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策马长驰,但为了赶时间,摩勒这次甩鞭的频率已经快赶上虐畜了。
远远地已经眺见了茶酒幌子,快马之下他还是等不及地踩在马镫子上站起了身来,隐约瞧到了青阴剑派的三人还在酒桌上,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座下依旧不减速度。
穿什么衣服,演什么人。这回他可没有早早下马栓绳,而是高喊着“驾”就往茶肆里面直接冲。吓得店小二想拦又不敢拦,只能拎起灶上的锅赶紧往路边躲。小本经营真不容易,损失能减少一点儿是一点儿。
好在摩勒还是在临到跟前时拽住了缰绳,快、稳、准地没有毁坏到茶寮的一丝一毫。毕竟他这个演来的恶人,只需要气势到位,霸气给足就够了。
效果也不错,这场横冲直撞成功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店小二迅速地放下铁锅,一边喊着“军爷好,感谢军爷大驾光临”,一边颠颠地迎了上来。
青阴剑派的那三人,见了这个架势,未免徒生事端,将银子放在了桌上便打算起身走人。也就在他们准备解开捆缚邬山月的绳索时,摩勒挺身于马上,摆开了从胡栾沙处新学来的粗鲁狡诈,抬手一指,尖锐着嗓子嚎了一声:“呔”。
青阴剑派的三人登时还真就不动了。
店小二左瞧右看,上下陪笑,昂着头对摩勒说:“军爷好,军爷好,军爷能来我这小店是小店的光荣。还请军爷能千万下马歇个脚,让俺也能有机会伺候到真神。”
瞧他一个小老百姓如此卑躬屈膝,摩勒不由地在心里感叹自己身上的这副铠甲往日里得是多能作威作福啊。
好在青阴剑派的三人也同样被这身军服所震慑,“井水不犯河水”这句教条果然条流传甚广呐。
摩勒借着架势继续演,捏着嗓子拖着音,指着青阴剑派的三人问:“你们仨……是……是什么东西啊?”
三人连忙一并拱手,更由其中的一人说道:“过路之人,小歇一杯水酒,这便要起身赶路了。”
“跟谁说话呢!”摩勒又厉吼了一声,挺了挺身子,神神气气地摆了摆虚假的肚腩:“瞧着也都有三寸高了,怎么爹妈还没教过怎么叫人?没大没小,全押回去赏八百军棍!”
三人一愣,齐一埋头,拱手躬身一大拜:“给军爷见礼。”
“军你奶奶的爷!”摩勒掏出腰牌一亮:“老子是参军,将军,大官。”
他其实对军阶品级没什么概念,但青阴剑派的三人却对人情世故非常有见地。只见他们立即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张银票,上前两步,拱手递到了摩勒眼底:“将军大人,我等确是急于赶路,礼数不周,还请多多见谅。时候不早了,千万请将军大人能行个方便。”
摩勒瞟了一眼银票,哼笑道:“上道!你爹妈教得好!”说着侧身跳下了马背。可由于这个动作幅度大了些,差点把撑肚腩的衣裳滑了出来,他赶忙背过身兜手托了托,好在麻利没露馅。
他转回身一把捞过银票,小瞟了一眼,眉头一紧:“就这么点儿?只这么点儿也好意思跟老子说‘请’?”
另外的两人赶忙从兜里又掏出了些碎银子,双手捧上:“行路之人,囊中羞涩,如此已尽是全部了。”
摩勒嘻嘻笑着又哼了一声,迈着螃蟹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看来爹妈还是没教好!依旧欠教育!”说着将两捧碎银子挨个捞过,与银票一并揣进了兜里。
见钱被收走了,青阴剑派的三人才小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摩勒“嗷”的又是一嗓子,指着捆缚在桌腿上的邬山月哇哇大叫:“她她……她……”
其实在这份一惊一乍的伪装下,摩勒的心真被揪得一疼。
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昏迷,捆缚,嘴巴被塞住,衣衫脏皱,血污斑斑……再想起初见时那副伶伶俐俐的模样,一相对比,他愧疚难耐。如果不是自己在礼堂上说出了菩提血,她还会落得这般境地吗?
“她还活着吧?”问出这话时摩勒突然有些害怕,万一她已经死了,自己岂不是连补救都没了机会?
