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无尽的沉默。
场中的人一半在看英美里, 一半在看宫侑。
前一半在观察英美里会不会突然暴起杀人,后一半则是在看这个初出茅庐的一年级到底长了多少个胆子。
尾白也不例外,虽说他和宫侑的关系当然不是其他选手能比的,但和英美里照样是熟识。
认识这么久, 他看着英美里带了那么多选手, 从傲慢的天才到成名已久的前辈, 从来没有一个挑战过她的威信。
所以宫侑这么一折腾, 反而让他在无语的同时, 心里冒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倒不至于说期待宫侑能反抗出个什么名堂, 而是期待英美里究竟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是毫不留情地严词批判, 还是暂时搁置、温言细语先把人哄上场比赛打完再说?
在场有这样期待的人绝不是尾白一个。一时之间, 场馆内安静下来, 连鞋底跟地板摩擦的声音都不再有。
所有人都在等待英美里的回答。
“噢,知道了。”
少女甚至连头也没抬。
啊?啊??
就这??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拜托!德久大人, 这小子刚刚可是狠狠地冒犯了你、挑衅了你的权威、不认同你的能力!
就这样轻松放过了??
场馆内依然一片寂静。
宫侑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这会儿本来就情绪上头, 这之前也没什么机会直面英美里的脾气,还以为学姐只是在涉及到专业相关的问题时才严肃、不尽人情,平时还算好说话。
于是又斩钉截铁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我相信没有学姐的指导, 以现在这个阵容我们也不会输。”
周围的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要说在场的人里谁跟英美里最熟,那肯定是牛岛和木兔。但要说谁最读得懂空气,那肯定是尾白和饭纲。
两个人登时不约而同做出一个起跑的预备姿势,准备在英美里狠下杀手之前把宫侑救下来。
但没想到她只是平静地抬头:“嗯,我说过我知道了。”
宫侑一下愣在当场。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接下来不应该说‘好吧,那我就先不插手了, 你们能赢就算了不能赢再说’这样吗?
饭纲也摸不着头脑, 拍了牛岛一下, 在后者疑惑的眼神里压低声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牛岛原本并没关注这场闹剧, 他一贯对英美里有十足的信心,相信她一定能顺利解决。
闻言抬头看了眼场边,推断道:“应该是‘随便你怎么想怎么闹但无论如何都要乖乖听话’,这个意思吧。”
饭纲还第一次听见牛岛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瞠目结舌看了他半天,又看了看英美里。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头宫侑连番被四两拨千斤,也有些明白过来。英美里的‘知道了’似乎并不是他理解的纵容的意思。
于是皱起眉,问:“学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英美里活动了一下手指,将尾白几个人的个人资料放回一边的凳子上。
她虽然坐在宫侑面前,需要仰头看他,但宫侑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其实学姐是在高处俯视他。
“我的意思就是,也许你说的对、也许你说的不对。但是——这都不重要。”
英美里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一些,“因为你说了不算呢,宫侑同学。所以乖乖听话哦,别给学姐添麻烦。这场比赛打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管的。”
宫侑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尾白拽着后衣领子拖
上场了。
老天爷!看在他们好歹是队友的份上!尾白想,总不能眼看着宫侑自寻死路吧。
否则阿治不就双胞胎变单胞胎?虽然他可能会很高兴
接下来这一局宫侑打得迷迷糊糊的,半天没回过神。他技术是真的好,即便有点心不在焉,也依然能勉强跟对面打个平手。
24-25,吉井队领先,这比分一看就知道局面显然很焦灼了。
英美里的暂停也叫得很及时,眼看着对面势如破竹,要连续得分,立刻把选手叫下场。
“现在对面最大的倚仗不是任何一个攻手,而是饭纲。”
她指出,“两边的队伍都是第一次磨合,所以能得分,比起攻手的个人素质,更重要的是二传在中间穿针引线。”
佐久早点头:“饭纲学长对攻手的理解和加持作用很强,如果能打破他控制的任何一条线,就能让对面的实力大减。”
英美里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木兔立刻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和尾白同为英美里的同级生,说的矫情一些,算是一路一起成长过来的,对她的能力自然有超乎常人的信任。
宫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见英美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是要干什么?他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要杀他灭口?要是他没了整支队伍就全在学姐掌握之中了吧!
