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历了一遍它逃,她追,它四蹄难飞的鸡飞狗跳之后,邹笙掏出了一把弓。
搭箭,拉弦,命中,一气呵成。
半人高的天鹿轰然倒地,邹笙真心实意地念了句罪过。
凤崇竹在一边抱着胳膊道:“看不出来,你下手还挺利索。”
“入乡随俗嘛。”邹笙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上辈子就看过我外婆杀鸡,没那么害怕。”
凤崇竹:“”
凤崇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娇弱,娇弱到不敢说话。
他当初也只是邹笙手里的一只鸡崽。
要不是因为刚破壳,且耐高温,那天他就已经熟了。
想想都后怕。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主动帮邹笙拖着天鹿往回走,卑微又隐晦地讨好了一下这个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的女人。
邹笙乐得有人帮自己提东西,一路撒了欢地找蘑菇。
什么蘑菇能吃,什么蘑菇不能吃,这点邹笙不太清楚,只能照着最基本的“越鲜艳的越有毒”“红伞伞白杆杆吃完躺板板”来挑,再细致些的,她懒得检测,打算回去让大师兄挑。
一路回去,快到的时候邹笙忽然停住了:“我有个任务。”
凤崇竹:“嗯?什么任务?”
邹笙道:“陷害女主并让她落水。”
凤崇竹十分费解,头顶恨不得冒出几个问号:“你推一个鲛人下水?”
邹笙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二师姐是什么人,鲛人,鲛人是生活在海里的,会怕水?
等等。
邹笙忽然有点紧张:“不对,海鱼是不能在淡水里生活的。”
她这么一说,凤崇竹也想起来了:“你说的对,海鱼被放入淡水很快就会死亡,鱼类对水质的要求非常高,只能通过长期驯化适应生活环境。”
两人双双沉默,气氛凝重。
好一会儿,邹笙才如临大敌地道:“这任务不做了,雷劈就雷劈吧,我不能害二师姐。”
凤崇竹皱了皱眉。
他问系统:【不能放弃任务吗?】
邹笙没有心思和他虚与委蛇,干脆开了自动回复。凤崇竹得到了一大堆言之无物的废话,本就不好的心情看起来更糟了。他道:“我迟早拆了这个系统。”
邹笙:“”
邹笙更难受了。
程序是总部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拆了她,有本事去拆总部。
哦不对,总部已经要倒闭了,上次通话的时候管理员就在拆家。
她垂头丧气往回走,走着走着,凤崇竹忽然道:“你若是不愿意,我有办法除掉系统,虽说有风险,但好过你现在左右为难。”
邹笙心中大惊:“什么意思?我是问,你为什么说自己能除掉系统?”
凤崇竹道:“之前的那个系统是被凤凰火烧尽的,只要我的修为再精进一些,也可以烧了那颗白菜。”
小白菜觉得自己更害怕了。
为什么管理员没有和她说上一任系统的悲惨下场,如果她知道,一定不会接凤崇竹这个烫手山芋。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很讨厌系统吗?系统只是个发布任务的程序,又不是幕后主使,后面的总部才是罪魁祸首。”
凤崇竹皱了皱眉:“沆瀣一气罢了。”
邹笙目光飘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把这个任务解决了再说。”
两人沉默的往回走,大概是看出了邹笙心情低落,凤崇竹也没有再给邹笙添堵,可走着走着,凤崇竹忽然出声:“邹笙。”
邹笙停下。
凤崇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似一泓秋水:“如果你不喜欢剑阁,我可以安排你去仙族,或者魔族,随便什么任务还是系统都不会阻止你。”
邹笙怔怔地看着他,凤崇竹又道:“你曾经帮过我救过我,更是与我来自同一片时空,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愿意,我必会尽我所能。”
邹笙莫名心跳有些快。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走钢丝,平衡杆的两端一端放着凤崇竹对她的好意,一端放着对系统的杀意,两者遥遥相隔,井水不犯河水,让她短暂地出于一种微妙的安全里。
如果这种平衡被打破,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等回了门派再想这些事吧。”
说完就像是被狼追了一样,抱着蘑菇往回跑,凤崇竹还得拖着天鹿,一时间没有追上。
回到营地,邹笙才发现捞鱼的大师兄不见了,二师姐说好的火堆也没有点起来。
再找一圈,就看见二师姐站在湖边,望着水面定定出神。
大师兄不见了人影,二师姐看起来仿佛在纠结什么,被他俩狗血感情戏折腾了好几天的邹笙有点神经质的想,他们两个这是又吵架了?
