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剑南道接连出事,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还是照常进行。
绵州城内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到处张灯结彩,集市上杂耍卖艺的、搭台唱戏的,还有各种小商小贩汇聚于此,十余里长街上到处挤满了人,叫卖声和着锣鼓点,鞭炮响伴着人欢笑,好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此时绵州府大牢内,庄逍遥已被关押了近半年之久,除了昌隆县定案金沙浪子赵子豪死于纵酒过度外,其余各种查找仍毫无头绪。由于越王特别关照,与其说是坐牢,不如说是软禁。当他得知良乡县主失踪后,开始茶饭不思、情绪低落,师傅乔松年见后,派人送来一些道家经典让他参悟、修身养性,但他还是被心绪困扰,整个人苍老了一大截,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谦谦君子模样早已不见了踪影。
“师兄,师兄。我是传志。”赵传志见他情绪低落,轻声叫道。
“哦!是师弟来了。”庄逍遥喃喃应道。
“师兄正在干嘛?有没有读师傅送来的道家经典?”
见庄逍遥不说话,赵传志说道:“这庄子的《逍遥游》你总该最熟吧。”又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特制烧烤架。一锅一架,就差二两好酒,与君一起吃下。”
没把庄逍遥逗乐,赵传志又换个话题继续说道。
“师兄,这几日绵州城内好热闹。不仅有四邻八乡的百姓,就连西域的胡商也来这里贩卖,有好多有趣的东西。”赵传志想说些外面的事情,引起他的兴趣,但庄逍遥还是眼神无光,默默地看着牢门。
突然庄逍遥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的问道:“是不是有了玉珠消息,还是几件事有了进展。不然刚过没几天,你又来了,啊?”
“没有,师兄。前些日子不是除夕,今个儿又是上元节,我怕你寂寞,带些酒菜来陪你说说话。”赵传志说着,往里递着酒菜。
“哦!到了上元节啦!”庄逍遥眼神又暗了下来,机械地接过酒菜。
“不过,我听说……”
“听说什么?”庄逍遥眼神又亮了一下。
“我听王府的人说,越王的几个子嗣又受到封赏,越王专程去长安朝拜谢恩去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我担心你的事,没有越王亲自过问,又要拖些时日了。”
“哎!越王过问也没有用,这都快半年了,几件事情还是毫无进展。”庄逍遥接过话题,叹气道。
“那可不一定,我之前听师姐讲,只要越王调离绵州,他便私自放你出来。你不就可以亲自去找寻师姐了吗?师弟我相信你的本事。”赵传志打气说道。
“这有什么关联。越王调任又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不是我说了算,但皇上说了算呀!你想啊,他是当今圣上的兄长,这次专程去朝拜,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给他升个官也说不定哦!”赵传志胡诌说道。
“嗯,嗯!你说得对,确实也有这个可能。”听赵传志这么一说,庄逍遥心里立刻燃起了希望。
赵传志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喏,这给你。练了说不定将来大有用处。”
庄逍遥接过了一看,“题头写着‘龟息之法’四个大字,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从黄陵派搞来的。”
“嘘。这么大的事,小心隔墙有耳。”
“不会,我给那几个狱卒也送了份酒菜,他们正在外面吃着喝着呢。”
原来,赵传志知道,一则庄逍遥武功敌不过一派之长吴千秋,二则那么短的时间内出事,只有可能是内鬼所为,所以他深信不是庄逍遥杀了吴千秋,于是经常潜入黄陵派打探情况。
“这些日子下来,我基本上把黄陵派都摸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新的线索。我想啊,就那吴老道的房间没去看过了,兴许会有所发现。前些日子,我偷偷溜进了吴千秋房间,看见屋内已落满了灰尘,心想这里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书桌上却有一方砚台洁净如新,我伸手去拿竟然端之不动,于是轻轻一转。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竟然是个密室机关,床脚居然有一个小洞缓缓打开。我好奇跳了进去,打燃了火折,环顾一看这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就一个蒲团、一套桌椅和几个茶具,想必是那吴老头练功的地方。正要离开,又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大叠写得不认识的稿纸和一本破旧的《黄帝心经》,简单翻了翻,却看到尾章写有一段龟息之法。当时灵机一动,觉得可以用着龟息之法帮你诈死出牢,便把这段话记了下来。”
“师弟,偷学别派武功,是武林大忌。这个我不能学。再说,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呢?”庄逍遥不悦道。
“师兄,这不是事出有因吗。以后下不为例就是了。”赵传志可怜巴巴地说道,不等庄逍遥原谅,忽然又想道什么,接着说道:“师兄你猜,我在那密室之内还发现了什么?”
