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山月虽然是率先踏出铁笼子的一个,却还是让举着火折子负责照明的居不易走在了前面。
黑暗中,仅这么一丁点的亮光实在微不足道,他们几乎还是在摸黑,所以走得也很慢。就是这么谨小慎微地走着走着,居不易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腰带。他是个绝对尊信鬼神的人,心下当即恍了一下,连带着身体也僵住了。
“你怕什么,除了我还能是谁!”邬山月的声音极其嫌弃。
居不易暗松一口气,未免被笑话,赶忙快走了两步,嘴上当然也得反驳回去:“还好意思说我?你要是不怕,干嘛扯我衣服!”
“我衣服上都是泥,现在全粘在身上了。难受得要死,举步维艰,拽你一下是以防跌倒!”
居不易闻言忽地停了下来,邬山月摸黑中反应不及,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立马气得牙痒痒:“你干嘛停下来!”
“你都说举步维艰了,我可不得好心让你歇一歇啊!”
居不易说罢转过了身,举着火折子去照邬山月的脸。本是想取笑她的狼狈,却不想早被对方猜到了心思,邬山月那已经扮好的鬼脸倒是先把他吓了一跳。
“嚯,你干嘛!”
邬山月翻了个白眼:“我还没问你,你又看什么呢!”
居不易笑了一下:“我这不叫看,叫关心!”说着,他便蹲下了身,借着火光瞧了瞧邬山月的衣摆。
又是一声“嚯”,他的惊异之声实在有些咋呼:“诶,你是不是差点让人家给做成泥俑了?刚塑形好,正要往烧窑的厂子里送,趁着工人一不留神的机会,你成精跑了出来?”
邬山月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手肘上,险些把火折子扑灭:“你这不叫关心,叫幸灾乐祸。”
居不易哈哈大笑,站起身,再次借着火光看向了邬山月的脸。这回虽然没有鬼脸等候,但那双怒瞪而来的凛冽眼眸,又是将他恍了一下。
他赶忙止住了笑,轻咳了一声算是端正了态度:“好了好了,刚才的不算,现在重新关心,是真的关心!你,说说,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结果邬山月又是猛地踹来了一脚:“说你蠢,你怎么还屡屡表现了起来!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还不赶快走!”
“啧,可以边说边走嘛。”
话虽如此,可居不易并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邬山月对他刚才的这个关心给予一定的回应或者赞许。
邬山月再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是如实地说道:“我就是掉进沼泽里了,能活着已然算是万幸!”
话一说完,她的眼神多打了个飘,微光中见居不易一身整整齐齐,当即疑惑而问:“诶,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身上这么干净!”
居不易一耸肩膀,笑容灿烂:“不知道啊。”
这四个字,无论音色还是音调都已经极为欠揍,但他还是能更欠揍地做了一个总结:“呐,你万事清楚,闹一身泥;我一无所知,干净清爽!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难得糊涂。”
“这叫难得欠揍!”说着邬山月又是一脚踹来。
居不易依旧没能躲过去,又中了。他“嘶”了一声,咬牙切齿:“你差不多可以了啊,一会儿功夫踹了我三回!”
“对啊,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欠揍了三回!”说完,邬山月便要伸手去夺他手里的火折子:“你不走我走!”
居不易急忙将火折子举高,以此保住了手里的光亮。同时他还猜到了邬山月肯定会紧跟着踹来一脚,立马并腿往旁边一跳,还真就让他给躲了过去。
一手一脚,一上一下,他得了两回逞,却只笑了一声,甚至态度还变得正经了不少:“你既然不好走,那要不要我背啊?”
邬山月并不领情,白眼一翻,声音冷冷:“我只是不好走,又不是残废了不能走!”
居不易哈哈一笑:“我猜你脑子里该不会还闪过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吧?”
“没有啊!”
“啊?没有?啧啧,那你的小哥哥教得可不太好哦!”
“是你也配?!”
“你那小哥哥倒是配,你就想到这句话了?”
“配的话我就不需要这句话了!”
“嗯,我想也是!”居不易点了点头:“所以这句话不还是和我挺配的吗?”
“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看你,争辩不过就爱骂人,不跟你争了!”居不易偷偷一笑,转身之时顺便拽过了邬山月的手,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走了走了,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走!”
邬山月狠劲地推了他一把:“那还不快点!装君子我看你还装上瘾了!”