不会吧?难不成这次的任务是自己推二师姐下水,二师姐因为不能接触淡水而险些i丧命,大师兄及时出现英雄救美,而后冲冠一怒为红颜,将自己狠狠训斥一顿,然后二师姐便和他和好?
邹笙有点生气。
为什么她总是这种工具人。
她张口:“二师”
二师姐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
“姐。”邹笙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二师姐!”
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邹笙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不任务了,满脑子都是二师姐不能落水,否则必死无疑。
她扔了蘑菇,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湖水混着淤泥胡乱的拍在脸上,邹笙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隔着水波朦朦胧胧的,让人听不真切。
她睁开眼,却像是得了一千度的近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借本能努力寻找二师姐的身影。
混乱中邹笙真的抓住了一片衣角,她费劲地把人往岸上推,那个人却紧紧拽着她,仿佛要把她拖回水面。
嗡鸣的水声和混乱的污水让邹笙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也不会游泳。
完了,自己大概要和二师姐一起葬身湖底了。邹笙怔怔地想,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到现世,还是会像从小听过的民间怪谈一样,永远困在枉死之地,一遍又一遍重复死前的噩梦。
她无力地往下沉,身体却忽的一轻,不断往水面升去,接触到空气的那一瞬,邹笙猛地咳嗽起来。
二师姐左手邹笙,右手凤崇竹,面色不善地把两人扔上了岸,顺便踹上岸两条鲑鱼。
她对着两只落汤鸡厉声斥责:“疯了么你们两个?一个不谙水性一个本身属火,活腻歪了吗?好端端的跳什么水?!”
邹笙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脑子空空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对二师姐的斥责也无知无觉,呆呆的看着她发愣。
“是我莽撞了,师姐消消气。”凤崇竹低声解释,“一时情急忘了水火相克,多谢师姐出手相救。”
邹笙愣愣地把目光移向他:“你——”
凤崇竹难得露出一点温和的神色,朝她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声音很轻:“没事了,你和师姐都没事。”
他的手很热,和冰凉的湖水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下子把邹笙丢了一半的魂从鬼门关的那条线上拉了回来,那种尘埃落定和大难不死的后怕让邹笙一下子回了魂,她失控地扑进凤崇竹怀里放声大哭:“我以为,我以为”
她以为她必死无疑,以为自己要永远做一只徘徊于湖底的水鬼了。
凤崇竹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别怕。”
邹笙还在哭。
提着两只野鸡回来的大师兄目瞪口呆,看着浑身湿透,一个比一个狼狈的三个师弟师妹十分费解:“我就走了一会儿,错过什么大事了?有妖兽突袭?”
二师姐深吸了一口气,余怒未消:“我怎么知道他俩发什么疯!”
凤崇竹大概猜到了原因,但是没有说话,手在邹笙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邹笙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和大师兄告状,指着二师姐道:“师姐要投湖自尽,我怕她出事才跟着跳下去的!”
二师姐:“?”
二师姐都要气笑了:“邹笙,你是不是脑子不好,这世上就没有被淹死的鲛人!”
邹笙顶着满脸泪痕控诉:“可你都是住在海里的,海鱼放进淡水里很容易死,如果你不是为了寻死,为什么要往湖里跳!”
“当然是为了抓鱼啊。”二师姐有理有据的怀疑,刚才落水之后邹笙喝进去的水没有进到肚子,而是全进了脑子,她道,“你说的那是海鱼,但我又不是鱼,我要是真的怕淡水,那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泡澡的?”
邹笙:“”
邹笙朝着大师兄嚎啕大哭:“二师姐就知道欺负我!我担心她她还凶我!”
大师兄十分头疼。
他总算体会到自己和凤崇竹明嘲暗讽的时候,邹笙那种左右为难的心情了。
总有那么几个时候,人与人可以互通悲欢。
一个是如胶似漆的心上人,一个是疼爱有加的小师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舍不得凶。
他还是装聋作哑,不要掺和女儿家的小心思了。
等邹笙哭完再给她普及一下安全教育。
还有那个凤崇竹,能不能把人给我放下。
搂搂抱抱,太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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