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法力无边”回复得摩勒心波儿荡漾,气氛拱动下,他环过臂弯便要将邬山月揽入怀抱。可邬山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同样的气氛却拱得她非得闹那么一下。两手胡乱一扒拉,竟将摩勒怀里装有红枣的那个小布包给扫了出去,掉在地上,几颗枣子也滚了出来。
低眉一瞧,她还先埋怨了起来:“你看你,让你收好来着!”
摩勒赶忙弯腰去捡,她则昂着头哼哼唧唧:“相思物都收不好,相思人你也转手就丢吗?”
“不会,我收好,不会有下次。”
摩勒诚恳又焦急地说保证,邬山月继续哼唧:“倘若有下次,我就把这些枣子都踩烂,一个也不给你留!”
“知道了,知道了。”
邬山月得逞了,笑嘻嘻地回过身。眼神一飘,竟见得小禾倚在门边似乎正痴痴地向他们这边凝望。
其实小禾站在那里已经多时了,一直没吭声,安静地像是在欣赏一幅画。可她的心里也止不住地遐想,倘若这副画中还有一个自己,会不会也挺不错……
可邬山月突然看了过来,吓了她一跳,忙地想要转身回屋。
邬山月却在身后叫住了她:“小禾姐姐!”
她止住了步子,回过身却不敢抬头,只看到了邬山月的脚慢慢近到了眼底。
她更紧张了,和之前因为恐惧而来的害怕不同,她似乎是更担心自己方才的小心思也被洞悉了去。
“我……”
“有晚饭吗?”
邬山月这一问的口吻绝对算得上友好且热情,甚至还有点儿孩提的音调在里面,总之一点让人生畏的色彩都没有。可小禾却仍是不敢抬头,还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我现在就去热了来!”
但是厨房在外头,她现在都快退回到里屋了,去热饭就还得往前走。可前头的门口堵着邬山月啊,她不敢,就埋头等,想着等邬山月说完话能走。
结果邬山月瞧她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心里也是憋屈,自己是把她怎么着了吗?当下,这邬大姑娘决定较真,偏还就站在大门的正中间不挪身了,当即与小禾呈现了南北对立之态。
直到摩勒走了过来,凑在邬山月身旁,瞅着这俩位,亲昵的口吻问好奇:“你在干嘛?”
不等邬山月回答,小禾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埋头回了声“我去做饭”,才侧着身子从邬山月的肩膀边硬挤了过去。
摩勒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小禾感觉到了这方眼神,忽地停了脚,也回了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碰到了一起,摩勒礼貌性地笑了笑,虽然很自然地错开了眼神,可这一笑却不偏不倚地划入了小禾的眼中。
礼貌的笑容往往因为疏离而自带温柔,但疏离也总还是温柔,如此亦是勾连起了小禾心头的一番蠢动。她忙是又埋了头,含笑含羞地跑开了。
站在极佳观赏位置上的邬山月自然瞧得清楚,她嘿嘿笑了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奇奇怪怪地瞅向了摩勒。
“又干嘛呢?”温柔和温柔也是不同,摩勒这一刻的温柔便像是扫弄人皮肤的轻纱。
邬山月又哼了一声:“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把‘好人’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什么意思?”
“没什么,回头我得找个相面的瞧瞧去,研究下是不是我的面相不太好!”
摩勒略一耸肩,表示完全没听懂。
邬山月正想解释,就看到小禾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转而轻咳了一声:“你去帮小禾姐姐把饭菜端来吧!”说完自己坐去了饭桌旁,托腮等吃现成。
“我去好吗?”摩勒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更奇怪的是邬山月还把头一偏,不答他了。
不过小禾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饭菜摆放上桌,摩勒最终也没插上手。
三人三角落座,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谁都没说一句话。
等饭吃完了,小禾收拾碗碟,邬山月还则罢了,摩勒竟然也没客套一下表示帮忙,他还沉浸在邬山月怎么一直在噘嘴的问题上。趁着小禾去了厨房,他赶忙问:“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当然啊,很明显吧!”
摩勒没想到她承认地这么直接,还特别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就“嗯”了一下。
“嗯什么嗯啊,都赖你!”
“我?我……怎么了吗?”
“不是因为你,我能留在这里啊!”
“哈?不是你要留在这儿的吗?”摩勒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马上说:“你如果不想留,我们现在就走。”
“你!”
邬山月当然不能走,且不说五尸雪蛤这个见义勇为的报酬还没有影,只说要走就该早些走,此时才走,岂不是白白让摩勒被其他女孩儿看了又看了?
摩勒还满脑子的混沌,虚心求解:“我……我到底怎么了?”
“你!”邬山月憋着气,指着他,思之再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很好!我困了,要回屋睡觉了!”说罢,扬头补上一声“哼”,转身就走。
摩勒下意识间跟出了一步,她忽地又转回头来,眼神里也拐出了她惯爱有的阴谋诡笑:“小哥哥,你……要跟来?”