“装?居公子我可是个真君子,坦荡荡的那种。”
他笑意轻松,口吻随意,期间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欠揍风。而且话音一落,他还猛地向前急迈出了一大步。
邬山月同步跟上,以为是要越过什么陷阱水坑之类。结果落脚后发现啥都没有,正觉奇怪,不想那居不易竟然笑呵呵地发来疑惑:“咦?刚你怎么没出脚踹我?害我白白跨了那么一大步。”
邬山月只觉无语至极,却并没有再补上一脚。因为她忽然发现由于之前屡屡抬腿踹人,竟然把紧粘在身上的衣裳撑开了不少,此刻走起路来已然清爽了许多。
难道刚才是他有意为之?
可这个想法只在邬山月的脑子里过了那么一下,就被匆匆摒弃掉了,因为她问了一句:“你怎么话这么多,能不能闭嘴一会儿?”
结果居不易能说啥?
“你是有所不知,相传猛鬼怕人声,我这是在用唾沫星子驱鬼呢。”
多么坦荡荡的回答,是专属于居大财主的君子之言。
邬山月感觉好笑又难以置信:“你是既怕黑……还怕鬼?”
“干嘛用这么惊奇的口吻?怕黑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不然还干嘛要照明?全摸黑多节省!至于这鬼嘛,没亲眼见过,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害怕……不过能避开总比撞见的好!毕竟,这些鬼啊,多数应该也都不怎么好看!”
依旧是这般坦荡荡的君子之言,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合理的道理了。
邬山月哼笑了一声道:“你这么说鬼,就不怕他们真跳出来吓唬你?”
居不易能说出这话,当然是有自己独到的理论支撑。
“呐,我都已经说他们丑了,稍微有点自尊心的鬼应该也会羞于出来献丑。实在没自尊非要卖丑的,这种多半是被利益驱使的人类行为,鬼还真不至于了。当然如果我说错了,他们实际上美丽绝伦,那我当然欢迎他们跳出来为自己证明,我也更加愿意为之前的失言向他们道歉。”
邬山月听完,真忍不住笑道:“好处全让你给占了,你还有必要怀疑自己有可能怕鬼吗?”
居不易语态谦虚,思维严谨:“毕竟没经验,不好乱下结论不是?”
“可你有没有设想过另外一种结论,就是我们没有遇到鬼,却撞见了要来抓我们的人!”
邬山月已然转了冷声:“你的唾沫星子能驱鬼,可你聒噪的嗓门更能招人。我们在逃跑呢大哥,你不会以为是在游山玩水吧?”
“哈?”居不易连连笑得轻松随意:“不是你之前说抓我们的人有可能早就想要放人了嘛,所以才让巧巧屡次送饭。我现在开开心心的,正是在表示咱们已经领下了人家的这份好意。这叫友好,叫礼貌,叫识抬举,日后倘有机会再打上照面说不定还能……”
“说不定还能跟你坐下来谈场生意,让你大赚一笔是吗?”邬山月截口说道。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世间总有惊喜。比如你掉进沼泽的一刻有想过还有命走到这里吗?再比如……”话说半截,他脚步停了,话也跟着停了。
邬山月再次不慎撞上了他:“你怎么又停了!”
居不易咳了一下:“呃……再比如……咱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霍然发现前面竟然没路啦!”
邬山月一怔,一把推开了他。挤上前来伸手一触,前方果然是冰凉凉的石头。再一摸,表面平整,确切说应该叫石壁,还是人工凿制的。又用力推了一推,确定是绝无推开的可能啊。
她一口气憋得胸闷,转身抓过居不易,咬牙切齿地说:“你管这个叫惊喜?”
居不易嘿嘿笑道:“哎呀,别这么悲观,要换个角度想想嘛!虽然确实走不了更远了,但也毕竟走到了这里,说明日后咱们的走动范围不再是只拘泥在那个狭窄的铁笼子里,还是可以多多活动一下腿脚的嘛!”
邬山月急促地上气喘着下气,喉咙间发出的“哼唧”声像哭也像笑,但并没有再说出一个具体的字。
居不易“呃”了一下,顿了顿又“呃”了一下,时间很短,但感觉他已经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开了口:“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太好,但同时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情况,你还……愿意听吗?”
邬山月声音竟然转成了温柔:“怀着一份不太好的心情去听一个不太好的情况,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
居不易干涩地笑了下,正要开口,手里的火折子忽地熄灭了。他愣了一下,又一声笑,遗憾地说道:“呐,不用我再说了……”
没等邬山月对此做出评价,他赶忙又截口说道:“诶其实我还有一个补充!”
“说吧!”
