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栋昱听到这话时不禁皱起眉头。
王一凡尽量保持镇静，她从旁边拿过纸笔，然后将两个车牌号给记了下来，拿给何栋昱看。
何栋昱赶忙接过，眉头皱得更深。
“你确定，是这两辆车？”
王一凡点了点头：“这两辆车给我的感觉一样。”
“是不是先跟你并排行驶一会儿，然后立马超过你，所经过的方向跟你要行驶的方向差不多。”
王一凡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何栋昱将纸放下，从手机备忘录里面翻翻找找，最后将手机递给王一凡。
“我之前送过你一次，那辆黑车就是这种感觉，就查了查。”
“结果呢？！”
“查无此人。”何栋昱神情郑重。
“不过我当时以为这个人是冲我来的，原来，是冲你来的。”
何栋昱仔细瞧了瞧她：“你之前到底是有多不老实，才会招惹仇家啊。”
王一凡扯了一下嘴角：“你以为我是你吗？”
何栋昱懒得跟她扯：“那你凭你的感觉想一想，跟你的人是谁？”
王一凡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遇见的人，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一个，除他之外，再没有谁会那么变态了。
“怎么，想起来了？”何栋昱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凝重。
“我不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谁啊，要不要我查查他？”
王一凡抬眼看着他，笑了笑：“你估计查不到他，他估计也不屑让你查到。”
何栋昱立马炸了毛：“瞧不起谁啊，我家也很有钱的好不好！”
“没说你没钱，只是他，不大好查。”
男人有些忧虑地吐出一口气：“那他对咱们的计划有碍吗？”
王一凡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没影响。”
“他这个人只要跟他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是不会破坏什么的。”
“那他干嘛还跟着你？”何栋昱犀利提问。
女人愣了愣，突然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嘲讽一笑：“可能，上辈子欠他了吧。”
所以这辈子他才会对自己不死不休的纠缠。
王一凡并没有说出来，径直离开，何栋昱看着女人瘦削的背影，心下一动，赶忙拉住她的胳膊。
女人被拉得往后撤了撤，她回头看了一眼，何栋昱啧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子阳后面不在，你要是实在害怕啥的可以让我送你，要是怕自己一个人住……”
何栋昱咬了咬牙，近似羞耻地说道：“我给你找个房。”
王一凡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这是想干啥？”
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唇：“毕竟李子阳是代替我去的，我要是照顾不好你，他出来后我也没法交代。”
王一凡哼了一声：“算了吧，你这样对我，我怕我折寿。”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她状似悠闲地摆了摆手：“以后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何栋昱怒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王一凡，我下次要是再给你脸，我就他妈的属王八！”
王一凡漠视后面男人的怒吼，朝外面走去，李子阳已经进了车子里，百无聊赖地在驾驶座上玩着手机，车内橘黄色的灯光晕染着他有些懒散的眉眼，很难想象，他明天就要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王一凡不禁在想，自己的存在对于李子阳而言是什么。
可能是麻烦吧，毕竟他并不是一个愿意管闲事的人。
李子阳若有所感，他抬眼望着她的方向，将手机摁灭，懒散的眉眼又夹杂着些许温柔，他比了个口型。
“上来。”
王一凡笑了笑，坐上副驾驶，李子阳习惯地将毛毯搭在她的身上，握着方向盘道：“走了。”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车子驶入浓黑的夜里。
两个人回到家，简单地吃了点晚饭，李子阳便回去收拾自己的衣服了，其实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东西并不多，王一凡看着他有些空的旅行袋，皱了皱眉。
等到男人去冲澡时，王一凡翻了翻旅行袋的东西，除了两三件换洗的衣裳和洗漱用品基本就没有了。女人有些无奈，她查了查后面的天气，又往里面塞上了件厚的外套和几件秋衣秋裤。
她并不敢放在明面上，王一凡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与无措，因为今天的他不该再为自己的情绪而分神太多。
王一凡钻进被窝里，被子里面有些冷，让她禁不住把自己团在一起，她假意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入睡。
李子阳出来之后，随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瞥到自己的旅行袋厚重了许多，又看到被窝里小小的一团，不自觉地笑了笑。
王一凡闭上眼睛，全然没有睡意，听到李子阳有些促狭的笑意，不禁又把自己团了团。
灯很快熄灭，王一凡感受到被子拉开冷风灌了进去，她不禁瑟缩了一下，但很快自己的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的环住，并把她向自己的方向抱去。