“活着,活着!”青阴剑派的三人齐声回答。
摩勒暗松了一口气,立即把粗鲁的劲儿又端了起来,指着女孩儿继续哇哇叫:“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如何解释?一个自己与对方皆无理的局面,根本无从解释。
只能试着将“井水不犯河水”的一套再抬了出来,青阴剑派里还是为首的那个站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等皆为江湖中人,此女所牵扯的也是江湖之事,所以还请军爷……啊不,将军!是将军大人!还请将军大人能放我们过去……”
“屁!”摩勒直接朝他脸上唾去了一口:“胡说八道,什么江湖中人,我看你们胆子不小啊!”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那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的画像,也想学着胡栾沙的那套来一招指鹿为马:“岂有此理,胆大包天,你们知道她是谁吗?你们竟然胆敢私藏……”
他还想着给“罪犯”前头加上几个更能昭显其恶贯满盈的修饰词,结果探过头也来看通缉令的店小二,忽然穷其一生所有的智慧递来了一句灵魂补充:“你们胆敢私藏将军大人府上的小妾!”
这话说完,小二哥还特殷勤,特讨好,特乖巧地向摩勒微微一笑……
这一笑,直接把摩勒给笑愣住了。他在心里禁不住地暗自叹息:“是我稚嫩了。”原本只是准备把美女说成秃子,没成想人店小二直接把通缉要犯发挥成了在逃小妾。
出于真心,摩勒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向店小二缓缓地竖起了大拇指。
得此夸赞,店小二也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必须在军爷面前继续表现!
只这青阴剑派的三人彻底傻了眼,探着头也想往通缉令上瞄,但摩勒赶先一步将通缉令又窝回了手里,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赶紧把人给我松开!”
“不不,大人,您一定认错人了!她不可能是您的小妾,她真是来于江湖之人!”
“住口!”根本不用摩勒驳斥,店小二已经完全把狐假虎威的精髓尽数掌握。只见他昂着头叉着腰,腰板甚至都向后挺出了弧度:“什么你们江湖中人?这明明是我们大人的人!”
说着他还招呼着摩勒将通缉令再度张开,指着画像上的秃子,再看看桌角的美人,嗯嗯地点头说道:“没错,真就是一模一样!”指认完,又帮忙把通缉令叠好,重新交还到了摩勒手中,激情饱满地说:“想我们大人公务繁忙,还能亲自出来寻找失联的小妾,可见情深意重啊!”然后转头再一指青阴剑派的人,厉声斥责:“甭管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是大人的事,哪个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高手在民间!敬佩之情已经在摩勒的心中如滔滔江水开始泛滥了。
青阴剑派被说得百口莫辩,甚至此一刻他们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就捞错了人……毕竟对小妖女他们也只是在礼堂上有过匆匆的一瞥,一个被灵宝玄门押住的人,如何能呈昏迷之状而被他们在路口轻易捡到?
但谨防一份万一,他们还是挺身恳请道:“大人,可否将那画像也让我们瞧一瞧?”
“放肆!”摩勒当然要拒绝,马靴往地上猛地一踏,恶狠狠的目光必须瞪出虎威。
店小二也赶忙接住了节奏:“就是就是,太放肆了!我们将军大人的女人,这小像也是你们能随随便便就看的?”
青阴剑派立马看向了他,意思是怎么你就能看呢?
店小二马上说:“我能一样吗?我对大人多忠诚了?”
话赶话之际,青阴剑派其中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一位,紧接上了一句:“那我们也一样忠诚啊……”
结果就被摩勒直接抓住了话柄,怒目一声斥:“那你们还抓我的女人!”
他的胡子毕竟是靠泥巴糊在的脸上,肌肉稍多一点用力,就牵得整张脸都拧巴得有些变形,但难看也更容易吓到人……
青阴剑派的三人再没了言语,并非是他们真就完全相信了这套经不起推敲的说辞,而是他们的心里又冒起了“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更或者是“民不与官斗”的俗语。
说是江湖人,但他们并不是绝顶段位的高手。一个两个在门派里都是位置平平,真要对标去了军衙,他们也只是最末级别的兵卒而已。
眼前的将军即便在张冠李戴、颠倒黑白,他们也没资格、没胆量、没级别去与之对抗。况且……也没有必要。菩提血,原本也不是他们有能力肖想的,无非是落在了路边,不捡白不捡。
如此思定,三人一并俯首拜道:“我等不知此女是将军的人,多有冒犯,望请恕罪。”
摩勒虽然也听闻了这青阴剑派自打掌门殒命之后就没落了,但心想好歹也会抵抗一下,结果竟是这般顺利真叫他有些始料未及。要知道他已经雄起的官威还没尽数抖出来,戏瘾就得截止了……也罢,见好就收,不可多生事端。
“行了行了,老子不治你们的罪了!”他摆了摆手,青阴剑派的三人退到了一旁,却也并没有即刻离去。
“还站这儿干嘛?”摩勒原本是想催他们赶紧滚蛋,不想一直份外机敏的店小二这次却会错了意思……
“我来,我来,我来给夫人松绑!”店小二颠颠地跑了过去。
这般的踊跃卖好,刚烈一点儿的人瞧见了恐怕都要忍不住地想唾弃。但摩勒看在眼里,心想的却是……谁又是天生的哈巴狗呢?无非是被压迫过,有的人选择了强硬着去死,而有的人则选择了顺从着去活。谁能看不起谁?都是可怜人,究其根本,悲的源头还是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
松掉了麻绳,扯下了塞口的破布,店小二瞅着邬山月腕上的铁锁链奇了又奇,扭头冲青阴剑派的人喊道:“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儿,咋还给人上铁锁啊?赶紧的,快过来开锁!”
