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一言不发地坐在龙堆堆上往伤口上倒药粉,配合着神像投下来的治愈之力,狰狞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加快恢复。
许是刚从战场下来,女孩通身那股料峭生寒的剑势还没有完全散去,她又换了身裤装,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还真有几分逼供的架势。
嗯,如果不看她身边各式各样的龙龙的话。
派蒙看着包扎伤口时连眼神都没有变幻一下的自家小伙伴,暗暗咋舌,她挤眉弄眼地朝着一旁的少年使眼色:完了,这回是真生气了!
少年没有理她,他迟疑了一下上前帮女孩缠绷带,低声解释道:“这是你重要的东西。”
女孩没有拒绝,语气平淡地道:“可我把它给了你,就是想让它守着你,如果你不需要的话,为什么要接下来?”
派蒙捂头,这是什么问题,会接下来当然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啊!这不是常识吗?
小伙伴,你的情商呢?怎么一遇到魈仙人就好像被吃掉了亚子?
但是很奇怪,少年与女孩的交流中永远没有那些默认的规则。
明明荧也是在一句话能拐出好几道弯的人,她们却永远对的上脑回路,就像二人在用眼神交流时毫无障碍感。
魈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无措,他抿了下唇,道:“那时,我是想与你产生关联……”
听到少年如此说,荧原本怒火中烧的脑壳终于降了几度温,但她仍然保持着面上的表情,道:“你想说,等到你冷静下来之后便又后悔了?”
不得不说,她要是想固定一个情绪,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木头美人。
少年不得不承认女孩完全说中的他的心态。
那天晚上的事情,便是他现在想来还是会觉得心神动摇,何况当时正处在那个场景中的他。
但当魈重新归入的夜色,没于风中,听着那不绝于耳的怨恨憎恶,在要拉着他一并沉沦的冤魂中挣扎时,少年忽地又清醒了——
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牵连旁人,更何况还是那样……那样的一个小姑娘……
“是……”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出口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好似仅是这一个字,就能把他的所有心绪都填补进去。
荧翻滚的火气彻底消了,她单手支颐,似笑非笑,“仙君这般若即若离的作态,是跟谁学的?欲擒故纵的手段玩的是炉火纯青啊!”
少年有些不安,他其实没听不太懂这话中的意思,但显然被荧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指责的意味颇多。
“我…不是……”
他蹙着眉望着她,“荧,喊我的名字。”
这样的魈叫荧觉得有些不妙,蹙起的眉眼中尽是认真,就是那凤眼眼尾的飞红莫名有些勾人。
是——还未平复的剑势在作乱?
但不应该,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还平复不下,她就得再佐修一部静心的法门了,好能磨一磨自己的性子了,压一压剑上的凶性,免得自己真被那滔天的杀气反噬了。
荧望着少年的时候这样想。
旋即,她轻声一叹,“魈,在把东西给你之前我就已经考虑过了所有的后果。这并不是盲目的行为,而后考量后的选择。”
少年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荧站起身将龙崽崽们收入背包,又把派蒙烧好的糖水灌入酒葫芦皮肤的水杯中,在治愈之光散去之后,对他道:“你不愿用便不用吧。只是魈,我希望你能知晓,作为你的友人,我是多么的不情愿,再与你相见时都要亲眼目睹一遍你的痛楚,又或是,你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死去——
她到底没能说出那个意味着再也不能相见的词汇,金色的华光中,女孩惯常从容的面容也好似渡上几分近乎哀愁的悲悯。
“我想,即便是只懂得杀戮的夜叉,也能在阳光下随兴而舞。即便他囹圄于业苦,也总该有三两友人为伴。这也是岩之神冕下当年建立璃月的初衷,他甚至为此与每一位璃月之民订下了契约。”
少年窒住,他看向重新掏出一把红绳玉饰的女孩,荧站在他的身边,一枚一枚仔细地为他编入发丝衣带,手腕腰间。
蓦然,一声宛若悲泣的笑声低低地从他的嗓间挤出,真是……
可这人就是这样,如此,才叫他如此反反复复,割舍不下。
荧将坠子在他的身上缠好,最后拨弄了一下系在他腕上的铃铛,玉石碰撞出一声清越的悠扬,而后她叫上派蒙就走了,没有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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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凝光的见面说起来其实也怪没意思的。
