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那么快又那么着急, 简直就好像是慈生的错觉一样,他的眉头微蹙嘴唇张着,一方面是在因为孙妈的事情而着急, 另外一方面则就是被女狱卒的话给惊讶到了。
“……什么?”慈生疑惑,“您的意思是——”
女狱卒将目光落在慈生的背后,虚虚地在那里停留了一下。
慈生霎时间冷汗直冒,忽然明白了她在看什么。
顺着自己的背后望了过去,慈生忽然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花,五颜六色的光几乎让他有些晕眩。
其实他没有来得及看见背后的一团团黑气。
在这短暂的一秒之内,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了。
浓郁汇集的黑雾从后往前整个将青年抱在黑雾当中,是一个充满着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动作, 但同时也是带着警告和恐吓的,恐吓着面前的女狱卒。
女狱卒的身形似乎是微微的摇晃了一瞬, 旋即就慢慢地稳住了, 眼中的含义简直不言而喻,视线交锋的瞬间就传递了过去:
“你不认识我了?”
黑雾中掩藏着一张人类男性的脸,这张脸冰冷英俊, 在跟女狱卒对视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情。
很显然, 邪祟记得这个女狱卒,因为正是女狱卒将祂从不知什么地方给放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她邪祟才能够缠上慈生。
于是, 邪祟周身缠绕着的杀意少了几分,似乎正在等在女狱卒的下文,不知道她具体打算说些什么。
女狱卒的左边手抵着自己的鸭舌帽,在确认邪祟会跟她沟通的刹那, 她后撤一步用右手虚虚地扶住了慈生, 旋即就将鸭舌帽扣在了慈生的头上。
“呼——”
是从外面这个巨大的空间之中传出来的声音, 黑雾似乎不知缘由,甚至还观察了一眼四周。
而女狱卒在这短暂停滞的几秒之内跟邪祟“交谈”道:
“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情吧?与其想要拷问我,倒不如把你的脑袋撬开来看看你自己马上要怎么做!”
邪祟周身阴狠的气息尚且还没有消散,不过祂倒是似乎被这一句话给点醒了过来,更为阴郁的心绪攀爬蔓延上了祂的全身:
“……轮不着你管。”
“轮不着我管?还是我把你给放出来的,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信任放纵你在这里,看着你凭本能跟他在一起我都忍了,”女狱卒的声音寒凉,带着淡淡的斥责,仗着慈生听不见所以带着怒火,“你要是再这样纵容和沉迷,你就等着永远见不到他吧——”
话音刚落,女狱卒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她心道糟糕,对着邪祟沉沉地望了一眼,最终松手,将自己的鸭舌帽给抬了起来压回了自己的脑袋上,刚刚那副生动活泼的表情也消失了,重新变回了死气沉沉呆板并且愤怒的女狱卒。
慈生这才回神。
他回神的刹那回头望了一眼,却没有再一次看到刚刚那样乱七八糟的颜色,更没有看到什么黑色的雾,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而女狱卒则在慈生的对面。
……什么情况?
来不及多想了,慈生抿唇,声音稍微有点颤抖,赶忙道:“我的舍友——您说要我收留的舍友,下午的时候是被那个狱卒使用了手段所以才会违反禁忌的,现在他们在乱翻找,是故意的,如果要是找到的话我猜测不仅仅只有她受伤,您肯定也会遭受到一定的影响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慈生和面前的女狱卒其实大概都已经了然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在女狱卒将将好要开口的刹那,她看到了从浴室之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的驼背狱卒。
她登时瞳孔骤缩,再一次将目光警告似的落在了邪祟的身上,旋即才开口朗声询问里面的驼背道:
“找到了吗?!”