青阴剑派赶紧为自己开脱:“锁链我们不知,不是我们锁的。”
“不是你们能是谁?赶紧的,瞧瞧夫人这雪白雪白的腕子都红肿了。”
“不必了。”摩勒不想再继续耽误功夫,只想揽着邬山月赶紧离开。
然而店小二却还执着于讨好之中,他拽着邬山月腕上的铁链不撒手:“大人您可千万别信他们!这帮江湖人刁滑得很,铁定是想留点儿什么,回头好再去讹您!”
“讹你奶奶个腿儿!”摩勒一急一怒间,不禁是又吹胡子又瞪眼。瞪眼当然不打紧,毕竟眼珠子是他自己的。可胡子却是从胡栾沙腮帮子底下借来的,这猛地一吹……竟被他吹掉了半边。
他赶紧上手去捂,却已经来不及了。这半边被吹掉的胡子,飘啊飘,飘到了青阴剑派那三人的眼前……
好歹他脸上还有泥,灵宝玄门弟子的身份不至于泄露,但大将军的名号已经确定保不住了。
刷、刷、刷……
三人三把剑,齐齐亮出。
摩勒见状赶忙大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敢对朝廷命官亮兵器!”
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样肯定糊弄不过去。而且平日里的攻守对招,他一对一都没怎么赢过,此刻让他以一对三……不带这么强人所难!
所以这一嗓子撂出来,趁着对方稍一个分神,他急速地飞出了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了过去。
店小二已经被吓傻了,却好歹撒开了铁链。摩勒一把将邬山月裹挟到了怀里,调头就想上马开逃。
然而设想归设想,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邬山月,这位姑娘实在是太酷爱那些零零碎碎的配饰了。除了腰间的骨鞭和腕上的情人锁,她脑袋上还有一大把簪饰,脖子上挂着一层叠一层的项链,斜挎一小布包,背上还背着一小皮包。这还不算她耳朵上一排的耳钉和手指上满满当当的戒指……真是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搞盗墓的了。
而且此刻的摩勒,也是披盔戴甲,蹬着一双不合脚的马靴,叮叮当当是两个人的笨重。一相结合,慌乱中再这么一跃,他俩竟压根没能跳上马鞍……
“呼通”一声,摩勒抱着女孩儿跌翻在了地上。
狼狈还是其次,倒霉的是女孩儿的项链还勾在了他的盔甲上,此刻是扯不开也拽不掉,再一经翻滚,两人直接就被团成了一团。
“好精彩的英雄救美。”青阴剑派那三人齐声嘲笑,随即“嗤、嗤、嗤”三剑攻来。
摩勒把邬山月整个儿地夹在了怀里,慌乱着挑出长剑抵挡。
然而来的是三剑自然就是攻向了他身体的三处,他滚在地上还得护住怀里,拼劲了全力也只能在勉为其难中匆匆地躲开了一剑。而这剩下的一剑刺穿了他左边的胳膊,另一剑更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说来轻松,实在是但凡这口子再多深出那么一点点,他的人生年岁便是要就此终结了。
“啊……”他吃痛地喊出了声,污泥杂乱着假胡子被糊了一脸,却也掩盖不住他新爆出来的青筋。
青阴剑派为首的那人笑道:“交出这个女子,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另一人立马接口:“当然即便你不交,等你死了,这女子也还是我们的。”
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还太实情了,是他保命的最后机会。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在此刻萦绕来了那一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再换软的。即便都不行,把她弄死了,咱们也不吃亏!”
摩勒想,他必须要犟一回了。
“呵呵”的两声冷笑后,他依旧仿着胡栾沙的口吻,粗鲁地说:“敢伤老子是吧?全拉去军营里乱棍击毙!”
