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谭既来睡得尤其安稳,安稳到他醒来的时候,李则安三人都不见了。
他抽动手指,发现手心里有一张纸条,上面笔锋凌厉写着两个字——
“离开”。
脚边放着两块熟悉的压缩饼干,谭既来拿起来,叹了口气。
他又跟他们分开了。
算下来,短短三天,他跟李则安一行分开四回了。
每一回,都重逢。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永别。
秦教授还抱着树睡得酣,谭既来用纸条轻轻挑逗他老人家的耳朵。
几秒后,老人家缩脖子缩头,咕哝两声睁开眼。
“几点了?”
“不知道。”
手机没电两天了。
秦教授打了个哈欠,眯瞪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老古董。
老古董有老古董的优点,比如超长待机。
小方屏亮了一下,秦教授伸伸胳膊腿儿:“六点半。”
几口啃完压缩饼干,谭既来拿着指南针,带着道骨仙风秦教授摸索回到那个山脚下。
半山腰的洞口还大剌剌敞着,似乎在说欢迎光临。
谭既来问:“还上去吗?”
秦教授眉头紧皱,印堂处的褶子更多了:“我得去找小孟和小陆。”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谭既来,拍他的肩:“孩子,你走吧。”
谭既来握紧指南针,跺一跺脚:“最后一回。”
他陪秦教授一边往山上爬,一边给他立规矩:“咱们最后搜一圈,如果实在没找到他们,我们就先出林子。”
“好。”
“出去报警。”
“不行。”
谭既来停住脚步:“孟老师说保密?”
秦教授站在风口,小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角,起起伏伏如波如浪。
“小桐说他死在里面都不能报警。”
“为什么?”
“因为这案子灵异骇俗,在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惊动民间,以免引起恐慌。”
“话是这么说……真出事怎么办?”
“他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对接,不用担心这里的事不为人所知。”
谭既来默了两秒,沉声说:“好!”
有专人对接,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不是一个人。
他们的背后,有支持,有后盾。
北通大神学专业,致力于研究超自然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
这一刻,他觉得他不是学生,更像是战士。
这样一想,青年文人、知识分子谭既来同学,还真有点热血沸腾。
靠着这点热血,谭既来头铁地带着秦教授又进了那个山洞。
站在岔路口,他们右拐,进入食堂。
那条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小路,这次消失。
“那是什么?”
老式手电筒的光圈扫过一拍桌椅时,谭既来忽然发现蒙尘的桌椅上多了一行字。
俩人过去,秦教授激动:“小桐的字。”
被厚厚一层灰尘覆盖的桌子上,有人用指尖描出几个字——“长湖镇等我们。”
长湖镇位于这片鬼森林——谭既来瞎起的名字——的西边。他带着秦教授,沿着李则安昨天指的方向走了一上午,中午前终于慢慢从林子里摸索出来。
脚踏在人迹所致的小路上,谭既来都觉得不真实。
顺着小路通出去,是个村子。
村子里大概很少有外人来,看到生面孔,村民们都似有若无地好奇打量。
谭既来和秦教授在这里收获超高回头率。
村口有个小卖铺,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去问长湖镇怎么走。
小卖铺里的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一位摇着蒲扇的奶奶。
奶奶旁边是个小门,门内是个小院子,院子尽头是一溜平房,估计是她的家。
那连通小卖铺和家的小门口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马扎上,正在翻着一本连环画。
蒲扇奶奶操着一口谭既来听不懂的方言……当然她也听不懂谭既来和秦教授在说什么。
三个人比比划划了半天,憋的满脸通红,惹得旁边小男孩咯咯笑得倒不过气。
最后谭既来实在没辙了,低下头向小男孩求助:“小帅哥,求求了,长湖镇怎么走?”
小帅哥扬脸对着他奶奶说:“奶奶,那天我教你的英语还记得吗?”
他的口音已经被普通话中和,所以蒲扇奶奶和谭秦二人都能听懂。
蒲扇奶奶愣了两秒,然后上翻眼皮认真思索,半晌后说:“够的卖婆。”
???
谭既来没懂,秦教授不知道开了什么窍,一拍脑门儿:“高得地图。”
谭既来出了痛苦面具。
在原始森林里摸索三天,他都快忘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现代人。
问什么路啊,导航不行吗?!