其余的人一无所获,简直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的,乱七八糟地将床单和被套都弄成了一大团,最终只能灰头土脸地挨个站好,摇了摇头。
而驼背则瓮声瓮气地开口:“……人就在这里,就算我找不到,她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慈生捏了一把冷汗,那是不是就是说明这个背后邪祟的能力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现在这群家伙们还尚且没有发现孙妈……
这样只能算得上是缓兵之计。不知道这些狱卒能够过来押送犯人的时间是多少,如果能让他们超时,他们说不定就算看到孙妈,也带不走她了。
想到这里,慈生控制不住地眨了眨眼睛,稍微有点心虚。
没想到,女狱卒面对驼背的时候却没有产生什么与他对抗以及不满的神色,反而看上去像是在担心同事能不能跟自己一起完成任务的普通上班族。
她甚至还冷淡的开口道:“是吗?我倒是觉得你肯定没有好好仔细地找找清楚——”
这话还没有落下来,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袖口被她抓住了,整个人都被她拉着往里面一点走,一直走到了浴室的门口。
“……”
慈生的眼中微不可见地带上了些许的紧张。
“……喏,我早就说过了,是不是你自己的检查不仔细?这么简单易懂的小伎俩,你难道没有办法解决吗?”
女狱卒忽然开口,手直直指了过去,面对着的方向就是孙妈藏着的方向。
于是,在慈生不可置信又痛苦的神情之下,众人震惊地发现,原本他们胡乱翻找了很久的地方,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现在竟然缓慢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看上去非常地可怜兮兮,缩在角落里面听话地一动都不敢动,被慈生洗脸又梳头的已经像是一个正常的中年女人,结果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之后,她又开始发抖起来,胆战心惊地开始小声地呜咽:
“呜呜呜……不、不……慈,……”
大概孙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已经这么听话了,却偏偏还是被发现了,明明她一个字都不敢说,望着慈生的时候眼中带着鸟儿被刺穿翅膀的绝望。
“孙妈——”慈生只来得及小声地喊了一句。
在那一瞬间,慈生的大脑整个都空白掉了,几乎什么都没有办法思考什么都没有办法继续想。
空白,还是空白。从心底里泛上来的无力让他呆滞地停在了原地,整个漂亮的脸上染上了灰败的神色。
不应该这样,不能这样,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来袭,慈生霎时间就看到了旁边的人凑过来,反手将孙妈的双手给捆住了,将她像是提个货物一样轻松地提起来。
“……我们刚刚找的时候真的没有看见,甚至连一点点的气息都没有感知到!”开口辩驳的是一个驼背男的下属。
“就是啊,没想到她怎么能够藏在这里不被发现……”另外一人也附和。
而女狱卒则清了清嗓子,人是她发现的,她自然也从那群家伙的手里将孙妈夺过来自己控制住,冷声道:“那我怎么一看就看到了?你们一个个的水平都这么差么。”
“……”
驼背男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色是沉下来的,成王败寇,那已然是女狱卒的功劳。
“行啊,”驼背男的嘴边挑起来了一个神经质的笑容,“还是你厉害。那么现在就差不多了吧?带着人出去啊。”
慈生的心脏彻彻底底地坠了下来,他望着女狱卒的脸。
怎么会被发现?而且刚刚还好好的,没有道理一瞬间那些伪装就失效了。
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装在了气球之中一扎就破开了的幻象,慈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再高兴一会,就马上要看到女狱卒将孙妈给带走。
慈生本来以为女狱卒大概不跟驼背是一块的,才在心中抱了一丝丝的希望,可是现在,偏偏是女狱卒看穿了那个邪祟的伪装并且将孙妈拿到了手上。
尽管凭着心中的侥幸来说,慈生是非常希望女狱卒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故意找到孙妈是要帮助她的。
但是从理性的角度来思考,慈生只觉得,至少这一步是很糟糕的,没有太大的转圜余地。
只能思考一下别的可能了……怎么办、怎么办?
慈生尚且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手,就看到那驼背男为了“监督”女狱卒,于是自己也伸手将孙妈给抓住了。
他的动作比起女狱卒来说要更加的粗鲁。
孙妈的腿在地上横蹬了几下,疯狂地张口“啊”了两声。
她原本被慈生梳好了的头发再一次被弄乱了,脸在厕所的墙壁上狠狠地蹭了几下,除了墙灰还有红色的痕迹,是缓缓渗出来的鲜血。
她又成了人们眼中的疯女人,疯狂癫狂地坐在地上,呜呜哭着不想要离开。
慈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嘴唇,尽管跟她尚且还没有待太久,可是、可是……
“孙妈!!”
