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余晖飘落到河面上,闪出粼粼波光。
他蹲在河道边许久都未起身，他沉默着看着并不算宽阔的水面，那样美丽,那样耀眼，那样安宁。
那样吸引人。
“噗通。”
回日本的船只依旧是白星公司的邮轮，有栖川离开的时间正巧赶上了它再次出航的时间。
与上次的经济舱不同，这次有栖川涉买下了位于船头的双层海景套房,房间里自带一个宽敞明亮的阳台。
“有栖川先生请放心，这次我们是提前预测到了落点,保证让您到的时候正正好好逮住coser——”小山雀重振旗鼓，信心满满地在阳台栏杆上发誓：“绝不会再出现那种阴差阳错硬是错过的场景了！”
“不要立flag，如果这次他又跑了我就把你拴在螺旋桨上哦。”虽然内容夸张,但他的语气却十分冷淡,这让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将手上的钓竿抛了抛，像是在回忆之前如何把小山雀当成钓饵海钓的快乐。
小山雀打了个寒噤，不敢吱声。
很快，邮轮航行到了星空一片混乱的海域之中。说是航行，船只的状态更贴近于漂浮。
有栖川这才直起腰,将钓竿抛进了水中。
无声而静默的海浪像一头蛰伏的黑色巨兽,瞬间吞没了钓竿的影子。
这漂浮的海浪仿佛一层虚影，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
“……”他静静地看着这熟悉的混乱世界，按着船舱服务人员上船时的提醒缓缓将怀表上的时间往后移去。
一格。船舱外边本来就因为良好隔音而减弱的噪音此刻已经全不可闻。
两格。他的西装五件套渐渐变成了现代社会最朴素的日常装扮，而那些美丽的金镑也再次一点点染上了绿色。
这次在伦敦的蓝玫瑰事件中敛得的财富也不出他意料的变成了数额大到要以亿来计算的数字，就算是舍下了相当多的一部分留给格雷厄姆用来扶助事件中受损的商家，只是余下的一部分,也足以让他把整艘船都买下来。
三格。又是熟悉的穿透隔膜一般的触感。
那些优雅而精致的蔓草花纹迅速枯萎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精简明快的直线装饰。繁复美丽的墙纸花纹也逐渐淡去,成了一堵毫无异样的软包墙面。
一切似乎都毫无异常。
一切又分明截然不同。
有栖川看着转动完怀表后，骤然出现在阳台地面上的钓竿，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混乱的星辰一霎远去，黑夜被刺目的日光划开一道鲜明的口子。
海浪声和门外微弱的机械噪声一起响了起来。
就在刚才那全船人都睡去的诡异黑暗里，船只已然从伦敦漂浮到了日本的近海。
明明是回归自己最为熟悉的横滨，但有栖川却丝毫提不起心情。
邮轮启航之前。
福尔摩斯家也齐齐整整地拎着一堆行李箱，说是预备去法国，不在伦敦逗留。载着他们的船只远去后，有栖川涉却迎来了意料之外的朋友。
或许是朋友吧。
他看着不远处站立的金发红眼两兄弟，没有问对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只是用口型问了一句：“莫里亚蒂？”
看到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少年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后，有栖川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一般笑了起来——直到对方举起了那本宣言。
“替我谢谢她的礼物，以及……”金发红眼的少年笑容温柔：“这不是你的错。”
“啊……”有栖川涉趴在枕头上，在静谧无声的船舱里发出了仿佛低音喇叭坏掉的声音。
“太过分了……”他咕哝着，“我真的很想和他……”
看见小山雀陡然警惕起来的目光，有栖川涉扭过头再次叹息。
世上的flag总会以各种方式应验。
白星公司的邮轮刚停靠到港，有栖川就听见了小山雀0077茫然无措的声音：“……消失了……”
“什么？”
由于瞬间处理的代码过多，0077看起来有点呆呆傻傻：“定位点，消失了。”
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切切实实地出现了。
0077急得乱窜，一时间满房间都是小山雀尖尖细细的啾啾救救声。
有栖川涉捏住了小山雀0077的喙物理禁言：“别叫唤了。”他按了按额角，表情上看不出一点意外：“以前出过这种情况吗？”
0077快急哭了：“以前也没有coser失踪的情况集中出现啊！”
嗯……果然啊。有栖川望着近在咫尺的港口，不紧不慢：“那就去他最后出现的地方看一看好了。”
擂钵街外缘的黑诊所中。
“你叫什么名字？”森鸥外看着从水里救出来的人逐渐恢复了意识。
“…啊a……samu。”一身湿漉漉的少年躺在小诊所的手术床上，空茫的视线逐渐聚拢在了救起他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满脸胡茬，留着黑色中分发的落魄医生。
他的目光顺势掠过他，一眼看清了这个房间的内部。
一整面方棱弧顶的落地窗投下了刺目的白色日光，让房间里没被光线照到的地方显得格外昏暗。
角落里胡乱堆叠着一堆不明所以的文件纸张，挂着吊瓶的铁架子也被拉到了一侧防止撞倒。落地窗左侧则是一面柜子，上边已经摆满了半架子的药剂。
他的视线轻移向了另一侧，那里是一个花纹古拙的木门。
单开。
那个医生一边拧着白大褂的水一边有些好奇地打量他：“治？治君怎么会在水里？是脚滑了还是……”
“入水。”
卷曲的黑发像海藻一样贴在他的脸颊上，浸泡了水的绷带也紧紧吸附在他的颈间，给他一种几乎窒息的感觉。
自称叫治的少年突然弯了弯嘴角：“我在入水。”
“……啊。”森鸥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这样。”
“为什么想入水呢？这个世界不是有很多有趣的事物吗？”
治君歪了歪头，水珠顺着发丝落到了河边的草叶上，他坦然而又平静地说：“因为想死去。”
身着红裙的金发幼女推开了门，端进来一杯温水。
森鸥外紫红色的眸光微敛，想起了刚才自己让爱丽丝去水里捞人，却被消除异能力的经过，耐心又好心地挥起了小锄头：“溺水死亡很痛苦的，大量的水进入你的肺泡让你窒息，上腹部肿胀，眼球凸出，面色青紫。”
“在现在的温度下，你的尸体两天内就会因为腐败而膨起，腹部会出现青紫发绿的静脉网，手足的皮肤会一起掉落……很丑也很臭的。”
看着面前这位黑发少年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抗拒神情后，森鸥外加上了最后一锄：“不如考虑一下留在这？我是医生，可以给你提供无痛自然死去的药物。”毫无医德的医生笑眯眯地向落水的小黑猫伸出了手。
“欸——还有这种药物啊。”他的眼睛显见亮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狐狸对上了眼，各自脸上都带着意味不同的笑意。
“真好。”两人同时想到。
“右拐。”被蒙住眼捆住手脚一身湿漉漉的黑发少年呼吸均匀，仿佛还未苏醒一般。
“这个方向是……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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