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宇宙是和你四目相对时。
——摘自谢临月《月亮港湾》日记本
第四章
那一刻，谢临月有瞬间窥得天光的错觉。
只是这份错觉转瞬即逝，下一秒赵宥齐便被一群女生层层围住。
谢临月于高台，看着他站在操场中央，配合着拍大合照。
她咬了咬腮，将视线挪开。
“我们也去找学长拍照吧？”徐珊珊和江贝提议道。
谢临月抿了抿唇，摇头，“我要陪嫂子，你们去吧。”
本来徐珊珊还想再劝，但想到他们住对门，也就放弃了。
徐珊珊：“那一会儿还去吃芋圆么？”
谢临月余光被人群填满，一同被填满的还有胃，“不吃了，我直接和我哥回家。”
徐珊珊和江贝相携着下了高台，两人欢快得挤进合照人群中。
-
谢临阳在即将被围住时，从侧面逃出。
来不及去洗澡先拿了条毛巾搭肩上擦汗，两步并一步的上台阶。
他平时脸上惯没有表情，今天有些反常，嘴角眉梢都含着笑意。
谢临月坐在外侧，心里打了个寒颤，她觉得她哥有点不正常。
虽然心里有些嫌弃，但还是主动将手里的水递了过去。
谁知谢临阳直接无视了她，径直从她面前路过，绕到另一侧落座于邱意侬身边。
“刚刚帅不帅？”谢临阳问道。
邱意侬笑声都是温柔的，“帅。”
谢临月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撤离开邱意侬身边的座位，隔了两个空位落座。
邱意侬看过去，“月月，怎么了？”
谢临月心里有气，全部撒到了谢临阳身上，“我哥一身汗味，熏到我了。”
谢临阳没看她，只继续抓着邱意侬手指把玩，“我看不是汗味熏到她了，是甜味腻到她了。”
谢临月幽怨看过去，气急败坏道：“告你早恋！告你早恋！告你早恋！”
谢临阳这次甚至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只顾着和邱意侬说话，“最近有没有不会的题，晚上我没事，可以一对一辅导。”
邱意侬脸颊唰的便红了起来，并用手肘戳了戳他腰处，“月月在呢。”
谢临阳单手拧上瓶盖，“哦，这里不会是吧？”
邱意侬：？？？
-
赵宥齐是从看到徐珊珊和江贝后分神的，他在人群中来回找了一会儿。
又看了眼高台才反应过来某个小姑娘没下来，他摇了摇头，无奈苦笑。
亏他故意留下拍照。
“不拍了，天黑了，大家快点回家，注意安全。”赵宥齐疏散人群道。
女孩们激动到尖叫，“学长好温柔，好体贴。学长回家也注意安全，明天见！”
人潮渐渐散去，北操场回归安静。
赵宥齐先是洗了把脸才去寻谢临阳一行人。
他头发沾了水，尚未干。
湿漉漉几缕趴在光洁的额头上，全然没有往日镜头里的精致。
这一刻，他就是最普通的青春中少年的模样。
刚刚还有些酸溜溜的谢临月已全然没了气，随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脏的跳动也紊乱起来。
她的视线控制不住的望向赵宥齐，可与他对视上的那一秒，又慌不择路的移开。
她连连眨眼，企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
可还是无意识得攥紧了手心里的农夫山泉，她的大脑正飞速排练如何自然而然的将水递给他。
余光中，随着赵宥齐的不断靠近，谢临月开始倒计时。
三。
二。
“学长，给你水。”
谢临月手掌收紧，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不知何时，于亚楠也出现在高台上。
她拦在赵宥齐面前，刚好挡住了谢临月全部视线。
谢临月缓缓落座，失落抿唇，轻声的叹了口气。
心中懊悔，早知道就和徐珊珊她们去拍合照了。
好在，她学芭蕾这些年，锻炼出极佳的表情管理。
即使心中泪水逆流成河，脸色还是稳得一批。
她再次将视线移开，装作不在意，以此换得在于亚楠面前的体面。
短短的三十秒内，她视线逐渐模糊，分不清是夜晚的风有些大，还是心里的风更喧嚣。
然，风动。
树却静的离奇，甚是与环境格格不入。
“不好意思，我最近控糖。不能喝碳酸饮料，但还是谢谢你。”树说道。
这次换于亚楠强颜欢笑，僵硬的收回手。
于亚楠那句没关系，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赵宥齐已经侧身从她身边经过。
高大的身影将谢临月笼罩，随后是属于他男性独有的气味彻底环绕在谢临月身边，那是海盐里加了几滴柠檬味，甘冽了一整个青春。
“水给我。”赵宥齐双腿分开而坐，头自然垂下，侧着脸看她，“谢学妹。”
那一刻，谢临月才觉得此刻的表情管理比刚刚要难上百倍。
她紧咬住嘴唇，微微皱着眉头，以防露出花痴笑容。
然后才抬起手腕，将那瓶红色包装的矿泉水递过去。
反观赵宥齐，似乎是赢了比赛，心情十分好。
他脸上绽着笑容，但当他看到谢临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时，还是微怔片刻，“怎么了？不开心了？”
接二连三的反问，让谢临月以为自己暴露了刚刚吃醋的表现。
然后她便看着赵宥齐喝了口水，说道：“你哥哥总要恋爱，不能每天陪着你玩。”
这次换谢临月愣住，随后她顺着赵宥齐视线看过去。
谢临阳整个人躺在连椅上，头枕着邱意侬的腿，场面不要太甜蜜。
难以入目，谢临月转过头不再看他们。
但还是喃喃自语道：“哥哥总是要谈恋爱的，不会一直陪着我玩。”
这话酸的，让柠檬都认输。