慈生再一次大声喊道,他的声音虽然清朗又好听,但还是带了几分凄楚和颤抖。
“……啊啊,慈……不……”
孙妈似乎也不愿意从慈生的旁边离开,她的声音之中带着恐惧。
青年在往前的一霎脚下一软,径直地往地上倒了下来,可惜地上尚且还有恶鬼给他留下的恩惠,他没有疼痛的感觉,可是也爬不起来,只能够看着女狱卒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驼背狱卒在孙妈的背后拿着东西像是在“抽打”着她,让她哭嚎一样坐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孙妈回头,狼狈又甚至是凄惨地朝着慈生哭泣,她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着恐惧和不舍,好像变成了狂潮一样要将慈生给吞没。
慈生的脑子“嗡”一下的响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忽然来了个什么东西,那大概就是信誓旦旦跟他说可以达成交易的邪祟;邪祟托着自己的全身,阴凉潮湿的气息像是蛇的信子一样将自己给吞噬,让慈生觉得害怕和恶心。
“……滚,滚开,滚开!”
是慈生自己颤抖着开口的,他坐在地上,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粉嫩的唇已经血色尽失,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是圣母吗?明明才认识一会,可是慈生却觉得这么难过。
可是好像也不完全仅仅是因为孙妈,慈生感觉有着一股奇异的热流涌上了自己的心脏,渐渐将那里全部都占据。
他感觉眼前的东西一瞬间恍惚了,似乎有一条长长的、好似时光隧道一样的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是在自己打算伸出手触碰的一瞬间,那条路立刻就消失了,光芒也随之一同消散,自己的面前只剩下来了一片空洞的虚无。
慈生恍然之中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女狱卒似乎是略微蹙眉了片刻,有些遗憾的样子。
他只看到了女狱卒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忽然停了下来,声音之中无悲无喜,似乎是在硬性地通知慈生一个事实。
“在十分钟之后,我们将所有监狱之中的人聚集,举办一场迎新大会。”
慈生感觉自己有一点浑浑噩噩的,甚至无暇分辨女狱卒话中的信息。
迎新大会……
慈生还有任何心情和心力去参加这么一场的迎新大会吗?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在被迷雾笼罩着的道路上面一样,既没有办法回头也没有办法向前走,只能惶然地站在原地,感觉周遭的这些气息要将自己给包围和吞噬。
刚刚眨眼的短短几秒之中,女狱卒已经带着孙妈、驼背一干人离开了这个牢房,只剩下来了慈生一个人。
慈生终于眨了眨眼,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大颗大颗的泪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板上面。
孙妈被带走了,慈生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够活着回来,有可能她这次走了之后就是真的走了。
失败了啊,本来想要救下她的。
刚刚对于慈生的冲击实在是太过于大,所以一直到现在,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冷汗一簇一簇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几乎将他黑色的发丝给打湿了,整张漂亮秾丽的小脸像是揉碎折断了的红玫瑰,又是脆弱又是惹人怜爱的。
好崩溃啊。
慈生心中喃喃了这几个字,不仅仅是孙妈,他感觉好像自己失去了好多,有什么东西渐渐被他遗忘了。
虽然以前的那些记忆都已经不甚明朗,可是慈生却清楚万分地明白,自己确实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挫折和打击,虽然自己可以承受,可是……太痛苦了。
半晌之后,他的意识才渐渐回笼,这也才感觉到将自己困在牢笼之中的黑雾正与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那黑雾甚至还敢从自己的脖颈开始安慰似的细细密密地亲吻自己。
安慰?慈生几乎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想,这恐怖而且不讲信用的邪祟明明在自己这里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没有信守承诺……
在这一瞬间,慈生忽然一下子就没有了本来应该拥有的理智和思考,变得像是一只应激了的猫一样,原本柔顺乖巧又可爱的模样变了,他的身体在颤抖,却又要勉强摆出一副攻击和防御的样子。
