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负责人员有着一切寻常人们对于实验室研究者的刻板印象:油腻腻许久未洗的头发蓬乱的拱在头上, 深黑而重的黑眼圈,比酒杯底还厚的近视眼镜,孱弱而无力的肢体, 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一点战斗力。
除了他胸前的挂牌上那象征着权力的“总负责人”的标识。
“是吗。”他冷笑一声,极尽刻薄:“就凭你?监控上看见是你打开的门, 那两个人很快也会被逮回来, 而你也……”
他的话音未落, 太宰叹了口气,主动递上了双手:“去手术室还要段距离,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由于被害人过于配合, 以至于熟练掌握恐吓技能的负责人头一回感觉到了语塞,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态:“哼,倒是挺配合, 这一路上都是监控和保卫人员, 你是跑不掉的。老实一点还能少受点罪。”
“嗯嗯——所以, 你们不缺实验体吗。”他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反手把负责人刚给他带上的手铐合上了。
这个问题让负责人心中一痛:“怎么, 难不成你还真有办法?”
太宰跟着一脸颓废的负责人走出了囚房范围, 进入了一个狭长的走廊,明面上能看到的就足足有五道防火的闸门。
惨白的灯光明晃晃的照亮着走廊, 两侧墙面上还有一排巴掌大的观察窗反射着走廊的灯光。
他的脚步轻快极了,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平淡语气说:“为什么不考虑直接投放至医院?”
“最新研发的抗病毒药物、抗癌药物——之类的话,只拿街边的路人做实验不觉得对照组种类过少吗……啊, 你不会根本没想过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一个敢绑架无辜路人的邪恶组织, 根本没想过可以直接把实验场放到医院去吧——”
“想想看医院的患者人数吧, 他们根本不会怀疑那一整面专业术语下掩藏的陷阱,从婴幼儿到老年人应有尽有。”
“甚至不需要所谓的清理工作——他们自己会走。”
到底谁才是非法组织啊!
负责人的脚步顿住了,看着身高也就一米六几的黑发少年,再次失语。
他的脚步同样停住,在负责人如同见鬼的目光下轻轻歪头,绷带缠绕下的鸢色双眼盛满漠然:“还是说你更喜欢不稳定的,随时都会暴雷的绑架事业?”
“……”负责人语塞,随即狠狠一推这个让他几次不知所措的少年:“进去吧你。”
下一秒,一个量筒碎在了他的脑后。
一看就贫弱不堪的负责人两眼一翻,缓缓软倒在了太宰面前,露出了他身后手术室里喘着粗气的小林翔太。
“……”太宰看着这个只相处了最多十分钟的狱友,有些费解:“……你躲在这里?”
小林眼中的红血丝更多了,呼吸急促,手上紧紧捏着量筒的圆形底座:“快跑……快跑!”他一把拽过了太宰的手,眼看着就要拖着他往实验室之外跑去。
“啪。”
黑发少年信手打了个响指,银色的手铐应声而落,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轻轻一抽胳膊,游鱼一般挣脱了小林的手:“我说啊,不是让你自己跑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小林翔太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其实随时都可以打开束缚的锁链,只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已。
“……我想……”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畏惧:“我只是想带上你……”
太宰双手在胸前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叉:“拒绝——我才不要带小孩子。没断奶的孩子自己回去找妈妈。”
看着小林受惊一般的眼神,太宰蹲下了身,戳了戳已经晕死过去的负责人的
脸颊,颇有些嫌弃:“啧……真是麻烦。”
他扭头看了眼站在原地发呆的小林翔太:“我本来就没打算走,还是要多谢你为我的套话流程平添艰难。”
若是要论起用言语刺人,再没有人比他更熟练了。这种善良多到没地方放的人,他一刀就能噶十个。
小林翔太很显然从未预料过自己的好心收获的是这样的反刺,诧异和惊恐在眼睛里糅合成了一种厌恶,他什么也没说,拿起地上碎成尖利夹角的量筒往手术室之外跑去。
真是麻烦……为什么总有人会有莫名其妙的好心。太宰捅了捅晕过去的负责人,确定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撇着嘴站了起来。