“嘿嘿,这已经是最后一支火折子了!”
邬山月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忽然拍了拍手掌:“不错啊,这倒算是个惊喜呢。”
居不易好奇:“怎么说?”
邬山月拔着高音喊道:“说明不管接下来我还能活多久,至少都不用再看到你的脸了!”
居不易夸张地笑:“那你岂不是连最后的审美机会也没有了?”
邬山月没再搭腔,她无力了,转身顺着石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最后是落在了居不易的身上。她在想,或许掉进沼泽的时候就应该死掉,至少她的耳朵在死前是安生的。
居不易跟着蹲了下来,凭着感觉碰到了她的手臂,带着些讨好地试探:“就坐在这儿吗?咱们要不要再走回去?”
“你自己走回去吧,这样你在那个尽头,我在这个尽头,咱俩以最大的可能拉开相互间的距离,给彼此留有最后的一点儿慈悲吧。”
她口吻里是无限的有气无力,可见是多么的真心话啊。
居不易听了,也觉得怪尴尬,凑近了些小声地说:“对不起啊,我是想着能让你放松些,就多说了几句,以为可以调节气氛,结果弄巧成拙,让你不耐烦了,是我的错,很抱歉。”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声:“你别生气啦。”
这话着实是妙了。因为邬山月确实无法再继续生气了,一来是因为会显得小肚鸡肠,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她觉得这话有点儿恐怖。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狂自傲如居不易这样的人,在此刻说了这么一段话,实在太像是临终遗言了。
邬山月心下一紧,忙是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不生气,你千万别这么说了!”
可惜没有了火折子,邬山月没能看到居不易那藏不住的偷笑,“真哒,好吧!”仅靠听觉多像是内疚且无辜,但实际一切皆如他料想。
他再次碰了碰邬山月的胳膊:“咱们还是回去吧,别等回头巧巧来送饭再找不到我们……”话到末处,他若有顿悟,尾音不禁轻飘飘。
果然,紧跟着下一刻,他与邬山月就相互抓住了彼此的手,惊喜地异口同声道:“对,还有巧巧!”
邬山月按着他的手迅速地借力起身,转过来胡乱且快速地摸着石壁:“出口出口,一定在这里,你快帮忙找。”
居不易当然已经在找了。
一片漆黑中,他们将触手可及的每一个地方都反复摸索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却真的没有洞口也没有机关。但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一定有某个位置是他们还没有摸到。不然巧巧能来,他们没道理不能走。
居不易的脑子里又冒出了另一种可能性,细想了下不由生出了悲观情绪,墨迹了一阵还是小心翼翼地撞了下邬山月的胳膊:“诶,方才咱们只是一味的向前走,会不会出口隐蔽了些,实际已经让咱们给错过去了。”
片刻的安静后,耳边是邬山月拖长了声音的“啊~啊~啊~”,当然她接下来也“啊”出了内容:“说了是隐蔽,现在又没有了照明,还怎么找啊!”
终于,久违的一脚又踹了过去:“现在才是正儿八经的关键时刻,而你却在此之前就把火折子用完了?你你你,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
“哎……”居不易何尝不是懊恼至极,却也只能沮丧地蹲了下来:“我教你个幸福的办法,现在火速忘掉火折子,就当它从未存在过。”
“哎……”邬山月凑了凑,蹲在了他的旁边:“已经在努力忘了。”
也正是这个“忘”字刚一说完,她灵光乍现,随即一边大笑一边挥手连打了居不易数下。
居不易跟着“啊啊”的哀叫了两声,赶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喂,战友,忘掉一支火折子而已,不用这么愤恨吧。”
邬山月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忘忘忘,只顾着忘,又把巧巧给忘了。咱们可以等巧巧下次来送吃的时候抓住它,让它带路,或者就直接跟着它,不就能出去了?”
“啊哦,确实,不错,很对。”居不易连声应和,但马上又给出了打击:“可是你确定咱们可以在一片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一只无比灵巧的猴子,并且在没有绳索牵引的情况下,它既不会再次挣脱又会乖乖给咱们带路?”
“你俩不是关系挺好吗?”
“正因为是关系还行,它肯定不能容忍被我利用啊!”
“呵呵,拜托你不用如此切身地替它着想,你也想想我好吗!”