窄小的牢房之中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所以慈生直接开口,目光茫然地对着空气,声音微哑:“你骗了我,骗了我……说好了不会让孙妈有事的,可是她被抓走了,她——”
话音尚且还没有落下来,慈生就感觉到自己乍然翻了个身。
床上的床单被套被弄得一团糟,慈生柔嫩娇气的皮肤蹭上床单的时候,就会落下一连串的红痕,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又有点凄惨,很显然他月痛得厉害,将自己的脖颈扬了一些起来,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宝宝,你忘了要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
慈生几乎要晕倒了过去,他心想,居然这个邪祟还有脸过来指责自己没有记得他们的约定。
慈生在这一瞬间,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邪祟的玩笑。
不能怪他这么想,因为一开始邪祟展露出来了强大的力量,在达成协议之后慈生确实有一段时间非常“自信”,真真像是个傻子一样将自己柔软的心房打开。
但是,为什么那个法术就在女狱卒过来的时候消失了呢?为什么明明一开始隐藏的那么好,后来却又不行了。
分明再拖一会,等到晚饭时间结束,那群家伙说不定今天就没有办法将孙妈带走了。
这是邪祟的玩笑吧。
给予人希望,又给予人失望,看着人在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那种痛不欲生、悔恨万分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很好玩?!
慈生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充斥了对于身后邪祟厉鬼的怨气和不满,他像是对于刚刚的伤害移情了,将矛头主要放在了邪祟的身上。
“不要碰我!”慈生的声音干涩沙哑,“我早就该知道我不能跟魔鬼做交易,我太愚蠢了……”
静到落针可闻的牢房之内忽然听到了邪祟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看着慈生这副模样,祂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要碎在这里,碎成一瓣一瓣,恨不得上前将青年脸上不住流淌下来的眼泪给舔舐干净,可是祂又担心自己过去亲吻青年,只会让他哭的更加凶,眼泪流得更加多。
怎么办呢,我能够拿你怎么办呢,乖宝宝?
刚刚女狱卒的神色尚且还在脑海之中,邪祟不得不这样做,将孙妈放出去是一方面……
慈生听到了又一声叹息,他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仍由那疼痛和撕裂的痛楚弥漫了自己的全身。
相信我,好吗?
邪祟不知为何在心中一直重复这一句,可是面对着流泪的慈生,祂又没有说出口,半晌之后只能轻柔地拍着青年的后背,让他浑身的颤抖好了些许。
在慈生平复了片刻之后,他又听到了一声:
“宝宝,不哭了。”
可是现在在慈生听来,邪祟的低语不像是情人指尖甜蜜的呓语,反而倒像是恶鬼挑逗和玩弄人类的前兆,下意识地就让慈生咬住了唇。
“……”
冰凉黏腻的物体落在慈生的耳垂旁,又将他的耳朵舔吻了片刻。
慈生的牙关打颤,在邪祟的唇落在他唇旁边的时候,他就伸出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所以几乎将脸颊都按出了青白的痕迹。
别过来。
别过来了,别碰我。
“……好不乖啊。”
又是一声冰凉的叹息。
慈生交缠起来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在男人的眼中就没有任何作用一样,轻而易举地被一根根掰开。
慈生只能攥紧空气,双手徒劳地阻挡着邪祟对自己的亵渎。
慈生半晌之后才勉强回神,倒并不是因为身上那恐怖的邪祟放过了他,反而是因为外面传来的声音。
慈生这才意识到,刚刚女狱卒离开的时候说,十分钟以后会带他们一起去参加那个什么迎新大会。他当时心神完全没有平复下来,现在才缓缓的意识到原来已经到她说的时间点了。
十分钟。
可是慈生却觉得远远过了不止十分钟,从他崩溃的那个时间算起,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一个多小时,而之后想要躲避邪祟、却被祂牢牢掌握在手中,崩溃又无力却只能承受祂对自己的侵犯……这一段时间又过了约莫有半个小时。
他的嘴唇、肩膀和锁骨几乎全部都红了,一连串的吻痕,显然不是在一两分钟之内可以做出来的,根本没有办法否认那个邪祟的恶行。
“你不要再碰我了,”慈生目无焦距道,“至少现在。不然我一定……”
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最终还是邪祟先心软,温柔地在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轻柔地舔舐了一下他的唇瓣:
“行,那就等乖乖回来再教乖乖,应该叫我什么,好不好?”