这间手术室并不算大,一个无影灯,两个药品柜,一个跟解剖台没什么区别的铁床——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是常识。铁床周围还非常贴心地设置了下水口和用来穿束缚带的铁环,一个监控摄像头明晃晃地对着手术台方向。
似乎不是用来监控人员流动,而是用于记录实验过程。
他翻了翻放在铁床边上的实验日志,微微挑眉,像是看到了十分感兴趣的事情:“等你醒来可是要好好感谢我这个没有临阵逃跑的实验体哦……”
等到负责人在脸上热辣的疼痛中醒转过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堪称美丽的少年脸庞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脑后疼痛应该是昏迷的主要原因……可是他脸上的烧灼痛又是什么情况?负责人痛呼着摸向了自己的脸庞,目光扫视一圈,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
一个玻璃瓶烧杯里的无色无味液体。
“哎呀,我也是太着急啦,就没有看标识……总之你能醒过来就好。”太宰笑眯眯地伸手拉起了还有点迷瞪的负责人。
“……你的手铐呢?”负责人的目光一滞,看见了少年缠绕着绷带的手腕。上面别说是手铐了,连手铐印子都没有。
太宰扶着一脑门血的负责人走到了铁床边上,非常配合地躺在了上面,并将一个注射器递给了他:“我没有跑不就行啦,想那么多细节会秃头的哦。”
是哦……反正他也没有跑掉……
那好像没什么问题了。负责人右手拿着注射器,下意识就要往这个少年递出的胳膊上扎去。
针头即将触及那绷带中露出的小段皮肤时,负责人的脑子终于回归了正常水平线:“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注射药剂……你看了实验日志?”
“是啊。”太宰点了点头,“第一针并不会影响我的思考就可以啦——你缺一个助手,不是吗。”
“我可以给你制定在医院实验的计划,还可以帮你收尾那些粗暴的绑架案,虽然我不太熟悉药理,但我熟悉怎么调配人心哦,让我做你的助手可以发挥比一个实验体更大的价值。”
负责人终于忍不住吐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留下来的人。”
“承蒙您夸奖。”他笑眯眯地回答。
横滨,诊所。
红裙的爱丽丝飞跃而起,用手中的大剪刀剪断了门框上的绳索,却被看似晕死过去的黑发少年一把攥住了脚踝,尖叫着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治君——你这是在做什么?”目睹一切的森医生颓丧地开口。
“我在锻炼颈椎哦。”自称治的少年弯起了鸢色的眸子,恶意的笑容吓得重新出现的爱丽丝立刻缩回了森医生的背后。
“好过分!”爱丽丝在森医生的背后露出半个头,用娇气的声音指责道。
森医生叹了口气:“唉……要好好相处啊,你们这样我可是会很头痛的。”
比黑发少年的反抗声更早的则是来自自家异能体的大声反对:“不要!绝对不要!我才不要和他相处!”
像是怕被拉过去强
行友好相处,她迅速地绕开办公桌,在门前对着少年做了个鬼脸,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唔。”站在拱形落地窗前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虽然已经收敛起来,但眼睛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蠢蠢欲动。
“太宰,你这样很像缺少关爱的留守儿童哦,靠着恶作剧来吸引家长的注意力。”森医生看着满肚子小心思的黑发猫猫突然说道。
被称作太宰的少年则被恶心地倒退两步:“不要用那么恶心的形容——还有,你算什么家长啊!”
被排斥的森医生却不见怒意,依旧是一脸颓废的模样:“那就不要再捉弄爱丽丝了,她也是为了救你才剪断绳索。”
他当然不会生气,面对着世间独此一份的消除异能者,谁能生的起气?只要太宰治能带来的利益远超过为情绪支付的代价,他才不会在日常相处上苛待对方的表现。
换句话说,对方有表现出这样傲气又难饲养情态的资本。
“但是我并不需要她救啊。”治站在落地窗投射的日光下,面部却因为逆光而看不清表情,他的语气平淡。
……头疼。
养小孩子,这么难的吗?
刚刚才确定自己绝对不会生气也不会放弃的森鸥外感受到了久违的头疼:“太宰……治君,如果不是爱丽丝,你今天至少会有四次死亡。”
“早上你把吹风机扔进浴缸是第一次,上午投水是第二次,中午从诊所天台跳下去是第三次,拖着被摔折的手臂悬梁是第四次——治君,你为什么要寻死?”
“……我才要问你呢。”那个手上打着石膏,站在光里的黑发少年有些模糊的声音传来:“你真的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https://www.eexsww.cc/88017/29756098/)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