那位虽然嘴上说着想要获取她的信任,也确实坦言了在她们踏入璃月时就散出了眼线追踪她们的行踪,更甚毫不客气地透露璃月这摊浑水下的细致情况,可惜临门一脚,还是没能忍下试探。
七星眼线众多,荧与派蒙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曾掩饰过什么,所以,在清楚派蒙的性格弱点后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将处理情报的工作拖延一二,就能轻易掉到派蒙这条大鱼,引得她们去查愚人众复制百无禁忌箓的事儿。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可在凝光已经表明态度之后,荧还是觉得有些乏味。
荧仔细地将天权凝光在唇间嚼了一下,呵,不过,也不是想不到。
荧是不介意再走一趟那个遗迹,但她没必要在七星面前蹦跶太高。
七星有七星的情报来源,她也有她的,甚至仅凭她这些天的亲身参与,草蛇灰线也不难猜出愚人众与凝光究竟是在谋划些什么。
七星想要想要借着‘神赐’良机夺权上位。
愚人众则是觊觎神之心,哦,还有像是在蒙德一样,插一手璃月的内部事务。最开始,荧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却发现他们不仅有野心,狠戾也是半点不缺。
愚人众有谋算,七星也不会坐以待毙,大家都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甚至七星还想着要一石二鸟,甚至三鸟,但是,在现下这些又跟荧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是她登场的回合呢!
但撇开这些来说,其实凝光与荧的这一场会面聊了很多,借由她自己开始,聊人聊仙,聊很久很久之前那些永不停歇的战争,聊尘世七神的执政体系……
最后用一种异样的态度去说璃月七星永远都是帝君的旧日子民。
她说了那么多,唯有在提及自己不能被‘七星篡位’的流言束缚时透出了几分独属于天权星的杀伐果绝,倒是与她那优雅的姿态大相径庭。
不过也是么,到底是璃月的七星。
荧倒没太多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其实对七星筹谋的夺权上位没有太多的感觉,她从来就只是为了同为璃月之民却相互对立而悲哀,为终将被遗忘的文明与历史而遗憾。
但这是时代的选择,也是那位一手创立了璃月的神祗的选择,是大势所趋,是注定好的结果与未来。
这样一来,两人那天在请仙典仪上匆匆对视一眼,仿佛那时的一面之缘放在此刻,竟似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再次重逢一样。
当然,这也并不妨碍荧看出这位天权大人心底的彷徨,是与那位摸鱼去了的神灵如出一辙的担忧。
这其实也是荧厌烦政治却从不拒绝帮忙的缘由。
人心么,总有些闪闪发光的地方,这就是寿命短暂的人类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惊艳时光的东西。
因为短暂而珍惜,因为珍惜而灿烂!
七星想要取代仙神引导人类的职责,这是由神灵指引下的必然走向,所以,其实不必这般惶恐。
“哦?”凝光送荧出门的时候,听到了这位过于安静的旅行者这么说,“这就是你的看法吗?倒是出乎了我意料,我本以为,你会完全站在仙人那一边呢!毕竟我接到的每一分情报,都会将你与那传说中的少年仙人之间的交情添上一句关系密切。”
说至最后,这位天权星还笑着打趣了一句。
“生灵的命运应该由生灵自身来主宰。”
那个异乡的旅行者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浅淡语气平缓,唯有一双金色的眸子映入几分别样光华,就好像她分明是在看她,却又似是在注视着她们难以企及的远方。
但也不过是凝光眨了一下眼睛的瞬间,少女又还复寻常模样,还对着她的那句调侃认真作了答复。
“我只是个旅人,途径璃月,有幸识得几位友人,亲密间疏,认识的人总比不认识的要多上几分心神。”
凝光笑了起来,“那不知我是否有幸,可成这几位友人当中之一?”
荧看了她一眼,“待到下回天权大人有空吧,想必无人能拒了凝光小姐的邀约。”
一句话,她还特意换了一回称呼。
凝光心知这便是拒绝了。可这拒绝却又只是拒了天权星,看来,这位旅人是单纯地想与凝光交朋友啊!
她心下暗叹了一声,失策,早知就不该以天权的身份送上正式的信函,便是用凝光的身份来一场有预谋偶遇,兴许这场必须的交谈会更投机些。
凝光对印送别,“那,期待与你的下次再会了。”
荧叉手回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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