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蔺看来，只要是吴嬷嬷有任何异动，那都是听从明熹公主的指示行事。
而深受无妄之灾的窈娘：“……”
见顾蔺为了鹿竹再次和公主起冲突，吴嬷嬷的脸色骤然一黑。
“世子，此事都是老奴一人所为。”吴嬷嬷脸上带着坦然之色，紧接着颇为不满地看向顾蔺，暗暗威胁道：“老奴倒是想问问世子意欲何为？历代驸马，公主三年无所出才可纳妾，我们公主过门至今不过一年，您就要纳妾，也罢，不管世子纳谁为妾，这碗绝子汤都必须得喝，否则此事闹到御前，想必世子也不好交代。”
顾蔺嘴角泛着冷意，眼底森然一闪而过，“你这是要威胁本世子？”
“老奴只是提醒世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您不仅是顾侯府的世子，还是我们公主的驸马。”
吴嬷嬷知道世子和公主之间的心结，世子要纳妾可以，但必须喝下绝子汤，杜绝庶出长子的出现。
“我时时刻刻谨记我是明熹公主的驸马，从未有过一日忘怀！”顾蔺冷笑一声，他因她失了此生挚爱，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顾蔺一步步走到窈娘跟前，眼底闪烁着幽光，说出最决然的话。
“我顾蔺的孩子可以从任何一个女人的肚子出来，但绝不会从你的肚子出来。”
窈娘眸间飞快划过一丝惊诧，自醒来她断断续续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了些真假不明的事情。
明熹公主嫁过来一年，与顾蔺从未圆房，哪怕是新婚之夜顾蔺都不曾与之在一起，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因为前世她的死。
顾蔺因为她，和明熹公主之间有了隔阂。
若是放在之前，窈娘是怎么都不会相信，毕竟顾蔺因为明熹公主，伤她多少次。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顾蔺明言绝不会碰明熹公主，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断然不会。
吴嬷嬷瞠目结舌地看着顾蔺，“你你……你就不怕我告诉皇后娘娘。”
顾蔺清隽的脸上漾出一丝笑，却令人不寒而栗，“尽管去。”
吴嬷嬷又气又怕。
窈娘面色愣怔看着顾蔺前去关心鹿竹，她没有多说一句朝外走去。
“公、公主——”吴嬷嬷怕公主做傻事，连忙带着人跟了上去。
见她们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回去，鹿竹苍白的脸带着几分大快人心的悦色，随即又担心地看向顾蔺道：“世子，这样公然挑衅她，没事吗？”
顾蔺的目光渐渐染上一层阴鸷，“皇家欠我的，欠窈娘的，我都会一一讨回！”
想起过世的夫人，鹿竹微微低下头掩饰着眼底暗藏的冷意。
“奴婢知道世子纳奴婢为妾，是为了给明熹公主添堵，奴婢会把握分寸，不会给世子添乱。”
顾蔺应了声“嗯”。
对于顾蔺来说，鹿竹是陪伴窈娘时间最久的人，从鹿竹这里得到一点关于窈娘的事，成了他最后的慰藉，因此他不希望任何人危及鹿竹的性命。
霜木院。
窈娘坐在软榻上，接过侍书递来的小暖炉抱在怀里，而吴嬷嬷安分地跪在地上。
“公主，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皇后定然会给公主做主。”
窈娘睨了眼吴嬷嬷道：“嬷嬷还没闹够吗？”
“老奴是为了公主好，当初我们不能容忍姜氏怀孕，现在又怎么能放任鹿竹那小贱蹄子怀孕，她想为她家主子报仇，若将来世子真的宠幸了她，待她生下侯府庶长子，哪里还有公主的容身之地？”吴嬷嬷言辞狠厉道。
窈娘抱着暖炉的手逐渐加紧力道，只听吴嬷嬷继续说道：“公主，此事万万不能心软啊。”
“你没听他刚才的话吗？纵然不是鹿竹，也会有其他女人为他生下孩子，唯独不会是我。”
“公主大可放心，此事禀明皇后娘娘……”吴嬷嬷话还未说尽，窈娘出言打断。
“这是我与蔺哥哥的家事，母后能如何做主？难不成她能强迫蔺哥哥跟我圆房生孩子吗？”
窈娘眼中的轻讽一闪而过，顾蔺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帝后为难。
她虽出身乡野，却也知道顾侯爷驰骋沙场数年，独掌十万兵马，各位皇子争相拉结，唯恐这块大肥肉落入别人口中。
皇后一意孤行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顾蔺，一来是明熹公主自己喜欢，二来是为太子拉拢顾侯府。所以为了太子，皇后也绝不会开罪顾蔺。
