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系列荒唐的事,流諾和那群孩子一起被带进了警察局稍作等待,一个个的联系家人来接自己的孩子。
流諾看着火急火燎破门而入的大人们,自己挑了一个最后的位置坐好,那些孩子在看到自己父母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扑进他们的怀里,委屈的哭泣着。
流諾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景,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流下了廉价的泪水,彰显着他们脆弱的亲情。
“孩子,你知道父母的联系方式吗?”警察半蹲在流諾面前,露出亲切的微笑询问着他。
流諾皱眉理智的想了想,现在的他也没地方可去,需要说出那个女人的地址吗?
“知道,地址。”
犹豫了片刻,流諾诚实的说出了地址,比起呆在警察局里,他宁愿暂时回到那个不需要他的地方去。
警察松了口气,还好这些孩子都有着大人的联系方式,不然事情又要变得麻烦起来。
仔细一想,这个孩子所说的地址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警察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原来是昨天来报案的那位小姐的孩子。”
流諾疑惑的扬起小脸,警察刚刚的自言自语一字不漏的落入他的耳中,他刚刚说什么?昨天来报案的那位小姐?指的是那个女人吗?那个女人在找他?
满腹的疑问堆积起来,流諾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紧闭嘴唇,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警察连忙翻起身边的文件,文件里赫然夹着流諾熟睡的照片,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流諾无意间瞥见这张照片,眉毛一跳,嘴角控制不住的微微抽搐,看样子是那个女人没错,这是什么时候偷拍下来的!?
“啊没错就是,昨天大晚上都准备收工回家了,硬生生被那小姐缠了很久才加的班,啊真是……”警察记得很清楚,再拿着照片对照流諾的脸,的确是这个孩子没错,因为照片上的他是闭着眼睛,而现在的他脸上带伤,有沾满尘土,所以这才没有马上认出来。
流諾的脑中满是警察刚刚说的“被那小姐缠了很久……”,其他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那个女人是在担心他吗?
她还需要他吗?
为什么?
不是后悔领养了他吗?
流諾默不作声的垂下眸子,现在的心情比之前要复杂的多。
警察倒是没有注意流諾的表情,连忙拨打了流言的电话号码。
流言此时正不肯歇息的迈着红肿的双脚走在街道上寻找流諾的踪影,手机突然响起,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接通了电话:“喂?”
“是流言小姐吗?”
流言马上听出这是昨天那名警察的声音,欣喜的连连问道:“是我!是我的孩子有消息了吗?他在哪里?他还好吗?他……”
“请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找到了你的孩子,他现在在我们局内,你可以来接——”
“我马上到!”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流言就飞快的回答,一下子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直奔警察局。
“諾諾……諾諾……諾諾……”坐在车上的流言焦急的看着两边的街道,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流諾的名字,只希望着这车子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挂上了电话,警察微笑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流諾说道:“你妈妈很爱你。”
流諾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警察的眼睛他知道这不是撒谎,他说那个女人很爱他。
是吗。
是吧。
过去流言为他做过的种种浮现在流諾脑海,为了他学习做饭,为了他联系学校,为了他和别人争吵,为了他而失去空闲……
以前没有这样仔细的想过,现在突然一想,好像她的确是做了很多很多为他好的事情。
那他给过她什么回报?
好像没有。
流諾的心中突然多出了一抹名为愧疚的东西,这种东西有些酸涩,触动着泪腺。
他好像从来没有回报过她什么,只是一直在给她添麻烦,还拿什么来要求她必须要对他好,必须要需要他呢?
流諾握紧拳头,指甲嵌入肉里,带来丝丝疼痛。
他,做错了吗?
是他一个人把所有事物都想的太坏,双眼被蒙蔽,所以才看不见她的光彩,所以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被抛弃的人是自己,自顾自的离开,自己在享受乐趣的同时,他完全没有想过那个女人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担心哭泣。
万一,会呢?
