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多弯弯绕绕,苏清清起先并不知晓,就连被告知要与霍慎定亲时,她整个人还都是懵的。
直到苏文儿上门闹她,说她抢了她的婚事,苏清清才明白,自己竟然差点就被嫁给了年纪能当她爹的徐县丞。
她听说那徐县丞不仅三十有九,家里还有两房妾室以及两个幼子,嫁过去不仅是继妻,还是后母。
她是不知道苏长培跟王氏,是怎么给苏文儿选的亲事,但要她代替苏文儿嫁徐县丞,拿自己填二房闹出来的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也或许是被婚事当中的惊心动魄吓到,所以苏清清在日常生活里,很多小事能过去她就让其过去,就连她觉得霍慎性情淡漠,既让人难以靠近,又深不可测到她难以捉摸,让时常她觉得他像块经年都融不掉的冰,她也能收拾收拾继续往下过。
跟在霍慎身边过日子,她的眼睛总是望向好的地方,奔着把日子往平顺的放向过。
跟霍慎同床共枕三年,苏清清多少也参透了他的一些性格,就拿今儿他说有要事得赶回去处理,她何尝不能瞧出他话里半真半假。
如果霍慎身缠要事,从开始就不回苏家,她若非要他陪着回来,他会让她挑其他日子,总归不能耽误他正事时间。
枝尾巷最里面,离苏清清和霍慎住处不足百米的地方,有处常年不受外人打扰的院子,浓夜下院外小路偏僻幽静得瘆人,推开院门绕过堂屋往书房方向去,那边却是灯火通明。
说自己要事在身的霍慎,正神色悠闲自在的与人对弈。
而他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身着一袭文人长袍、头戴纶巾,端的是儒雅随和。
他指尖夹着枚白子,徐徐落在棋枰上后,嗓音略显低沉地道:“王爷该您了。”
霍慎紧跟着落下黑子,面对复杂多变的局势,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两人面前的棋局上激战正酣、难解难分,但他们面容镇静自若,像是这场棋局与他们毫无关联。
子落棋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那男子率先开口道:“王爷真的要将夫人一同带回京城?”
霍慎掀眸望向眼前男人,狭长而凌厉的凤眸里藏着肃杀与狠意,“司宁,偏关这地方我势在必得。”落下的黑子在棋局上又重新搅动起一番新的风云,如果当下问话的是旁人,怕不是面对这局残棋这么简单。
偏关在边疆小锤之地,时常让人忽略这么块地方,但他着人探察过偏关地形,这里地势复杂难辨,形势险要,只要在沛水引渡入偏关与青云河相连,隔河设阵,以河川设防,再把后方与陈郡合并,这里就能成为西北第一大关,不管是从哪一方而言都是攻难守易的存在。而且他的人还发现这里有几处山头的玉石,成色与出料几率堪称一绝,还不曾被人挖掘便被霍慎暗中买下。
这几年在偏关他片刻不敢停歇,为的就是能有底气活着,他不仅再不要像人随意的丢弃的破布般甩出京城,还要叫他们所有人看着他步步高升,所以这里他绝不可能收手。
“那王爷故人怎么办?”那位故人始终坚信霍慎能回京,至今都不曾成婚,而那位故人的身份特殊,无论如何都是苏家以及苏清清无法相比的,以她的出身如果做霍慎妾室,那还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
听到邬司宁谈及故人,霍慎身子微微僵硬了瞬,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低头看向胜负已定的棋局,“司宁你输了。”
“是,我输了。”该聊的早聊的差不多,方才是邬司宁最后想问的话,既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那也不必多留人。
邬司宁眉心露出几丝倦意,他先是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腹前,随后转动身下轮椅离开棋桌,欲将其移到门口。
每回邬司宁想要送客,都会到门口喊一声他的贴身小厮生衣。
霍慎知道这是人家在请他离开,细白如玉骨的手搭在邬司宁椅背上,摁住轮椅不让它动弹,出言道:“不用,我这就离开。”
尽管霍慎这么说,邬司宁还是坚持要将小厮喊来送客:“天色已深,生衣替我送送王爷。”这是怕霍慎久留不走,他不是没干过说着要走,结果又留宿在他这儿的事。
听到声音的生衣赶紧跑过来,面容清秀,带着活泼笑意的生衣刚一露面,先给屈膝给霍慎行了一礼,起身就准备听邬司宁到话,送霍慎出院子。
“照顾好你们家邬先生就行。”霍慎摆手不让人相送,这路几乎隔两三日就需走一趟,还不至于在这里迷路。
拂袖而去的背影入了浓夜当中,在书房门口看着身影消失不见后,邬司宁才让生衣推着自己回房睡觉。
院子里各处的门槛已经取下,就连台阶也从阶梯砌成了好推轮椅平滑坡道,日常哪怕只有生衣在身边伺候,也不怎么费力气。
生衣将邬司宁推到睡房,手下铺床地动作不停,嘴上还不忘感慨出声:“想当年咱们爷初到偏关也不容易……如今总算熬出头,苏家可真是好眼光。”
他哪里都好,就是改不了多言的毛病。
邬司宁睨了眼生衣,原本不准备开口说话,但是当沉静眸光落在架子床四周帷幔,他还是扯着唇角从嘴里吐出几字:“苏家好眼光?”