“啊?”居不易愣了一下,紧跟着声音一下子虚了许多:“想你……是不是不太好啊……”
邬山月只顾着挖空脑袋想办法,压根没听到他后面的这一句。抬手刚想拍自己的大腿,愣了一下又转而狠狠地拍在了居不易的肩膀上:“你说的对,与其冒险让它带路,让它再给跑了,我们只要抓住了它,它的主人见它久不回去,一定会来找。到时候我就与他们硬拼个一场……”
她又不是第一次挟持巧巧,或许在铁笼子里的时候就应该动手了。无怪她忘记,只怪被身边人的聒噪带坏了她的脑子。
“硬拼啊……你确定这不是更冒险?”居不易的声音明显打了飘,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与邬山月都是被擒获来的,两个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啊……
邬山月本就烦他拖累了自己的脑子,这会子又听他说到了泄气话,不管能不能看见对方,她都必须狠狠地瞪过去,然后用极尽挖苦的语调问道:“怎么,老财迷你是有更好的办法?”
居不易笑了一笑,还以极尽讨好的语气:“呐,你往商量、精巧、双赢的角度上去想!巧巧既然能拿来钥匙,咱们就如法炮制,让它再多送几个火折子过来嘛,说不定还可以有蜡烛或者灯笼之类,只要有了光亮,万事就都好说了!当然你必须要注意态度,对巧巧得软语温存,而不是暴力相对。”
邬山月先“嘿嘿”了两声,后又把一个“嗯”字拖出了长长的音。
“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而且还有成功案例可以效仿!”
“可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距离上一个成功案例,好像缺少了一个还挺必要的条件?”
“啥?”
“我是不知道哈,老财迷你是能准确无误地用猴子的语言说出‘火折子’这三个字呢,还是可以在没有火折子照明的情况下让巧巧这只猴子看到并且看懂你比划出来的‘火折子’?”
话虽有点绕,但“火折子”三个字每每在听,都觉得振聋发聩。
居不易沉默片刻,嘿嘿一笑。
邬山月也学着他嘿嘿一笑:“所以问题是不是又回到了万恶的火折子上?以及某个人曾经跟我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所谓的‘关键时候’!”
“别,咱们不都说好了嘛,要忘记,才幸福!”
“好,忘记忘记,幸福幸福!”邬山月口吻随意但又即刻转悲:“我幸福得起来吗我!而且我也真的无法忘记一个前提,就是咱们还没有抓到巧巧。所以究竟是像我说的暴力挟持,还是你说的软语温存,都只能是后话……知道吗兄台!”
居不易担心她下一句又会绕回到火折子上,赶忙说:“诶诶,不怕不怕,黑暗算什么,咱们心中有明灯。”
“明灯?还心中!”邬山月轻哼出了一声麻木的笑,但“心中明灯”四个字却又在她心里恍了一恍,随即竟浮起了摩勒的模样。轮廓清晰,五官清朗,就像是有明灯在照耀。
邬山月的心忽地触了一下,跟着就这样平静了,没有了方才的那么着急、烦躁、无奈和自嘲。
居不易已经顺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走吧,先回去,把前提实现了再说。”
邬山月“嗯”了一声,好像是很顺势的自然,他们竟然握住了彼此的手,在黑暗中缓步摸索着往回走。
没走两步,邬山月又乐了,还忍不住停住了脚,并且把腰挺得直直的,咳了一声说:“咱们真的好像瞎子啊,还是弓腰驼背,垂垂老矣的瞎子。”
“想想看世界都黑暗了,人人都是瞎子,又有谁会知道咱们弓腰驼背,垂垂老矣?”这本是句宽慰人的话,可居不易说完后顿了一下,马上自己又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
不等邬山月来问他原由,他已经主动交待了出来:“我刚一不小心脑补出了两个瞎子抓猴子的画面,嘶……别说,好残忍。”
“哎呀你别说了,我也有画面了。”邬山月扶额。
居不易皱了皱眉,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诶,你说同样是在一片漆黑中,怎么巧巧就能上蹿下跳,来去自如呢?”
他的本意是想上升到物种差异的角度,以此来给他们两个人类一些心灵慰藉。却不想邬山月紧接着给出的答案也让他无比信服,且无语反驳。
“你急什么,等我们在这片黑暗中呆上个十年八载,估计也能上蹿下跳了。”
话音一落,两人异口同声地“哎”了一声。
“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应该说句吉利话?”邬山月还自责了一下。
“没关系,我该习惯!”
话音一落,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哎”了一声。
“走吧……”居不易说着再次去抓邬山月的手,却不想刚一碰到就被她一下子给拨开了。紧跟着就听到了她声音里是难以隐藏的欣喜:“喂喂,老财迷,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没准就是出路!”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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