流諾陷入了一片茫然,转头看着不远处那些家长抱着自己孩子痛哭流涕的模样。
好像也不一定是脆弱的亲情。
这副画面看久了,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自在。
“諾諾!”
突然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流諾的思绪,这个声音流諾感到陌生而又熟悉。
他听过无数次这个声音,但是都不同于现在的沙哑。
流諾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那不久前还精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流言现在已是憔悴不堪。
她的头发像是没有打理过一样凌乱的披散,双眼红肿的不成样子,嘴唇干瘪苍白,脸色极为难看,就连跑过来的时候,也像是纸片人一样晃晃悠悠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一样。
流諾的视线逐渐向下,当他看见流言红肿的脚踝时,心中一怔。
这个女人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看她的眼睛红肿的几乎睁不开,是哭了多久?又是为什么而哭?是因为他吗?
还有她的脚踝,难道是为了找他而硬生生泡成这个样子的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为什么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会有些难过。
流諾不自觉的起身,在他刚刚站定的时候,已经被冲过来的流言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諾諾,你去哪了,都是我不好……”流言一边道歉,一边松开流諾检查着他的情况,在看到流諾额头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以及结痂的伤口,还有那脸上因撞击而产生的青紫时,红肿的。双眼中再次聚满了眼泪,哑着嗓子梗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对不起……”
流言的眼泪一滴滴的打在流諾的脸颊上,有些温热,顺着流諾的脸颊慢慢滑落,流諾一动不动的看着哭泣的流言,慢慢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拭去满脸的眼泪。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是真的在乎着他,这份在乎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愧疚感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
流諾的声音很轻,但是还是准确无误的落入流言的耳里。
流言不敢置信的忘记了哭泣,呆愣愣的看着怀中的流諾。
諾諾从来没有跟她道过歉。
在听到流諾的道歉之后,这就几天的辛苦和焦急好像都瞬间消散了一样,流言再次紧紧的抱住了流諾,跟警察道了很久的谢,这才带着流諾前往医院去治疗他脸上的伤。
流諾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医生拿各种瓶瓶罐罐往他脸上涂抹,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总是瞥着流言所在的位置。
流言也在一旁上着药。
流諾很快就被包扎好,脸上的青紫得过一段时间再消,额头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看上去有些滑稽。
流諾处理好了之后,就走到流言面前的椅子边坐好,耐心等待着流言。
虽然他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也不喜欢这种明亮的环境,但是这个女人就在他的面前,那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就像是突然找到了释放口一样,就这样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连他都不知道原因。
围绕在心头的重重黑影也慢慢的挪开,腾出一个光芒可以照射进来的位置。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前一秒还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现在却猛然发觉,这个女人再一次误打误撞的闯入了他的世界,没有预兆的出现。
流諾的视线定格在流言憔悴的脸庞之上,人是怎样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弄成这样,一点也不像她。
可能是因为流諾的视线太过炽热,流言像感应到了似的抬头,正正对上流諾的眼睛,四目相对,流言一下子陷入了那双如海的黑眸里,她看不懂那双黑眸中涌动着的情绪,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的流諾回来了。
流言咧嘴一笑,移开视线,突然看见流諾额头上缠绕的白纱布,流言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别哭。”流諾慌张的站起身,这个时候他总是这样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无奈的上前,抬手尴尬的悬在空中晃动,像是想要安抚却又不好触碰的笨拙模样。
这个女人今天格外爱哭。
流諾皱眉,如果只是哭还好,重点是为什么他的情绪也会跟着这个女人的情绪变动。
就好像被控制一般,不由自主的。
流言泪眼汪汪的抬眼,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盯着流諾。
流諾被盯的有些莫名的内疚,不自在的躲避着流言的目光,嘴唇微张,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语。
但是就在他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流言突然抬起红肿的被裹成两只粽子的腿,一脸悲愤大声说道:“諾諾,脚好痛啊!!”
本来就痛,上药的时候就更痛了。
流諾:“……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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