“我……”
摩勒将要摆手否认,邬山月已是咳了一声,笑盈盈地说:“我夜里睡觉可不比午间时候,是不爱穿衣服的哦。”
“你……”
“我什么我,我也很为难!虽然提前告诉你感觉有些生分,但我也怕晚上你突然来了被吓一跳啊!”
摩勒的脸蹭蹭往上泛红,眼前的邬山月又笑得得逞又精乖,堵得他最终是半个字也没再吐出来,就忙地埋头走了出去。
邬山月还故意在身后喊:“这就走了,不说晚安?”
如此他才恹恹地丢回了一句:“晚安!”
邬山月站在门边,看着他去到了偏屋,关门熄灯一气呵成。她知道凭着她刚才的那番话,这道门是直到明日鸡啼都不会再开启了。
如此也算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在转身回房的一刻却又再次瞟见了小禾,正靠在厨房门边,落落寞寞。
邬山月想过去吓唬她一下,但一抬脚又觉得没意思,便又折返回了屋。
进来之后她还故意闹出不少动静,敲敲打打,咿咿呀呀,见始终没人过来管她,她才彻底安静了下来,挂上了门闩。
她没有上床,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从小兜包里掏出了情人锁。这里有一部分的血属于摩勒,已经干涸了,她得赶忙想法提取出来。
拔出骨刺,划破手掌,闭上眼睛,她运功驱动起了血脉逆流。
骨鞭似是得到了指令,轻轻从腰间滑落,和地上的情人锁慢慢交缠在了一起,再一点点围着她开始了绕圈。越绕越长,越盘越高,渐渐地竟将她严严密密的包裹在了里面,似是凝结成了一个硕大的蚕蛹。
至于同一个院中的另外两间房里,两张床上,摩勒在辗转,小禾在反侧,他们则是在被心念里的爱意包裹着。
与邬山月的凝重不同,他们生的是情丝,结的是情网,嘴角挂上的是情意绵绵的笑。
所爱虽不同,心意总相似。
院子里的月儿在静静的风中荡悠悠慢慢落去了西头,换来了东方蒙蒙亮,屋里的月儿也在骨鞭退去、蚕蛹破开之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情人锁上已经没了半点血痕,崭新如初,但它滞留过的地面上却是血污片片。
邬山月轻启樱口,从舌头下面翻出了一枚银闪闪的细针,捏到手里一看,整颗心都跌到了谷底。
怎么没有变成期待中的冰蓝色?上次用摩勒的心头血明明提炼出了少许菩提香啊。
她忙揉了揉眼睛,又将手里的银针反复确认,确实不是自己色盲,那这回怎么未能见效?
“难道真如主人所言,一定要是心头血才行……”
想到这里,邬山月的心不禁地一疼。她只这样就心疼了,如何再敢设想日后要让摩勒天天剜心取血?他就是个血包也吃不消啊……
可如果不送上摩勒,违背了主人的命令,她得不到红丸,那小川怎么吊命?
“其实菩提血无外乎就是一种毒,如果我找到了另外一种可以替代的,比如五尸雪蛤,也不是不能跟主人讨价还价……不管怎么样,他总说他疼我,那说不定真就能将小川与摩勒一并保全……”
如此思来,她的心绪跟着也就平顺了下来。
合掌欲起身,才注意到满手鲜血黏糊糊,看来还是得先去洗一洗。
并未做过多的收拾,她推门出了屋,想去打盆水来。结果刚到院中,迎面就撞见了小禾。
此刻东方刚见白,邬山月不单单是大意了农家姑娘惯爱早起,更因为她一肚子的心思,几乎已经忘记了小禾的存在。而即便晨曦微微,已是足够小禾一眼就瞧见她满手鲜红,衣衫上亦是血迹斑斑。
小禾本来就怕她怕的要命,此刻一见到了血,更如惊魂了一般。
倘若真能直接把她吓晕过去倒还好,可她偏是瞪大了两眼,眼瞅着就要扯着嗓子大吼出声。
要知道这一嗓子万一惊来了摩勒,那邬山月又得想法子编瞎话了。她这会子真没那个心劲了,情急之前,也是没怎么过脑子,直接一步上前捂住了小禾的嘴。
小禾吓得又摇头又掉泪,膝盖骨一软,滑跪在了地上。
人家到底是个农家姑娘,不能因为你救过她一命,就要求人家天天都要被你吓丢一次魂。
邬山月瞧着也是于心不忍,更担心摩勒会突然推门出来瞧见这一幕。一时间没想出多余的办法,她捞起了小禾直接飞身出了院门。
为防被村民瞧见多生事端,邬山月还记得从入村时的那条偏僻小道上走。这里环山傍水林子也多,她一口气将小禾挟到了后山僻静的小树林中。
才刚一松手,小禾就胆破心惊地瘫倒在地,软绵绵,像没有骨头一样。
邬山月蹲到了她的面前,她更是连躲闪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闭着眼捂着脸地哭嚷:“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错了!我改,马上改,求你别杀我。”
邬山月冷哼了一声:“小禾姐姐,你啊,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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