他不是在意气用事,更不是思想错乱,而是试图用这副糟蹋的形象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他或许死定了,但他不能让别人将自己与灵宝玄门联系到一起,他不想有辱门楣。
这话已经成功激怒了青阴剑派的三人,白刃耀青光,“刷、刷、刷”又是三剑迅猛地朝他砍杀了过来。
摩勒拖着昏迷中的邬山月急急后退,勉强避开了最先击来的一剑。不想正是见了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这三人竟生出了一种猫玩老鼠的心态。
他们相视一笑,再次出剑时便不再急攻,而是玩起了轻袭……
剑剑不致命,却又招招能见血。
几个来回下来,除了盔甲能护住的地方,摩勒的四肢尤其是裸露在外的双手已是伤痕累累,再难见无伤的皮肉。而他怀里的邬山月,仍被他死守着,竟一处伤痕也没多出来。
血色的狼狈,但他每一步也都不是白退。急乱之中他已暗暗地扯开了邬山月扣在甲胄上的项链,躲避之下他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到了红棕马边……
又见剑梢挑来,他猛地转身以背抵之,也是在同一刻,他想把邬山月甩上马背。
然而,就在他将邬山月脱离怀抱时,他的心口却猛然地一疼。
是长剑刺穿了他的后心吗?
可是低头一看,竟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骨刺于正面的胸口穿透了护心镜直达了他的心脏。
女孩儿何时醒来?他不知道。但此刻,骨刺的另一端就握在她的手中。
她闪烁着朦朦胧胧的大眼,窝在摩勒的怀中用无辜又乖巧地神情轻轻地问道:“你又是来替新娘子欺负我的?”
摩勒来不及多言,集了周身最后的力气将她举上了马背,而自己的后背上则又抵住了青阴剑派的三剑。
他强撑着拽过马缰塞到了邬山月的手中,划剑猛扎了一下马屁股,更咬牙含血喊了一声“驾”!
红马一声长嘶,驮着美人疾驰而去,但美人的骨刺还留在他的心口。
他摇摇欲坠,耳边萦绕着青阴剑派焦急的声音:“快追,别让她跑了!”
不行,他还得在倒下之前再试着拦一下!心里这样想着,血气却猛地往上一踊,“噗”的一声,一口浓血急喷了出来。
青阴剑派的三人哪里还会去管一个将死之人在临死之前能吐出多少血,他们甩下了阵仗只想着赶紧疾步去追宝马与少女。
摩勒靠着盔甲硬支着,靠着长剑硬撑着,真就勉强还站着。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生命供他去拖住那三个人,但他想着有多少就用多少,用多久就是多久……
此前,他一直在防,一直在挡;
此刻,他旋了一下已是血肉模糊的手腕,挑出一剑,竟主动开启了进攻。
青阴剑派的人压根正眼都不曾瞧他,只想着没准快步从他身边跑过时,带出来的风都能把他直接刮倒。
然而奇之,怪也。
只在他们与摩勒擦肩而过时,电光石火间,摩勒的剑锋划了过来……
“啪、啪、啪”一剑出三响,青阴剑派三人手中的三剑竟全都掉在了地上。
三人一愣,脚下步子没能及时停住,惯性之下,两人跌倒,一人踉跄。
摩勒晃晃悠悠,摇摇欲坠,他大脑充血,四肢百骸已无一处再听他使唤。只有插着骨刺的心口上,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血脉在逆流。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在他的体内大开大阖。
青阴剑派的三人也没功夫多想,赶忙爬起身,拾起剑,动起了真格,分上、中、下三路再次向摩勒攻了来。
寒光闪闪,杀机无限。
摩勒的脑海里盈现出了自己这近二十年来每日都在苦练的剑招,他以为自己只是在构思,但实际每一招都化出了形……
往日里败绩连连,此刻却变得气势雄迈,一招一式,巧妙灵活得让人眼花缭乱。
再看向他攻来的三人……
攻他上方者,被他削掉了右臂;
攻他中位者,被他穿透了腰肋;
攻他下方者,被他斩断了脚骨。
三招如一剑,一剑只需一气便可成。
三人跌翻在地,捂着各自的伤口,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冲上了云霄。
而摩勒只站在原来的地方,虽依旧摇摇欲坠,但脚根深扎,半步未移。
前一刻体内还在血潮翻涌,但就在他收剑的一刻,立马变得风平浪静了。依旧是唯有心口处,那根骨刺已经扎入他心里的部分似乎变成了一条小蛇,往他的心里更深处一点点融了进去。
他意欲呕吐,却又没有呕吐的力气。
“轰……”
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之中,杀猪的喊叫声依旧若重若轻地萦在耳际。他眼睁一线,看着灰蓝的天空好像一点点染上了血红;又在这血红即将转黑的一刻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张俏丽的脸。只是轮廓,太模糊了,看不清五官和神情,他知道这只能解释为幻觉。
人之将死前有时候能瞧见最后的挂念,他听说过,原来是真的。
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丝激动,望着那模糊的轮廓,
“师姐,师姐……”他含着笑低念了两声。
眼见那轮廓向自己靠近了来,他却能来得及唤出这第三声,就彻底地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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