赵宥齐又喝了一口水，觉得水也莫名变味了，“这么在乎你哥哥？”
谢临月突然胆从心生，看着他回道：“是呀，非常在乎。”
“那你们还天天怼来怼去。”
“可能，打是亲，骂是爱吧。”
赵宥齐轻笑一声，“有哥哥应该很幸福吧。”
谢临月望向前方，看着他刚刚驰骋的篮球场，“嗯，很幸福。”
“那你哥哥真的结婚了，你是不是得哭鼻子？”
下一刻，谢临月真的鼻尖一酸，泪珠从眼眶滑了下来。
这是她不曾想过的问题，也是她不敢想象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赵宥齐官宣了女友，再宣布结婚。
那时的她，会不会非常洒脱的祝福。
从前她想的是，会。
可现在，他们偏偏有了交集。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小区，同一层楼。
朝夕相伴，结伴而行。
她脑海中的答案被重重抹去，现在无解。
赵宥齐一阵慌乱，没想到会把人聊哭。
他上下翻口袋，才发现自己穿着球衣，根本没有口袋，也没有纸巾给她。
而谢临阳和邱意侬也发现了这边的特殊情况，一同看了过来。
“你怎么把我妹弄哭了？”谢临阳没好气问道。
赵宥齐一脸无辜，可又无法辩解。
他想解释谢临月是因为伤心哥哥会结婚才哭，可话题却是他提出来的。
赵宥齐只好求助式的看向谢临月，试图通过眼神交流，让她帮自己解释。
而谢临月似乎也和谢临阳站在一起，委屈巴巴的眼神里写满了‘我就是被你弄哭的’。
最后，谢临月起身，说话间鼻音还是嗡嗡糯糯的，“我要回家。”
谢临阳还意犹未尽，正拉着邱意侬手不舍。
谢临阳：“你把我妹欺负哭的，你负责送她回家。”
赵宥齐：？？？
赵宥齐：啊对对对
赵宥齐：哥哥就应该永远单身
-
回家时，谢临月心中烦闷。
故意落了一步，走在赵宥齐身后。
三月正是万物发出嫩芽的时节，绿植的藤蔓顺着墙壁攀爬而上，原本灰扑扑的矮墙有了些生机。
此时的天空，正笼着一层粉紫色霞光。
整个世界似乎都泛着酸甜味。
甜是因为他们之间那微乎其微的交集。
酸是因为他们之间鸿沟般的差距。
谢临月失了神，看着他背影。
心想，她大约一辈子如此这般。
他是光，她是追随的影子。
这时，赵宥齐突然停下脚步。
回头的瞬间，吓得谢临月赶紧闪躲视线。
她实在害怕被人窥探出那昭然若揭的少女心思。
好在赵宥齐并没有发觉什么，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顶黑色帽子。
“戴上。”
谢临月微怔不解，随后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三三两两站了几波女生。
她们或拿着相机，或举着手机，正对着他们拍。
看年龄并不大，她猜想应该是粉丝。
昨天蜀市后援会已经一再强调，不许来打扰赵宥齐生活，让他安心备考。
但总会有一些打着喜欢旗号的人，做着自私的事。
“我带你走条路，绝对不会被人跟上。”
赵宥齐连思考都没有，直接点头，跟着谢临月拐进一条小胡同里。
沿着逼仄的胡同径直走，再绕过几棵树，他们进入一片海鲜蔬果市场。
正是傍晚时间，都是爷爷嬢嬢们来买晚餐食材。
拥挤潮湿市场内，没有人会去关注进来了两个小孩子。
他们鲜少会来这种地方，并不怎么好闻，四处充满了泥土，海鲜，生鲜蔬菜的味道。
可这里又同样闪烁着艳丽的灯光，生活气息。
这次换谢临月走在前面，时不时会因为看到色彩缤纷的小鱼连忙指给他看，还会看到宰杀肥美的竹鼠给他讲陈红做的口味一绝。
穿过海鲜市场，喧嚣声降了几度。
赵宥齐自己都没有发现，从进入这里，他的视线就没有从谢临月身上移开过。
她是那样欢快，鲜活。
“你喜欢什么？”他绕开所有话题，问出大脑里浮现的话。
谢临月回过头看着他，倒着向前走。
半落下的夕阳刚好披在她肩头，将女孩的笑容对焦渲染。
“那我喜欢的东西可太多了。我喜欢爸爸妈妈，喜欢哥哥，喜欢跳舞，喜欢花。”谢临月摇晃着小脑袋，一一细数她的喜好。
还有就是，喜欢你。
赵宥齐含着笑，点头，“看路。”
谢临月回过头，背着手。
很奇怪，刚刚还萦绕在心头郁郁的情绪，现在已全然纾解。
她咋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终于在走出市场，到达小区旁边的路时。
赵宥齐再次叫住她，“谢学妹，头也不回，把我丢了可怎么办？”
谢临月疑惑不解，歪着头看他，“蔬果区人不多呀？”
他不是一直跟着自己么？
怎么会丢？
赵宥齐无奈摇头，慢跑几步跟上她。
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由报纸包着的类似于花束的东西，“你喜欢的东西，我现在只能买到这个。而且没有鲜花，只能先用水果勉强代替一下。”
那是一束由草莓扎成的小花束，谢临月呆住，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花。
她内心被惊讶，惊喜，惊吓填满。
“以后会补上真正的鲜花，我是真的很想感谢你。”
谢临月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他。
那是由酸甜苦辣交织汇聚的心情，虽然说不出甜苦，但却牢牢缠住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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