庄逍遥被他这么一讲,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便岔开了刚才的话题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别搞得神神秘秘的。”
“一块令牌,上面写着‘八王令’。”赵传志说道:“这世人皆知,越王乃太宗皇帝第八子,莫非这令牌为越王所赐。”
庄逍遥听完陷入了沉思:难道这些全是越王手笔,但他这样做又是为何?莫非玉珠失踪也是其中布局?虽然想尽快出去查清此事,但偷学别派武功,那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义正言辞道:“传志,这武功我不能学,还是拿去烧了吧。”
“唉!这又不是黄陵派的武功秘籍,只是一段使用龟息之术的方法,你又何必介意呢?”
庄逍遥拿起来再一看,纸上就聊聊五六句话,便也不再争辩。
富乐雅居里,李玉珠第一次孤寂的过着年,这里的仆人依然跟往常一样,除了给院墙上多添了几盏灯笼以外,这里没有什么变化,也就偶尔夜间能看到远处的烟花闪耀,点亮这寂静的夜空。这些天来,她让青青不断地回忆着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切,只要与这富乐雅居有关的事,她全部要听。
“阿姊,我还记得去年,也是过上元节,这富乐雅居来了个姓吴的练武之人,当时我端茶进屋的时候,听温管家说什么黄凌派、什么掌门人之类的。具体说的什么,我忘却了。”
李玉珠心里一惊:黄陵派掌门吴千秋,难道他一年前就来过这富乐雅居?又问:“他来这里做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到那么三两句话。”
“还想起了什么?”
“嗯……。好像在三四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大概在阿姊来这里的前些日子,温管家派人去翠香楼送什么‘了无痕’给什么浪子吃,又说什么无色无味,验不出来。”
“莫不是金沙浪子赵子豪?翠香楼,不是醉乡楼吗?”李玉珠问青青道。
“对对对,好像是叫金沙浪子,不过翠香楼是翠香楼,醉乡楼是醉乡楼,这温管家所管的地方多着呢。”
“他还管着哪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酒楼、瓷器店、丝绸铺子、典当铺子这些多得很。”
李玉珠心道:看来父王就任绵州刺史这些年,置办了不少产业。但他要那么多钱财何用?还有这赵子豪难道是被他们用“了无痕”给毒死的,验不出来,所以找不到凶手?
李玉珠就在这些问题困扰中渡过了上元节。她盼着那所谓的管家温长军早日回来,解答她这心中一个个疑问。终于这温管家又回来了。
“县主,这年过得可好?”温长军笑盈盈地施礼说道。
“这荒郊野外的,冷清得很,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李玉珠气恼地说。
“县主莫要生气,我这回来顺道带给县主一个好消息。”
“你有什么好消息,莫不是又来消遣于我。”李玉珠淡淡说道。
“不敢,不敢。我听说,你兄长李温被封为沈国公,李蔳被封为常山公,兄长加封爵位,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哦!”李玉珠淡淡答道,现在对他来说,好消息就是庄逍遥出狱,这些兄长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
温长军见李玉珠面无喜色,心道:这小祖宗听到这个,也不见高兴,不知道想什么呢。便起身告辞,“县主,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越王府内,越王李贞从长安朝拜归来,参军于守忠便迎接了上来。
“殿下,您外出这些时日,老奴赶集采办过年之物时,有一小孩向我递来一封书信,索要王府之物,说是物到人回。我一看这其中一张清单是县主手迹,不敢怠慢,便按清单所列一一准备,给他们送了过去。”
李贞拿来一看,正是李玉珠字迹,着急便问:“可救回了县主?”
“属下无能。”于守忠忙跪下答道。
“那抓住了嫌犯?”
“殿下恕罪,也没有。他们让属下一人前往,不得带任何兵丁,我担心县主安危只得照做,把我绕来绕去等了半天,几乎东西南北把绵州府内的几个坊都走了个遍,一个人都没见着,正当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所带之物全部被调了包。”
”说来听听。“
”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先将这些东西打包成箱,约定巳时背到铁牛集市逛街,半个时辰后芳泽坊的‘幽香茶楼’喝茶,半个时辰后又带到静安坊的‘瑞泽园’看戏,半个时辰后又到平安坊的‘飘香楼’吃饭,一个时辰后又到贤知坊的‘烟花楼’,一个时辰后又到城外南山树林里等候。”
于守忠说完,连忙磕起头来,边磕边说“殿下恕罪”。
李贞叹了一声道:“算了,起来吧。你也是尽力了。目前得知县主还活着就好了,这些东西与县主性命比起来不算什么。他们故意让你到人多的地方去,很多地方都可以下手。”
“是啊!属下偷偷沿途安插了眼线,请道广大师悄悄跟随,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只要县主现在安全,那也不打紧。唉!还是继续暗中查找吧!”李贞叹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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