王一凡的后背贴着李子阳的胸膛上，男人身上散发的热气让原本的冷感慢慢消失。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摩挲她的腰身，他的下巴卡在自己的肩颈，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耳垂上。
但男人除了这些动作再没有下一步了，他只是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最后一晚了，就打算背对着我？”
王一凡愣了一下，她赶忙转过身来抱紧他的腰身，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也不说话，一呼一吸之间皆是他独有的气味，说不上来的特别，让人觉得心安。
李子阳轻轻抱住她，玩着她微卷的发梢，两个人不说话，互相依偎在一起，汲取彼此之间最后的温暖。
未来的事情总是始料不及，那便珍惜当下吧。
已经天明，李子阳去的时间很早，他轻轻撤开自己被王一凡压着的胳膊，生怕吵醒她，女人好似在熟睡着，并没有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吵醒。李子阳静悄悄地去洗漱，等到弄得差不多了，他慢慢凑近她，仔细瞧了瞧她的眉眼。
王一凡安静地睡着，但睫毛不时微微抖动，气息也很轻浅。
李子阳笑了笑，虔诚地在王一凡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但语气之间更像是某种特定的誓言。
“等我回来。”
房门开了又闭，只那一瞬间，四周变得极静，王一凡好似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她紧紧抱着被子，感受着男人最后一点温热的气息，泪水从眼角顺流而下，洇湿了被子，致使那仅存的一点温热都被磨得消失殆尽。
李子阳下了楼，抬眼便看到何栋昱在车门旁倚着，他的脸冻得有些僵，何栋昱搓了搓自己的脸皮，转身看到李子阳，愣了一下道：“还以为你会再磨蹭一会儿。”
“早去早结束吧。”李子阳又恢复了平常漠然的表情。
何栋昱想了想：“也是，别让她等太久。”
两个人开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新城加工厂。李子阳看了一眼，和之前见过的工厂都差不多，灰色的建筑带着些许森然的意味，李子阳下车之后，空气中若有若无含着些卤肉制品的味道，起初一闻倒也觉得还好，闻久之后便感觉熏得慌，五脏六腑都像是灼了一样。
何栋昱上前拍了下李子阳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进去之后小心点。”
“还有，惜点命，有事儿打电话。”
李子阳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便进去了。
何栋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人，将手机放在耳旁：“打晚了，人已经进去了。”
床上的女人蓬头垢面，她没有说话，只是盖着已经冷了的被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一凡，你说话啊！”
女人抬起头来，眼睛饭着泪光，她尽力压住声音冒出的哭腔：“何栋昱，你说这样做值得吗？”
“我们干了这么多，值得吗？”
何栋昱听到她的声音后明显一愣，天气雾蒙蒙地，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有些厌烦，厌烦生活，厌烦生命，厌烦糟糕的灵魂，厌烦令人作呕的手段。
可是总要有人抗住这抹厌烦，继续拼命的往前跑，别人问他为什么，他也只能跑。人心底的那善善恶恶真得很奇妙：善念一定，遁入天堂，恶念循始，蔓延其上。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黑得永远不纯，总是在给你机会，是黑是白，皆有自己掌控。
“你知道我为什么干这件事吗？”何栋昱深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
“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干，就没人会干了。”
“等待真相到来的时候，真得很累，但好歹能忍受，毕竟它会降临。但是如果再没有真相，很难想象，那些人会怎么办。”
“继续蒙昧地活下去，还是假装蒙昧地活下去，我不知道。”
王一凡闭上眼睛，听着手机那边有些沉重的语气，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声音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也是，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觉得人生渺渺，被欺骗，被蒙昧，好似真得无所谓。”
“只是有时候，需要有一个人撕破那张窗户纸，让人明白，我们犹如小小尘埃，没有人会在意自己，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能赋予其意义，那就真得没有意义了。”
对王一凡如此，对何栋昱如此，对李子阳更是如此。
“谢谢你啊。”王一凡开口。
何栋昱笑了笑，声线不自觉压低了许多，与从前扯着嗓子骂街的语气很是不同：“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就好。”
“没有迷失，坚定选择，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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