慈生浑身一瑟缩。
邪祟的这种“妥协”,反而是以退为进。
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逃离他的禁锢。
眼睫上面尚且还挂着玫瑰花瓣上的露珠一样的泪水,慈生缓了一下,终于算得上是“振作”了一些起来。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缓慢地颤抖。
但是必须要振作起来,如果只是单纯一味的哭泣的话是根本没有用的,他必须要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孙妈现在已经被抓走了,抱着最坏的念头来看,慈生要替孙妈报仇。而如果从最好的角度来看的话,慈生或许还有将他救出来的机会,只要他努力的话。
“迎新晚会”——多么可笑的一个噱头。
在听到哨声之后,慈生终于摆脱了身后邪祟对自己的骚扰,他成功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勉强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痕,冷静地从床的旁边下去。
很痛,身体全身上下都非常痛,但是这种痛却永远不及他心里的不好受。
在片刻之后,慈生跟随着他们的呼唤谨慎地打开了大门,这一次是有要求他们打开大门的,所以不能算是违反规定。
在踏出大门的一瞬间,慈生注意到自己的隔壁——也就是跟在驼背男身后进来的新人也将脑袋探了出来,他们两人的面色不太好看,谨慎万分地与慈生面面相觑。
前面的那个人神色凝重,似乎也哭过一场,他整个头发都已经凌乱了,看上去有点凄惨;后面那个金发碧眼的大高个看起来比他好一些,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正在安慰他。
“……不得不说,老兄,我们现在必须得冷静下来。”这是金发碧眼说的英文。
前面那个青年似乎是点了点头,但是也陷入了一点怔愣,呆呆地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你说的对,可是没那么简单。”
慈生没有说话。
没有心情和他们寒暄,也不想再去确定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向来都温和善良、像是一只不会太和人类接触,但是却会对人类施以援手的小猫一样的慈生,竟然罕见的不愿意和这两个男人搭话,只是沉默的跟在他们后面,等待哨声和广播的下一步指引。
最终还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
“嘿,你还好吗?我感觉你和我的这位老兄一样,看上去都不怎么样。”
慈生还是没说话,只是这一次分出了一些眼神给他们,将目光落在了那外国人的身上。
那外国人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目光真挚的等着慈生的回复,慈生半晌之后才哑声道:“……我没事。”
那老外似乎还想要开口,但是下一刻他的肩膀就被那个室友给反手搭住了,那室友冲他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神色却很明显是低落的,低声对他说:“好了,别问了。”
“哦,”那金发碧眼叹了口气,“你们的沟通方式太委婉,我听不懂。怎么了?虽然我是个老外,但是我是个好人!”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有些笨拙憨傻又带着点毫无心机的单纯,让慈生和那青年都愣了一瞬,随后,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似乎也被打破了一些。
“嘿,”那青年低头,“……我能问问,你是为了和你刚刚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而伤心吗?”
慈生抿唇,本来他不想回答的,但是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哎……”
在听到慈生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难受之后,那个青年似乎也陷入了沉默,在停顿了一瞬之后,他才开口对慈生道:“实不相瞒,我认识她,孙妈一直待小孩子很好。而且我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
慈生的瞳孔稍微缩了一下,他忽然就联想到了原来剧情之中的一些内容,那时候好像说了主角是为了救很多人而进来的,不仅仅有什么叔叔阿姨还有什么哥哥妹妹……难道说这个人是主角的亲戚朋友,刚刚的孙妈其实也是?!