虽然他可能表现的没有饭纲学长那么好,但这也有德久学姐自己的责任啊!总不能全都怪到他头上啊!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深意?
宫侑自己吓自己半天,英美里却很平静。
“能跟二传抗衡的,当然只有二传了。”
英美里虚虚用手指尖点了点宫侑的眉心。
她的语气甚至像是在评价外面自动贩卖机的限量联名酸奶很好喝。
“是、是吧?”宫侑结结巴巴地眨眼。他有点被学姐这种不留余地的信任和逼迫煞到,真的好帅哦
木兔‘咦’了一声:“阿侑!你耳朵好红!”
直到再次走上场,宫侑都不敢相信德久学姐在局点这样的紧要关头,居然把最大的获胜砝码压在了他的身上。
也许二传的确是在网前时间最多、最能给另一个二传施加压力的人,但他刚刚才和学姐闹了矛盾,甚至说出没有学姐也能赢这样的话
难道学姐就不怕他不尽心不努力?
“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估计进不来这个合宿。”佐久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宫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和佐久早那点微妙的较劲了,拽上对方的袖子就开始追问:“你说学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虽然战术是战术,但是”
佐久早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顿了顿,他又说:“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如说作为二传,你应该更能理解才对。”
说完拂袖离开,回到自己的站位。
还是站宫侑旁边的古森最后好心好意上来解释:“宫侑同学没有发现学姐的做法跟你平时有点像吗?对于二传来说,场上所有的人都是进攻的工具——当然这么说有失偏颇,但意会意会。”
他摊手:“对学姐来说也差不多,只不过这个范围更大了。我们所有人都是学姐取胜的工具,这么说可以理解了吗?”
古森虽然每天笑脸迎人,比他那个讨人厌的表弟不知道人缘好了多少倍,但在说某些话的时候总是格外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但也正是这样的措辞,将宫侑佑心里那种隐隐的感觉一口气挑破,让
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就像解压玩具总是设计成那种让人能尽全力去挤压、揉握、发泄也不会破损的模式一样,宫侑感到他的心情也是如此。
从一开始言语不逊、高高在上的自满到被平淡无视的空落落;那之后又被予以重任的不敢置信和欣喜——
直到现在被古森点穿:原来学姐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对他的那些发言毫无反应、毫无芥蒂。
而这一切,正因为她有碾压级别的控场能力和地位。
他的傲慢、自大,在学姐手里就像一团解压玩具。
揉圆搓扁,折腾到极致,最后也只能乖乖弹回原样。
宫侑握住自己的右手腕,抑制住不自觉的颤抖。
就像学姐之前说的,他可以不满、可以自傲、甚至可以出言挑衅,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
刚才宫侑自己说过的话,电光火石般划过他的脑海。
——即使没有学姐,我们也可以赢。
——即使没有他百分百的忠诚,学姐也可以完全掌控场上的局势。
尾白从他身边经过,看他神情有异,忍不住念在同窗之情上提醒一句:“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心情不好”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话,立刻被宫侑又打断:“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尾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学弟。
这是怎么了?终于受不了打击,疯了?
宫侑乐呵呵地念叨:“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学姐教育的太对了,是我盲目自大!学姐的话每一句我都要奉为圭臬哎呀回去找一个书法大师写下来比较好!”
他说着,一边当真考虑起挂哪里最好:“挂在客厅最适合,但还是放房间吧!让阿治那个笨蛋也好好学一学,说不定每天在学姐金口玉言的熏陶下也能让蠢货涨两分智商”
尾白:
尾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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