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人,再喝点。”一群纨绔子弟聚在一处饮酒作乐,场面污人耳目。
有人喝多了,不停拍着桌子,大着舌头问道:“酒……酒呢?给小爷倒满。”还不忘狠狠捏一把膝上美姬的髀部。
舒芷音二人进去后便是这般情景,那梁王世子程嘉佑正坐在上首,被一群纨绔子弟簇拥着,一美人柔若无骨般躺在他腿上。
她委实看不下去了,正要帮余蝉衣出头,却见她微红的眼眶,想起进来之前蝉衣说要自己解决,到底忍住了,一言不发。
“给小爷倒酒。”桌上人听到动静,醉的连人都看不清,以为是跑腿的小厮。
二人自然站着不动,也未出声,余蝉衣的目光盯紧那一人,怔怔的,失望从眼底溢出。
“愣着干嘛?倒酒啊!”见来人不动,有人不耐,推搡了一下离得更近的余蝉衣,“听不懂小爷的话吗?”
余蝉衣不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抿紧了薄唇,一瞬不瞬看向她的未婚夫。
程嘉佑把最后一点酒喂给了怀中美人,意识到发生了点小插曲,为避免扫了几位的兴致,发声道:“胆儿肥了?连几位爷的吩咐都不听了?让你倒酒呢。”
说着话时,他连抬眼看这边一眼都没有,只顾张嘴接住美人递来的葡萄。
余蝉衣终是忍不住出声:“程嘉佑,你有没有心?”
听到女声质问,众人酒醒了一半。
看看男子装扮的余蝉衣,再看看上首的梁王世子,如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与美人饮酒作乐,一边默默观看事态的发展。
“余蝉衣,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成何体统?”程嘉佑不仅没有被未婚妻抓包的窘色,反而盯着对方,轻蔑不已。他还想维护自己在友人心中的形象。
“那你呢?”余蝉衣脸上满是失望,强撑着反问道,“世子能来,独我来不得么?”
与美人调情作乐的纨绔子这会也停了下来,静看世子与未来世子妃争吵。
察觉到众人看好戏的目光,程嘉佑把美人揽紧了些,冷漠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这是提醒余蝉衣尚未进门,做不得他的主。
又往她身旁看了一眼,嫌恶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余蝉衣,你可看清了自己交好的都是些什么人。”
言外之意,她不该与舒芷音来往密切,对方会带坏了她。
“世子这是何意?”既然说到自己头上了,舒芷音哪里还有忍耐的道理,安抚地看了手帕交一眼,上前一步说道,“蝉衣自有见识,世子何不先管好自个儿。”
程嘉佑自己来往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倒来管未婚妻交友了,还指桑骂槐,和他交往才晦气呢。
“你……你给我等着瞧!”程嘉佑见那几位纨绔子弟脸色变了,顿时面黑如锅底,今日的小聚被眼前的两个女人搅和了,真是可恼,便指着余蝉衣道:“你若还有点骨气,就不要来烦我。”
见余蝉衣无动于衷,只是看向别处,程嘉佑感到一股火气冒了上来,未经脑子便直接放了狠话,“本世子压根就不想要这婚事,你何必纠缠不休,简直是不知廉耻。”
余蝉衣何曾听过这种话,当即脸色惨白,看起来虚弱极了,先前质问程嘉佑的气势一下子去了七八分。
连舒芷音也变了脸色,“程嘉佑,你太过分了!”
“阿音,我们走。”余蝉衣近似哀求地看向手帕交,“我想离开这儿。”
她错了,她不该来自取其辱的。
“好,我们走。”舒芷音咬了咬牙,扶着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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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种人流泪不值得的。”见手帕交泪珠不停往下掉,舒芷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直言道,“他配不上你。”
“阿音,我是不是做错了?”余蝉衣眼睛肿的桃子似的,程嘉佑方才说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荡,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塌陷了。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舒芷音坚定道。
“不,”余蝉衣摇了摇头,挣开手帕交的搀扶径自往前走,如弱柳扶风,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跌倒,她喃喃道,“是我自讨苦吃。”
“蝉衣……”舒芷音几步追上她,正待劝慰些什么,突然发现前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她们来时分明没有的。
此处还算繁华,停辆马车想来也没甚稀奇的,舒芷音拉住手帕交,没有多想,预备像来时一般走回去。
有人低咳了一声,声音有点耳熟。
不过她一心想着将失魂落魄的手帕交送回去,便也没有在意。
直到有人叫了她。
“王妃留步!”