“你……”慈生的声音稍微有点干涩,像是呛了一把沙子一样,他现在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所以垂眸道,“孙妈被他们带走了。我刚刚……没有保护好她。”
那青年苦笑了一声,声音颤抖:“我姓唐,你喊我小唐就行……我和孙妈两个人是同一个地方的。我们原先真的什么罪名都没有犯,但是偏偏以莫须有的罪名接二连三的被抓到了这里——而且到牢狱之中还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就是要故意将我们杀人灭口!”
“你们有结识什么大人物吗?”慈生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你们被抓进来的这一帮人所认识的,就可以告诉我。”
“我好像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是我记得乔哥认识——他是从小到大我们这里的孩子王!他一直都带着我们玩,所以我们都特别喜欢他。”
小唐斟酌思考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将下半段补全,他们就听到了哨声再一次响起,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有哨声,还有狱卒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要将他们带走。
那个什么乔哥……是主角吗,认识谁?
慈生心中尚且还对这个问题存在疑惑,但是在狱卒的面前不好再问出口,只能安静沉默地跟在几人身后,在这一条幽深无尽的廊道之中走动。
丁零当啷,有些人的脚上还挂着镣铐,手上还有手铐,在走动的时候会发出碰撞的声响。
慈生在这种声响之中,缓缓将今天的几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认识的那个大人物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一定和这件事情有联系,要么是“好人”,则是仇家报复;要么则是坏人,他们于是就成了替罪羊。
他们说不定也代表着两派,一派是女狱卒,一派则是驼背狱卒。
虽然慈生刚刚觉得那女狱卒跟驼背是一伙的,但是在他冷静之后才想到——如果是一伙的,那女狱卒她前后的那些举动根本就是没必要,而且说不定孙妈目前就在她那里。如果自己不做举动去救她,那么才是真的放弃了。
孙妈被第一个抓走,有可能是因为她是疯子,大家都觉得她好掌控。
孙妈走了,慈生崩溃,让这个小唐也不妙,他们一个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砸下来,砸到“乔哥”这个主角的身上。
而邪祟的目的暂且不谈,要么祂是那群家伙放进来的一个幌子,要么是他们的工具。
……
慈生的思绪骤然被打断了。
因为他们走到了这一个幽深廊道的尽头,来到了一个宽大如电梯井一样的地方。
他们乘坐这一班电梯缓缓的上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黑茫茫的雾气,几乎分辨不出来旁边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现场。
这里摆放着许多看上去有一些年头的东西。数个围成了大l形状的木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空空如也的盘子。
什么食物都没有。
“老兄,这不对!老天爷,这群家伙在晚饭时间喊我们本来是应该给我们发晚饭的,但是现在带我们到这个迎新晚会的现场,什么吃的都没有,真是糟糕透了……”
金发碧眼的老外显然有点缺心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大咧咧地就将这个话说了出来。
“老天!我可都要饿傻了,在进这个监狱之后,我感觉已经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是很饿,就连慈生都觉得非常饿;他和小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比较含蓄委婉,但是眼神之中都在陈述着同一件事情:对这个迎新晚会的看法如何?
刚好那负责看管他们的狱卒走到了一旁,而数个犯人都靠在了一边,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这也给慈生和那小唐说话的机会。
“这个迎新晚会上面没有食物,”慈生率先开口,“其余的蔬菜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如果没有肉的话,说不定是和晚上我的举动有关,因为我拖延了一会,他们可能没办法做这些食物。”
慈生并不敢准确的将时间两个字说出来。
“什么?拖延了一会儿就没办法做这些食物……为什么?”小唐惊讶地问。
但旋即他神色凝重,抹了一把自己红肿的眼睛:“……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显然他们了解了彼此的想法。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些食物真的都是用违规的人来做的!但因为慈生今天拖延了时间,所以食物并没有做成。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小唐痛苦地叹了口气,“真的是这样。”
他们说话就好像是在打哑谜一样,所以那老外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焦急道:“哦,你们在聊些什么?什么真的是这样?”
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唐先开口了。
“……所以说,很有可能是人肉。”
跟老外简单地说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之后,他们就看到他控制不住地做出来一个反胃的表情,捂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脸色苍白地站在了原地。
慈生抿唇。
嗯……这个结果或许对原本打算吃饭的老外来说有点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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