窈娘按了按眉心，随后语重心长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吴嬷嬷眸低带着一抹异色，带着人退出房间。
吴嬷嬷朝外走了几步，入画担忧地说：“嬷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吴嬷嬷苍老的眉眼带着狠意，冷冷丢下一句话：“顾侯府的长子必须是我们公主所出！”顾侯府的爵位继承人只能是公主的儿子。
说完，吴嬷嬷疾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回到房间，吴嬷嬷迅速打开梳妆台最底层的木紫雕花盒，盒子装得是一个玉白色的小瓷瓶，她拿起小瓷瓶紧紧攥在手里，眉眼间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万佛寺。
作为京都第一寺庙，气魄恢宏，庄严肃穆。信徒络绎不绝，纷纷虔诚求佛，因此整座万佛寺都是香烟缭绕。
偏禅房处没有任何光线渗入其中，唯一的光亮就是最上面佛堂前的两盏烛台，它们忽暗忽明闪烁着。
在佛堂之中没有供奉任何菩萨佛爷，只供奉了一个灵位，而灵位上也只有一个‘姜’字。在灵位旁栽种着一株小型松树，体型虽小，但枝繁叶茂，看起来甚为小巧玲珑。
阴暗处站着一个男人默默看着灵位，这时，身后传来浑厚年迈的声音。
“雍施主看起来有心事。”穿着袈裟的法师自外缓步而来，他面容苍老，双目却炯炯有神。
看着灵位的男人转身看向法师，原本森冷的面容带着几分柔和，赫然就是雍忻。
雍忻道：“今日我见到一个与她神似的人。”
“哦？”法师带着几分诧异和欣慰之色，“就是你梦中那个女子？”
雍忻淡淡“嗯”了声。
法师笑笑道：“那老衲要恭喜雍施主了，一年前你告诉老衲，梦中的女子死了，现在她重新出现，对你来说可谓是幸事。”
世上恐怕鲜少有人知道，这当朝最年轻的首辅每夜都会梦到一个女子，但一年前，他突然说梦里的女子死了，自此他再也没有梦到那女子，也因此他每晚辗转难眠。
一年的时间，让原本意气风发的首辅日渐消沉，然而这也让他更加阴森，手段更加毒辣，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再也无人可以掌控他的行为。
雍忻犹豫道：“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实是她。”
法师听言，便知道雍忻心中已有决断，于是淡淡道：“但老衲相信，雍施主一定不会放弃，因为她是你唯一的救赎，不是吗？”
雍忻缓缓转身看向灵位，眼中透着某种坚定之色。
倘若是她，这次他绝不放手！
雍忻自万佛寺出来后，九思跟上他的步伐，将已经打探清楚的事情汇报一遍。
“大人，暗桩传来消息，明熹公主前几日落水被救起后昏睡了许多天，但醒来后除了喜欢发呆，并无其他异常。”九思说话间带着几分不解，不明白大人为何突然要暗桩探查此事。
雍忻手指微微转动着玉扳指，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亮光。
深夜，顾侯府一片寂静。
一道身影悄悄潜入窈娘的房间，他缓步走到床榻前，轻纱幔帐里的被窝微微拱起。
雍忻伸手挑开一半幔帐，看到里面的人儿满头青丝随意散落在软枕上，素白色寝衣许是因为有过乱动，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胭红色兜衣金丝细线扣带，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浓艳。
然而沉睡中的女子好似深陷噩梦之中，眼睛紧闭，眉头也紧紧皱起，额头处更是噙满了冷汗，嘴唇发白轻颤着，然而纵使这样她也未真正醒来。
雍忻微微俯身，骨骼分明的大手逐渐朝女子伸展过去。
他的手精准地落在她光滑娇嫩的脸颊上，轻触瞬间，雍忻便感觉到一阵凉意自指尖传来，他微微蹙眉，温润的手指仔仔细细抚摸着她的脸颊，在鬓角处停留的时间尤为久。
没有□□，不是别人假冒，想来也不可能是假冒，要不然他必定早得到消息。
雍忻深深地望着沉睡中的人，他知道明熹公主这一年都在学她，但装得再像，骨子始终都不是。
更何况有些习惯恐怕连本人都没察觉到，普通人看书喜欢用拇指连带着食指或者中指翻阅页面，但她不是，她习惯性用无名指连带着小指翻阅。
在淡墨书坊，他恰恰发现了这一点，另外明熹公主对刺绣方面的书毫无兴趣，但她不一样。
就更别说与他相交时，态度与神色都截然不同。
所以……她真的会是他念得那个人是吗？
雍忻眸光温柔，带着失而复得之幸，指尖带着几分轻颤，正要重新抚上窈娘的脸。
突然，窈娘猛地睁开双眸。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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