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慈手机里的导航轨迹被映入瞳孔,赵枫枫眉头微微皱了。
这时许慈却问起她:“对了,一直也没问过你大学生活怎么样?你给我讲讲呗?向往向往。”
赵枫枫的表情放松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就劝你高考好好考,但无论你学什么专业,将来都会有一阵[不知道自己在学什么]的迷茫期。”
她坐正了姿势,双脚并着侧至一旁,“这是真理。”
“喔,我知道,我知道!这点我也是略有耳闻,很多事情得靠自学是吧,”许慈说,“不过你学的考古,这么多年在叔叔阿姨的熏陶下耳濡目染,可不得横霸全系?”
“你记错了,我学的是地质学,”赵枫枫无奈地纠正道,“也算是和他们有一点关系吧……但关系也不大。”
赵枫枫的父母是考古学家,许慈和赵枫枫好友多年,也就见过这对夫妻一次。有时出差一趟可能都得花上一两年,致力于各种文物的发掘与保护。
“叔叔阿姨还好吗?”许慈看着赵枫枫的表情,“不是吧?又出差了?按我说,以他们的资历,还需要亲自探访吗?”
“哪是资历的问题,别人到他们这年纪,早就是研究院里泡茶开会的领导层了。但他们就是喜欢这种考古的感觉,正好我上大学了,他们不就随心所欲了吗。”
许慈瞪大了眼,“该不会你大学以后他们就一直没回家了吧?”
“差不多。”赵枫枫耸耸肩,“昨天打了个卫星电话,据说在南洋那块发现了一个小岛古迹,现在有很多考古队、财阀之类的都在探寻,不过目前感觉还有点棘手。”
“这样啊,那看来也没那么快了。”
“没事,我都大学了,还不能照顾自己吗?”赵枫枫说,“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时而给你送来阳光般的温暖。”
“噗——呃——”许慈差点没笑喷,“是是是,谢谢你,小太阳。”
“不说那些了,看你这架势,今晚还要出去?”
经过赵枫枫一提醒,许慈才看见自己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导航界面。
“哟,小太阳的关怀模式打开了?”许慈说,“我暂时先不回去吧,这样也算好不容易放了个小假嘛,然后林植杨……”
“呃——”一个小嗝,她突然卡住了。
“林植杨?”赵枫枫眯着眼睛问。
许慈一愣,笑着说:“啊,说,说错了。”
或许因为太熟悉许慈的性格,赵枫枫决定揪住这一点不松口,继续问:“你别糊弄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糊弄你,和他也没关系啊,你是听错了吧?我是想着趁着过节,我想去拍拍城市夜景什么的。”
许慈说完,关上了手机屏幕,喝了自己面前的饮品。
一口之后她端起来看了眼上面的标签,说了句:“这个桂圆酒酿味道好甜呀。”
过了一会儿,赵枫枫眉头才渐渐化开,“你要拍夜景啊……要不是我们学校有门禁,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呢。”
许慈却直接摆摆手,“不用啦,我自己去就行。”
赵枫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许慈笑着打了几个哈哈,没有再看手机。而这之后,她们俩的对话里没有提起刚才的那个口误。
赵枫枫一边让温热的奶茶喝进肚里,一边仍是在意地回想起那个人。
某一次期中考差后,许慈反而很高兴地说家里来了一个新的理科补习老师。
[考差了还那么高兴?]
[总要往好处想嘛。]许慈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右下角那头吊的是赵枫枫上次去日本给她带回来的粉色御守,[你看,帅不帅。]
青年的头微微下垂,注视着面前的一份文件,未曾注意到女孩悄悄提起手机的偷拍。
[哦。]赵枫枫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再后来发生的事,她和许慈二人都清清楚楚了。
谢沛萱和林植杨确有纠葛,但许慈毕竟是许慈。而如今,赵枫枫心里有一种预感,她望着许慈背对着她,一点一点地在铁锁独木桥上晃荡着走。
握着奶茶杯的手渐渐收紧,隐藏在心底的话,随着许慈的笑眼又被她压了下去。
实时公交显示的6路车已经到站,许慈此时应该已经挎着包上车了。
站在商场前那顶巨大的圣诞树下,赵枫枫低下头,望着对面的公交站点,明显已经少了一大茬人。
许慈……你还会在喜欢上他吗?
……
“小林,有人找。”
林植杨把视线从面前的一沓文件上移开,“找我的?”
“对,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女警端着水杯道,“女朋友?”
手里提着的笔欲下却停,脑海里是两个并不相同的称呼。
[林老师。]
[林植杨!]
