你们关系好吗？”
“不算吧，我和他基本没什么交集。”
沈枝点了点头，没有再深问她的社交圈。
陆栩栩以为她回到酒店房间就安全了，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
今日的晚餐采用的是民主投票制，小青年导游团在群里征求意见问大家是想在外面吃一桌，还是自己自由点各吃各的。
看起来今天一天的“闪耀狗狗”是把大家都累到了，到了晚上都没了那个折腾的劲，几乎没人选去吃团餐。
于是导游团只按人数给大家订了几十只景区特色鱼肉粽子，大家能够很方便地去民宿附近的店里自取，同时可以顺路买点别的食物自由搭配晚餐。
现在沈枝出去买晚饭，陆栩栩在房间里等她。
忽然有礼貌的敲门声响起，酒店的保洁员工来了。
陆栩栩去开门，门拉开的一瞬间，她立刻回手就想关上。
夏流一只手抵在门上，轻轻松松就拦下了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力气。
“陆姐，你住这儿啊？这都配不上你的牌面啊。”夏流朝里面望了望。
吴明智跟着两个兄弟走进来笑道：“陆姐是跟团旅行，平易近人，就在这儿将就了。”
“你们……”陆栩栩没想到他们四个居然直接跟踪到了她住的地方，还装成保洁骗自己开门，心里一阵阵寒气升起，“你们想干嘛？”
“保洁啊。姐，看你紧张的，我们不是来给你服务吗？”吴明智说着，走到电视柜边上随手捡了捡杯子纸团什么的，丢进垃圾桶，“我们是好人。”
转头，目光放在陆栩栩床头的包包上。
陆栩栩此刻哪还顾得上财物，她不敢跑，一步步尽量不引起他们注意地往门外挪。
但她的房间在走廊深处，离大堂甚至要拐两个弯，四四方方如同一个封闭纸盒的走廊里灯光黯淡，空无一人，令人心底弥漫上一阵绝望。
几个人软磨硬泡地把她逼在走廊墙壁，都是比她高一截的个儿，围在她三面。
笑嘻嘻地跟她说：“真没钱了，借点生活费给咱哥几个吧。”
“都是同班同学，别一点情面都不讲啊陆姐。”
一位很瘦小的女生从这条走廊的房间里出来，余光瞥见这边，转过头来问：“你们在干嘛？”
看她的样子似乎想走过来瞧瞧，夏流迎面走过去几步，挥着让她退的手势喊道：“没事妹妹，我们同学闹着玩儿呢。”
陆栩栩看着她高中都没毕业的个头，在人堆里点了点头。小女生“哦”了声，玩着手机又走了。
下一秒吴明智从房间里走出来，拎着她的包包和手机，“陆姐，你这包里钱不少啊，看着接济我们点吧。”
“给多少都你说了算，真的，我们兄弟都尊重你。”一脸油腻地贱笑着，把包包递给她。
陆栩栩低头一看，包包的拉链大开着，里面的东西和现金都被翻得乱糟糟，随之而来的，被人玩弄拿捏的屈辱感轰然压在她头上。
完全被侵犯的安全距离内，四只豺狼虎豹牢牢地盯着她的包，手在她视线里蠢蠢欲动。
她埋着头，飘到脸边的几缕发丝遮住她雾蒙蒙的视线，紧紧地抿住发颤的嘴唇，松开时她问道：“你们要多少？”
“你说了算嘛。”吴明智话语里有得意的笑音。
陆栩栩把包里被翻过的红色的现金都拿出来，一把交给吴明智。
“好了吗……记得还。”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几个人看着吴明智数了数，一千二。
“姐，谢谢啊。”夏流朝她包里瞅了瞅，都是些零钱了。他把吴明智手里的手机拿过来还给陆栩栩，又把自己的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说道：“我这边存钱不方便，你能微信上再给我转点儿不？有钱了马上还你。”
说完收款码已经调出来了。
陆栩栩瞳孔收紧看着它，不想置信。
她脑袋“嗡”的一声，恶心屈辱无力，接着是恐惧绝望痛苦。
这远远比他们第一次拿走钱还要恶劣。
氛围死气沉沉中，沈枝转过走廊拐角回来。
她看着房间门口，也看了眼陆栩栩，几步外就喊她道：“栩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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