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芙里尔也没想到五条悟这么晚了还会过来——但仔细想想,能干出大晚上地跑到魔女的窗边这种事情的好像也只有他了。
作为天生的魔女,比起用眼睛看人,芙里尔其实更倾向注视对方的灵魂。
和五条悟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很像,他的灵魂就像悬挂着的水晶吊灯,璀璨又明亮。
隔着大老远,都能一眼注意到。
所以在芙里尔平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交叉着放在腹部发愣的时候,比起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糟糟头发的五条悟正坐在蝠鲼模样的咒灵上,用小小的石头扔她房间的窗户闹出的动静,她更早注意到的是朝她靠近的如白炽灯一样的灵魂。
芙里尔坐了起来,隔着玻璃窗看外面那个神色飞扬的男孩,心里像有虫子轻轻地,但是连续不断地在啃食一样。
本来是她要奔向月亮。
但月亮却为她而来。
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有些诧异地问:“悟君……悟怎么过来了?”
他看起来很高兴,一双在夜晚里格外闪耀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的。
很可爱。
比所有的星空夜景都夺人眼目。
只是这么可爱的五条悟正踩着蝠鲼咒灵,跳到她的窗台上,让芙里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样的行为让五条悟大声抗议:“什么嘛,怎么能——”
怕他声音太大,吵到已经睡着了的双胞胎,芙里尔连忙上前用手捂住他的嘴。
结果这样一来,他们就离得有点近了。
芙里尔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带着的蜜桃味的沐浴露香。
那双没有被遮住的蓝色眼睛在夜晚耀眼得像是野兽,带着某种原始的攻击性,带给芙里尔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感,让仰着脸看五条悟的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在今天下午以后。
很奇怪。
但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
五条悟朝她眨了眨眼,于是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深处的情绪便藏起来了,一点小尾巴也不露。
反而有几分孩子气。
芙里尔松开捂住他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能够从窗台上下来。结果他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像什么新鲜的玩具一样,轻轻捏了捏,弯着腰地把脸主动凑过来,和她的手心贴贴,惊奇地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冰冰凉凉嘛,像自带空调一样。”
像撒娇一样,他眼巴巴地看她:“既然是女朋友,那晚上可以抱着睡吗?我想要考拉抱抱。”
芙里尔不由得笑了笑:“悟明天没有别的事情吗?还没放假吗?”
“没办法嘛,和京都校的交流会还有两三个月。这次二年级的也要一起参加。七海还好,灰原完全不行。虽然说团体战有我和杰在肯定会赢,但是杰说个人战也不能让学弟们输得太惨——等我成为老师了,才不要搞什么个人战呢,像御前比武一样无聊。我要来个篮球、排球——欸,但是这种运动,人根本不够吧?那就棒球比赛好了!听起来很有意思吧?”
“交流会?”
“我没说过吗?是除了不能杀之外的百无禁忌的咒术大战。”他说,“为了不让七海和灰原被杀死,这段时间会带他们进行密集的训练。杰这个夏天都不回家呢。”
“那悟呢?悟不回去吗?”
他皱了皱眉,嘟囔着:“才不要回去看见那群烂骨头。不仅总是说一些不好听的话,还要对我指指点点,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的。要我说,他们都退休待在家里等死比较好一点。”
“真是非常刻薄呢。”芙里尔说,“但是这样也很可爱。”
这让五条悟得寸进尺,垂着脑袋看她,满眼期待地问:“所以可以一起睡觉吗?”
芙里尔无奈地笑了笑,抬起手轻轻地在他脑袋上敲了敲:“夏油君的咒灵已经回去了吧?不是已经做好就算我拒绝、撒娇打滚都要留下来的打算了吗?”
五条悟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因为这是成为恋人的第一天嘛。”
芙里尔觉得自己那颗用幻术模拟出来的心脏坏掉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它现在不仅跳得越来越快,还越来越大声呢?
这也是五条悟第一次进芙里尔的房间,宛如一只好奇的猫咪,到处看。
“和你的房间好像哦。”
相当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是芙里尔听懂了。
五条悟说的是这里的布置和她在五条家的那个房间很像。
仍然是和室风格,除了放在角落的黑色固定电话以外,房间内就只有一个实木的衣桁。
靠墙的壁橱里放着被褥和收纳好的和服浴衣。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以后,他又站在她面前。
因为是夏天,五条悟那头洗好没吹的头发已经被热风吹干了,甚至还有些乱糟糟地耷拉在那张完美得像神造之物的脸上。
芙里尔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干了。
然后伸手把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梳到脑后,像哄小孩一样,语气轻柔:“怎么想要考拉抱抱了?”
五条悟微微低头,将他的额头轻轻贴在她冰凉的额上。
夹杂着热气的风从没有合上的窗户缝里吹进来,也吹动着五条悟因为微微低头而垂落在芙里尔脸上的碎发。
他实在是靠得太近了。
十七岁的少年人,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还有被热风吹了一路仍然滚烫的心来到她的面前。
扑通扑通。
有点痒。
芙里尔也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
甚至还有点想闭上眼睛。
五条悟很高。
尽管是成为了魔女,身高被设定在了一米七的芙里尔仍然比他矮一大截。
此刻,他背对着皎洁的月光,高大的身影像高山一样笼罩着她。
还手长腿长,只需要微微伸手,就能够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而十七岁的五条悟难得暂时褪去他白日在她面前温和的伪装,露出他恶趣味的一面——
他突然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腰,趁她发愣的瞬间,将无下限的范围扩张到了他们两人,然后把浑身的重量都放在她的身上,和她一起倒在了被褥上。
当然,有无下限在,没有闹出什么声响来,也没有被摔到。
只有骤然涌来的失重感。
真实却又虚幻。
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
芙里尔刚要惊呼出声,就被五条悟用右手捂住了嘴。
他双膝跪在被褥上,隔着薄薄的浴衣,小腿紧贴着芙里尔的大腿外侧。
温度灼热得仿佛要将她冰冷的体温也点燃。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像诸神端坐在奥林匹斯山上审视阿喀琉斯的命运,带着凛然的神性。
扑通扑通。
心跳声大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跳出来一样。
他松开捂住她下半张脸的手,突然俯身压了下来——
问:“芙里尔,我可以亲你吗?”
是清朗得接近成年人的低沉,却又带着五条悟独有的撒娇一样的黏糊。
在月光下仍然熠熠生辉的眼睛突然逼近芙里尔,她这才发现,就算是十七岁的五条悟,那双高饱和的蓝色眼睛也仍然是圆圆的。
真可爱。
只是这双眼睛里现在只映着她的身影。
就像百合子走以后,他只看得见她一个人那样。
芙里尔有些出神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其实是有些发烫的。
大概即使是五条悟,做这种事情也会有点害羞。
她点点头。
两人都很长的眼睫触碰在一起,雪白色的碎发和红得像火焰一样的长发交织在一起,灼热的温度将冰冷的躯体都温暖了。
那是一个像大人一样果决、却又像少年一样毫无顾忌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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