……
自己不应该,也不能够,在[蚍蜉]落网前,在他还清债前,去考虑这样的儿女私情。
想都不能想。
并且他还曾经承担过那么重的一份来自女孩的喜欢,他不敢再回看她的眼神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和自己的同事讲清楚,“丽姐,我没有女朋友。”
“啊?那就很奇怪了,难道是感谢送锦旗来了?对啦,我们小林这么一表人才,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呢?……”
他把文件放好。
他垂下眼睛,正好看见桌面上自己的钥匙串,毛毡的小玩偶朝着他看。
当然也是还有另一种可能的,但……会吗?
椅子被他推回座位,“我看看去。”
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廊不知不觉被拖得老长,夜晚值班多少有些冷清。
蓝色的外厅,他一眼就看见她。她穿了一身白色长羽绒,缩在铁皮凳上,黑色的头发被裹在绒帽里头,脸上飞了几缕红霞,像是刚进的室内,还没完全把冷意祛除,
见到许慈,一股喜意不知不觉涌上心头,林植杨知道,她来局里并不顺路,是专程来的。
那股笑意挂在了嘴角,连带着说话都有些不如往日般流利,“你,你怎么来了?”
许慈从椅子上站起来,“想看看夜班的警局。”
“那你来看。”林植杨点了点头,让开身体,便于许慈到处打量。
这么好说话?
许慈觉得这不像平日里的林植杨。
林植杨也觉得现在的许慈不对劲。
她猝不及防地就探头看他,一瞬间,浑身都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而始作俑者还跟没事人一样瞪着眼,“你怎么了?林植杨,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
还用摘了棉手套的手背量了量林植杨,“你没发烧啊,我还以为你带伤上班呢。”
林植杨一动不敢动。
在大厅值班的同事似乎发出了窃窃私语,林植杨闻所未闻。
一团火从脸颊深处烧了出来,崩断了他原本名为理智的弦,而面上,他仍然保持着平日里冷静的样子,只是言语里的沉默和斟酌颇多:
“……你要是想来逛逛也可以啊,反正……”
差点咬到舌头,也让他多了时间缓冲,“师父也在这里工作过,你不想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吗?”
“不,不用了,”许慈很干脆地摇头,“不想看。”
林植杨只能换一种问法旁敲侧击,“那你,今天不学习吗?你们不是晚自习到十点吗?”
许慈能来找他自然高兴,但背后的原因,他同样想要知道。
许慈挑了挑眉,林植杨案子查太多了吧?怎么这都要个答案?
不过也对……尊重职业习惯嘛。
许慈痴痴地笑了笑,决定做一个很有道义的答案揭晓员,不拖沓悬念,“今天考研,机构里很多助教老师都去带队了,我们这些高考生也就顺带放了晚假。”
“你今天是喝……”
林植杨话没说完,被许慈堵住了,“之前你老给我做饭,不太好意思,今天圣诞节,给你送个礼物。”
礼物?
林植杨顺着她逐渐小了的声音,看见许慈从包里拿出的小盒子,那里面装了一个雪花的饰品,闪闪发光。
透明的圆形石头镶嵌在八个角上,最中间是一颗璀璨的钻石。
当然,看起来应该并不是首饰店里的东西,像是女孩子精品店里淘的一件送人的物件,小巧可爱。
许慈说:“嗯……今天吃火锅的时候送的,是领带针,给你。”
林植杨盯着那个黑盒塑封的领带针,觉得好像有一道小烟花从雪花最中心的透明塑钻里绽出来,“biubiu”地打着他的心脏。
“谢谢。”林植杨把它接过来。
“你笑啦?”许慈指着他,“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林植杨呼吸一顿,然后认真地说:“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许慈眼睛笑得像星星。
林植杨在这一片星海中感到炫目,但他很快定了神,耐心地问:“你……你是不是喝醉了呀?”
虽然并没有闻到酒味,但许慈脸庞上的红意,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
其实也对,若非半分微醺,她应该不会来找他的吧?
“醉?”许慈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就喝了一罐果酒,喔,还有酒酿奶茶,就那点东西,醉得了谁?”
林植杨:你。
“你怎么不相信呢?我能跑能跳还一个人来了。也不会酒后乱来。”
她为了增加[能跑能跳]的可信度,还专门带上了动作。
“酒精会刺激人的多巴胺分泌,让人达到兴奋状态,你摄入不多,现在还不会醉倒。”林植杨扶住她,再这么晃两晃是真怕这小祖宗要倒了,“至于酒后……其实酒精不会促使人做不好的事情,只是将人很多内在的情绪放大了而已。”
他一边说,那些话也同等地说给自己。
喝酒只是将内在已有的情绪放大吗?
所以许慈给他送礼物,是不是说明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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