“可不是眼光好嘛,偏关唯有苏家姑娘嫁给了咱们爷……”能从偏关这破地方去京城,多少人求之不得。
“够了。”邬司宁面容肃穆如霜,喝止住还欲往下说的生衣,警告道:“哪怕她不是王妃,也是王爷娶的正妻,你我尊称一声夫人不为过。”
邬司宁脾气温文尔雅,为人清和平允,鲜少有生气的时候,可他只要生气就会面无表情,尤其是他那双不加任何情绪的眼眸,像是能把人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幽暗全都剖析出来,只要被那双眸子看上一眼,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后脊背发凉。
生衣瞥见邬司宁怒色,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他乖巧地低头认错:“知道了,先生。”
“记住往后慎言,下去吧。”邬司宁不咸不淡地出声,神色并未因生衣的道歉而缓和。
他该道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被他在背后非议的苏清清。
生衣知道邬司宁是真动大怒,一时间脸色不禁憋得通红,羞愧难当,他低着脑袋把床铺最后一点铺好,掐灭掉屋内所有烛火,轻手轻脚退出房间,不敢再在邬司宁面前多说半句。
随着带到房门缓缓拢上,房里一点点被黑色吞噬,最后屋里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邬司宁在黑暗里待了很久,才动作迟缓而艰难的从轮椅上起身,跛腿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床榻走去,他每走一步都很费力,基本上等他走到床边后双腿已经脱力。
他身子往前倒去的时候,触碰到床边垂下的绣云雁细软锦的帷幔,触碰到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送这套帷幔过来的女子。
邬司宁手猛地不自觉收紧攥到手心里,他跟着霍慎到偏关四年,因着腿疾的缘故,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但是从苏清清知道他存在以来,她总能找着借口过来或是送些东西,或是派人过来帮衬一二,只因为自己跟霍慎关系匪浅,所以她猜这么细致用心,可惜这番苦心算是付诸东流了。
邬司宁闭上眼睛倒在床上吐出一口浊气,眼看着回京的日子越加临近,他觉得自己就要瞒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苏家选择了霍慎,殊不知是霍慎选择了苏家。
苏家在偏关的影响力不显山不露水,那是因为胥吏一行自古就是在最底层,做的是有脏又累的活,不是科举出生、朝廷命官,身上也没有官阶可言,可正是这些细枝微末的小吏才不最能忽略。
官员任职不在户籍地任职,也不会常年都在一处,但是胥吏是代代相传,父传子,兄传弟,苏家在偏关纠葛颇深,门徒众多,但凡只要苏家出点事,偏关乃至西北的差役小吏都会跟苏家一块儿使力。
霍慎想在偏关施展拳脚,必须与苏家利益捆绑,联姻无疑是最快最稳妥的选择,只是霍慎没有娶苏长越推给他的苏文儿,而是选择了苏清清,因为苏清清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
不知道是因为霍慎占有欲作祟,无法容忍她顶着那张脸嫁给旁人,还是因为被贬偏关,无法与故人相见,所以暂时寻找的替代品,反正霍慎是不惜步步为营娶到她。
事情发展到今日,如今霍慎不能放弃偏关,想要让偏关的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只有将苏清清一同带回京城的,方能不叫人觉得他登上高位就卸磨杀驴,至于到了京城以后要如何安置苏清清……
邬司宁松开攥在手心的帷幔,这些都不是他做幕僚该操心的,想来霍慎心里应该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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