谭既来借了充电器。
两分钟后,他跟全世界复联。
右上角转了一圈,然后绿色即时通讯app的小红点瞬间从0变成99。
他点进去,置顶的家庭群还好,只有五条消息。
他爹妈问他收拾的怎么样了,室友好不好相处,以及明天上课有没有准备。
最近一条消息是昨晚八点十五分。
虽然他两天没回消息,但他爹妈显然没往不好的方向想,默认他在学校是安全的。
况且他从上大学后,跟家里人的联系频率,本就维持在几天到一周左右联系一回。
他爹妈做梦都想不到,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跑到深山老林里玩真人大战僵尸。
他简单回复几句,又翻着白眼扯谎:“导师很好相处。”
往下是他发小,他快急疯了。
谭既来顺着看下来,最后一条是:“老坛?你怎么样了老坛?你再不回我备案了?!”
“老坛”指尖飞舞,回:“老坛酸菜了。”
他是真的臭了。
发小秒回:“我去,昨天你干啥不回,快吓死我了。”
发小:“故意的?”
发小:“有病吧你。”
谭既来打了几个字,想跟发小解释,然后又统统删掉。
他发了条语音:“快得道了,勿扰飞升。”
微信界面顶端: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哑炮了,对方半天愣是没输过来。
谭既来笑了一下,拇指一划退出这个界面。
再然后没什么重要信息,但是屏幕底层通讯录那里多了一个点。
他点进去,最上方“新的朋友”显示“2”。
是孟桐和陆瑶加他。
谭既来通过,随手拉了一个群。
“我们出森林了。”
“长湖镇等你们。”
退出群,他看到发小回复了。
“草——一种植物。”
谭既来忍不住回:“大战僵尸。”
发小:“……”
谭既来:“想试试吗?”
发小:“什么年代了,我小学都不玩了。”
谭既来:“出了新版,密室主题,很刺激。”
谭既来:“还能打开隐藏剧情,随机触发各种副本,十多个真人npc陪你沉浸式体验,你甚至能见到强森代言章小泉。”
发小:“……”
发小:“好老土。”
发小:“好庸俗。”
发小:“好变态。”
发小:“好喜欢。”
发小:“时间地点?”
发小:“还喊谁?老高老田?叫不叫胖周和他女朋友?”
谭既来笑出声,这煞笔二货还真想玩。
这可是拿命玩。
他回:“长市。”
发小:“你大爷。”
发小:“玩个密室我跑去长市。”
发小:“嗯?你在长市???”
谭既来犹豫了,没回。
按照导航,从这里到长湖镇徒步需要半小时。
谭既来手机扫码,买了四桶方便面,又借了蒲扇奶奶家的热水,跟秦教授蹲在他家的院子里大口吸溜。
太爽了!
好久没吃人间的饭菜了!
方便面yyds!
嗦完方便面,手机也有50多的电量,谭既来道谢告辞。
跟着导航走了半小时,两人抵达长湖镇。
在镇子上的超市买了充电器,又买了两身衣服,他俩找到镇子上唯一一家小旅馆落脚。
进房间第一件事——洗澡。
陈旧的花洒喷出来的水,在方向上各有各的想法。
谭既来调了半天,勉强让它们达成一致。
水顺畅流下,他搓了几把脸后,又注意到右手腕还缠着绷带。
他拆开,露出紧紧缠绕小臂末端的那好几道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他又伸手企图把绳子解下。
但跟上一回一样,无果。
他拉一节,剩下的仿佛能自动延伸,在他手腕上如猫藤一般缠绕。
他撸着往下褪,四五道红紧紧缠住,硬是搓不动。
十分钟后,谭既来放弃。
然而片刻后,他眉心一聚,好像悟了什么。
痛痛快快洗干净,谭既来换了衣服,靠在小旅馆的床上看电视。
这间房朝西,日头下落,西晒的阳光好不刺眼。
他一手“哗啦”拉上窗帘,另一只手随意切台。
忽然电视“滋啦”一声,跳到了一个奇怪的频道。
画面正播着一个游乐场,来来往往的人金发碧眼,显然是个国外的游乐场。
但是屏幕正中,忽然出现一个黑发小男孩,看年纪大约十岁。
他怀里捧着一大杯可乐,嘬了一大口,然后把纸杯扔到旁边的垃圾箱里。
他蹦蹦跳跳扑倒一个白衣女子怀里撒娇:“小姨,我还想喝饮料。”
白衣女子长发及腰,身姿窈窕,露出的侧脸,美的惊人。
她弯弯嘴角,伸手揉小男孩的脸颊:“想喝什么?”