紫丰从马车另一侧走了过来。
舒芷音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他是王爷的贴身侍从,那是不是说明……
舒芷音定睛看向马车,男人正好撩起车帘,两人对视一眼。
她率先转移目光,被未婚夫在百花阁门口逮个正着,她如何能不心虚。
“阿音,上来。”谢霁川瞥了一眼旁边无精打采的女子,转而将目光倾注在舒芷音身上。
舒芷音还有些忸怩,显然不愿。
即使事出有因,但她一闺阁女子逛窑子可是犯了大忌,不知他会如何看她呢。
瞟了一眼暗自垂泪的手帕交,舒芷音心情很是复杂,她还记得那混蛋世子骂人的话。同为男子,世子为未婚妻进百花阁感到不耻,那么王爷会听她的解释吗?
见自个儿未婚妻站在原地,咬了咬唇,又频频看向身旁姑娘的纠结样儿,谢霁川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回去晚了丞相该担忧了。”
“那就有劳王爷了。”在手帕交面前,舒芷音不好做出过分亲昵的样子,默默上了马车。
舒芷音甫一坐好,就不安地看向男人,“王爷……”
“本王知道,”谢霁川示意她不必多说,叫了声紫丰,“雇辆马车,送余姑娘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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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在遥遥暮色里,车轱辘均匀碾过地面。
“王爷怎么知道的?”听完谢霁川的叙说,舒芷音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她原以为他会责怪自己去百花阁呢,没想到他一眼就看穿内情。
“梁王世子眠花宿柳,京城人尽皆知。”谢霁川强作淡定道,少女炙热的视线想忽视都难,顿了下,才接着说,“御史千金对其一片痴心,亦是有目共睹。”
“至于今日百花阁抓包一事,实非御史千金所能想出的法子。”谢霁川一瞬不瞬盯着她。
“这就没啦?”舒芷音后知后觉那道灼热,脸热起来,捏了捏绣满如意纹的袖口,“您看我干嘛呀?”
“阿音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看着少女染上红云的脸蛋,谢霁川轻咳一声,才克制住想要伸手揉捏的冲动。
他得慢慢来,才不会吓到她。
“今日所为皆因看不惯世子的行为,想为蝉衣出口恶气。”舒芷音看着男人的脸色解释道,“谁曾想弄巧成拙,非但没有为蝉衣出气,还让那世子占了上风,恶语相向。”
尽管事情过去好一会了,舒芷音仍觉不平。
“程嘉佑说什么了?”谢霁川沉声问道,气压不知不觉间低了下来。
舒芷音一一道来。
“太不像话了,”谢霁川听完她的叙述,面色更沉几分,捏紧了拳头,“本王给阿音讨回来。”
“不用不用,”舒芷音连连摆手,“我只是心疼蝉衣。”
内心虽有不忿,但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手帕交与世子之间的事情,她不过是被牵连的。
所以不用谢霁川为了她讨回来。
舒芷音不忍他因此不悦,连忙补充道,“不过王爷可以小施惩戒,就当为蝉衣教训他了。”
“好。”谢霁川应下了。
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倾诉出来,舒芷音的心情本该是轻快的,可她并不觉得。
她为手帕交错付痴心深感不值,也为世子的薄情寡幸感到气愤。
她想起了前世的遭遇,天下薄情郎都是一个样。
“在想什么?”谢霁川出声问道。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将忧虑之事道出。
心有灵犀般,谢霁川看懂了她的疑虑,握住雪白的柔夷,“我不是程嘉佑。”
所以也不会像程嘉佑对余蝉衣那般对她。
“你是王爷。”舒芷音嗔道,视线下移便看到那双生有薄茧,触到手心稍显粗粝的大掌与自己的小手交握着,心间充盈着满足。
“不要多想。”谢霁川盯着含羞带怯的少女,温声道,“也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都可以告诉他的。
舒芷音心里暖融融的,先前那点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乖巧点头:“阿音记住了。”
“嗯。”谢霁川终是没有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舒芷音感受着头顶突如其来的温暖,倏然红了脸。
心结解开,两人自是一路维持着温馨的氛围。
……
再说那梁王世子程嘉佑,经过那一遭,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在舒芷音二人离开后,仍旧饮酒作乐,愈发猖狂无度。
可不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晚间酒足饭饱后,与一众纨绔子弟醉醺醺地走出百花阁,正巧遇上个倒夜香的,将程嘉佑兜头盖脸泼了个遍,浑身淋透。
“你他妈的睁大狗眼看看,本世子是谁?”程嘉佑抹了把脸,闻到味道,喝的酒全醒了。
与他一道的纨绔子则早早捂住了口鼻,离他远远的。
倒夜香的老汉惶恐至极,“啊,对不住了,小的没看清。”
“知道本世子的衣裳是用什么做的吗?”饶是这个时候,程嘉佑还不忘摆起架子,粗声粗气道,“你赔得起吗?”
“小的……小的没钱。”那老汉说着就要往后退。
待程嘉佑一行人反应过来时,人已跑了,只那半桶夜香散发着丝丝异味……
坊间传闻,梁王世子某日归家即刻冲了冷水澡,便染了风寒,此后许久不曾与好友饮酒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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