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数学课枯燥乏味,李悦漫趴在练习册上,一只手搭在后颈上,另一只手转着笔,清秀的眉间轻蹙,脑海里一直是早上韦安平摸了她的头,数学老师讲的公式左耳进右耳出。
窗外骄阳似火,太阳把树叶都晒得卷缩起来。知了扯着长声聒个不停,给闷热的天气更添上一层烦燥气息。
李悦漫越想脑子越乱,加上教室里闷热得不行,心里忽然生上一股无名火,她“啪”地一声把笔拍在桌子上,胡乱理了两下刘海。
前面在温暖的阳光下困到点头的姜正被这一下忽然吓得挺直了腰板。
旁边的韦安平正趴着睡觉,被她这一下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她,卷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黑如点漆的眸子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李悦漫烦躁地回看他,面色沉郁。
“你吵到我了。”韦安平揉了揉太阳穴,眸子微眯,压低声音,语气冰如冰窖。
“…对不起,你继续睡吧。”李悦漫咬了咬唇,眸底沉下一片暗影,愣愣然地说。
韦安平目光在她拍在桌上的手上停了两秒钟,又把头窝进胳膊窝里睡了。
李悦漫见他趴了回去,抚了抚鬓角,垂下眼帘,轻叹了口气。
最近怎么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
下午放学,李悦漫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嘴里咬着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她不想在家门口看见李鸿志,她可不愿意在今天本就烦躁的心情上添一把火,跟李鸿志在家门口大吵一架然后让街坊四邻看笑话。
旁边的韦安平早早收拾好了书包,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肘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李悦漫看他收拾了书包不打算回家,停了手上的动作,咬着棒棒糖棍子,语调温润:“你怎么不回家啊?”
韦安平转头看她,剑眉微扬,手指停在桌面上,锐利的眸子一眯,嗤笑一声:“送你回家。”
李悦漫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发着光,心底升起一阵暖意,怔怔地看着他。
“干嘛?傻啦?收拾好了就走。”韦安平说罢站起身,拿起书包甩到背上,抬手在李悦漫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啊,哦,走吧走吧。”这一拍,李悦漫回过神来,把笔袋随便装进了书包,抬脚跟着他出了教室。
她的世界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现在好像亮起来了,因为有东西透过黑暗照了进来,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出了校门,韦安平插兜走在前面,李悦漫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着。
走到小卖部门口,韦安平让她在门口等一下,李悦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站在门口。
过了两分钟,韦安平从小卖部出来,把一瓶水塞到李悦漫手里,她垂眸看,愣了一下──柠檬味的维他命。
李悦漫慢慢抬起头,悠然一笑,嘴唇弯起:“谢谢。”
“不客气,走吧。”韦安平应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身后李悦漫小跑两步到他旁边,两人一起并肩走在夕阳里,黄昏洒在身上,天边的火烧云化作斑斓的蝶翩跹在苍茫青天之上展开双翼随白云舒卷慢慢地飞,固执地要叩击迢遥的高空,在晚烟中低低回荡,在人世间的边际缓缓浮动,曝着炽热的太阳,沐着和柔的飘风,道遥游至明月之上,装饰庄周那苍茫的幻梦。
快走到家门口,李悦漫忽然顿住脚步,韦安平感到她脊背一惊,握在水瓶上的手指轻颤着,目光顿时暗了下来,眼里充满了恐惧和阴戾,盯着前面。
“怎么了?”韦安平低头看她。
“…我爸。”李悦漫语气低冷,眼神没有偏移。
远处靠在车上抽着烟的李鸿志,瞥到了她,两指夹着烟,迈着八字步朝李悦漫走过去。
李悦漫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眼里黯淡,抬起头,毫无顾忌地直视着李鸿志:“有事吗?”
一旁的韦安平愣了一下:这怎么跟平时那个温柔端庄的李悦漫判若两人?
李鸿志笑眯眯地开了口:“漫漫啊,爸爸来看你呀。”
“哦,那你也看见了,我过的很好,你可以走了吗?”李悦漫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一点温度。
“走什么?我是你爸!我不能看你吗?爸爸好想你啊漫漫,跟爸爸走吧,我给你比这里更好的生活条件,给你转到好学校。”李鸿志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伸了手要放上李悦漫的肩。
李悦漫忽然往旁边跨了一步,条件反射似地抬手打掉了李鸿志的手,积累了好几天的怨气忽然在这一刻瞬间爆发:“想我?你早干嘛去了?四年前早干嘛去了?现在过来说想,你假不假?说完了吗,你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李鸿志跟没听见一样,看了一眼旁边的韦安平,转头问李悦漫:“漫漫啊,这是你同学啊?”
韦安平愣了一下:“叔叔好。”
李悦漫冷眼斜了李鸿志一眼:“关你什么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说完李悦漫走到韦安平旁边压低声音:“走。”然后拽着他的手腕从李鸿志身边擦肩而过。
李悦漫拉着韦安平进了小院,开了密码锁,进了门把书包甩在沙发上,靠在墙上,仰着头看天花板,目光呆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韦安平站在离她一米多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这个看似锋芒毕露,刀枪不入,又温柔至极的人,原来背地里有这么多的伤痛。
过了两分多种,他扯了扯嘴角,慢慢地开口:“你爸爸他……”
“是,我已经四年没看见他了,他…上星期回来的。我看见他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我…恨他,非常恨,我甚至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他。”李悦漫看着天花板,颤栗着声音说。
韦安平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静静地听她说。
李悦漫毫无保留地把四年前的事情告诉了他,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从小到大没有人像韦安平一样好好地听她说话,也可能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两天一点一点释放,亦或是找到了一个能够信任的人。
话说完,李悦漫眼眶里盈满泪水,靠在墙上的背慢慢松下来,顺着墙往下滑,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安静的吓人,没有一点声音。
韦安平看了她几分钟,垂眸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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