小男孩抬手一指远处的餐车:“香蕉奶昔。”
电视画面转到卖香蕉奶昔的餐车,谭既来看到这个餐车,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那哪儿是餐车,他妈的跟冥车一样。
白衣女子手边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两人眉眼如出一辙。
那个孩子漂亮得不像话,眼睛大而清澈,鼻子小巧微翘,软嘟嘟的嘴唇红润饱满,带了婴儿肥的脸蛋儿又白又嫩,比最精致的娃娃还好看。
他扯着女子的手,奶声奶气地说:“不要,那个卖奶昔的叔叔好奇怪。”
十岁的孩子不高兴:“哪里奇怪,明明你讨厌香蕉,所以不让我吃,小气鬼。”
小点的那位不高兴地撅嘴:“你才小气鬼,他一直盯着我们看,怪吓人的。”
十岁的孩子说:“因为我们在这里是外国人呀,他好奇很正常。”
他说完在白衣女子怀里蹭蹭:“小姨,给我买好不好……”
白衣女子噙着笑听两个小鬼争执,最后拗不过大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币递给他。
谭既来眯了眯眼睛。
什么年代用纸币?
他再一看电视镜头扫过的画面,处处充满了年代感。
有人甚至拿着秦教授同款手机打电话,还有人腰上挂着bb机。
画质也糊,除了人的脸清晰如4k,其他地方像是被弱而细小的马赛克擦过一遍。
这少说是十几年前的影像了。
十岁的小男孩举着纸币,欢脱地往餐车跑。
那纸币被风吹弯,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用蹩脚的英语外加比划,点了一杯奶昔。
兜售奶昔的男人面无表情,假意忙活半天,然后弯腰从餐车柜子里拿出一杯做好的奶昔。
小男孩实在太矮了,男人的操作在他视线盲区,所以他根本看不到。
他还捧着那杯不明奶昔,开开心心地回他小姨身边。
谭既来头皮麻了一下。
小男孩吸了几口,然后表情忽然僵硬。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拉住了他小姨的手。
谭既来看到女子手上一圈素白金属色一闪而过。
“小姨,抱抱我。”小男孩说。
白衣女子“咦”了一声,捏他脸:“十岁了还要抱?”
“要抱!”
白衣女子温和得摸摸男孩脑瓜,然后准备抱他起来。
六七岁那个拦了一下:“妈妈,抱我,我更小。”
十岁的轻哼:“先抱我,再抱你,先来后到。”
六七岁那个还在阻拦,白衣女子捏捏小的那个的脸颊:“乖,我先抱哥哥,再抱你好不好。”
她说完,弯腰把十岁的男孩抱了起来。
这画面熟悉的可怕。
谭既来往床头瑟缩。
果然更熟悉的来了。
小男孩抬起头,透过电视,对着谭既来比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诡异地“咯咯”一笑,头颈处的关节“咔咔”作响。
他的头贴在白衣女子脸旁,一只硬币大小、甲壳油亮的虫子从他耳朵里爬出来,缓缓钻进女子耳朵里。
两秒后,白衣女子甩了一下头,“扑通”一声跪坐在地。
“小姨!”十岁的男孩恢复了神智,大声呼喊。
六七岁的孩子脸也吓白了,扑过去喊妈妈。
周围的人也都察觉了女子的异样,有人上前帮忙,有人电话报警,有人站在旁边不敢靠近。
下一秒,所有人都后退几步。
白衣女子关节“咔咔”作响,如机械人一般站了起来。
她黑长飘逸的发垂下,像那个梦中的女子一样,缓缓转过身,伸手一掰自己的头,带笑的脸对上电视对面的谭既来。
谭既来浑身冰凉。
这脸好熟悉。
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白衣女子裙角滴着血,一步一步走向谭既来。
谭既来往后缩,生怕她从电视里爬出来。
白衣女子似乎有这个想法,就在她要伸手摸电视框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
“妈妈!”
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扑过来,紧紧抱住白衣人的腿。
变老的白衣女子被绊住脚步,两只手开始颤抖。
片刻,她的手不受控地伸向她儿子的脖子,一把掐住。
男孩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妈妈!”
白衣女子手松了半秒。
趁着这瞬息,一个青年男人上前两步,从白衣女子手里抢下小男孩。
“小英,小英你疯了吗?!”
男人把他们的儿子推给两米开外十岁的男孩照看,自己双手握住白衣女子的胳膊。
但是白衣女子已经丧失了心智,她力大无比,双臂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然后掐住他的脖子。
“咔嚓——”
男人的脖子跟橡皮泥一样,在她手里捏成一滩软泥。
他的头以一种极致的角度后仰垂下,倒着脸看着谭既来。
“卧槽!”
谭既来大吼。
这他妈也行???
白衣女子甩开男人,左右手扒住电视框,慢慢爬了出来。
谭既来抓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等枕头落地,他再一看——
哪有白衣女子,电视里明明在放天气预报。
“长湖,多云转中雨,最高气温三十三度,最低气温二十四度。”
“卧槽?!”
谭既来怀疑自己疯了。
“嗒嗒——”木门被敲响。
谭既来大叫:“啊——”
门外秦教授愣了一下,想继续敲门的手僵在空中:“孩子,你没事吧?”
谭既来抓着被子惊魂未定,门外的人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敲门声愈加急促:“孩子,你快开门。”
小旅馆过道里,不知道哪间房门开了,继而一个高亢嘹亮的女声响起:“干嘛啦,喊什么喊啊!”
秦教授:“我找我家孩子。”
“找谁家孩子也不能打扰别人啦——”
“您嗓门就小啊……”
“那还不是你先吵……”
谭既来听外面叨叨起来,心累。
他咬了咬牙,贴着墙绕开电视,扒拉开锁。
秦教授听见身边有声响,目光从过道瞬间移到谭既来身上,然后张大嘴巴:“你——没问题吧?”
谭·壁虎·既来,微笑道:“还活着。”
“……”
在谭既来看恐怖片的时候,秦教授在小镇里转了一圈。
这里的人普通话好了很多,他跟镇上同样年纪的老人,也很容易找到话题。
跟几个老头老太太聊了一会儿,他很快把鬼森林的事打听清楚。
谭既来双手环捧一个发黄的浑浊玻璃杯,杯中盛了半杯热水,袅娜升起一阵阵白气。
他问:“这么说,这里从来没闹过鬼,也没什么灵异事件,跟别说碰到僵尸了?”
秦教授:“是。”
谭既来还记得小时候的阴影:“那些传说呢?”
秦教授鼻息一动:“想想也知道是假的,编的,吓唬人的。”
说完,秦教授苦恼地抓抓他灰白的头发,诉苦道:“这里人听我打听湘西三邪,都觉得我有毛病。”
谭既来捏紧玻璃杯,强忍笑意。
秦教授替他们辩护:“但是,我一本正经地问他们最近见没见过僵尸,碰没碰到过鬼打墙,确实像安定医院跑出来的。”
谭既来捏炸了杯子,甩手狂笑。
笑过之后,谭既来老老实实打扫了玻璃渣,去前台赔钱。
旅馆老板娘四十来岁,看他长得乖,说话又好听,就给他免了。
“屋里杯子也用了十多年,我早忘了多少钱了。摔了就摔了,你没扎破手就行。”
谭既来双手交扣,垂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一贯乖巧的笑道谢:“谢谢您,实在不好意思了。”
“没事。”
谭既来再度道谢,转身回屋。
站在楼梯口时,他忽然回头:“您最近见过僵尸吗?”
老板娘:“僵尸?”
“遇到过鬼打墙吗?”
“鬼打墙?”
“那边有片鬼森林,您知道吗?”
“……”
广为流传的湘西三邪是假的,但是鬼森林有僵尸不是假的,他们遇到的鬼打墙也不是假的,他手腕上这个摘不下来的诡异红绳更不是假的。
而谭既来两次“看”到蛊虫钻到人脑袋里,也不一定是假的。
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他狂打三个寒颤,逃回房间,留下老板娘站在收银台里一脸惋惜。
“好好一孩……傻子……”
傍晚天凉,开始下雨。
他跟秦教授凑在一间房里,吃着旅馆隔壁夫妻店打包回来的饭菜。
湘菜辣的过瘾,但苦了老爷子。
塑料盆里半盆辣椒碎,拌着蒜末炒了十几只小龙虾。
让两口子再随便炒俩招牌菜,结果他们给弄了个剁椒炒鸡蛋、干锅花菜。
“我肯定得得痔疮。”
秦教授在白水里过了两遍再吃,仍旧不停吸溜着舌头。
谭既来嗦着口味虾的汁水,埋头点评:“这还是微辣……湖南人对微辣有什么误会吧?”
他吃了五只虾就撂下筷子,这三天饿成小鸟胃,两口就饱。
并且确实太辣了,胃烧……
秦教授吃完收走垃圾,回了自己房间。
谭既来灌了两杯热水,趴在床上翻看机票。
明天中午十二点十五,就有一趟飞京市的航班。
正考虑要不要订票,忽然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来人是他发小。
“老宋?”
“老坛,你哪儿呢?”
“我在……”
谭既来猛地翻身坐起,空着的手狂搓头发:“咋了?”
“咋了?你说咋了!”宋坤在电话那头反问,声音发紧,“你最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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